鳳隱天下 第150章 風起雲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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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無雙的寢殿花著雨並不陌生,那些內侍將她帶到這裏後,便躬身退了出去。不一會兒,皇甫無雙便被侍衛用龍輦送了進來,他整個人已經陷入昏迷。侍衛將他攙到床榻上躺下,葉太醫已經被請了過來,尾隨著快步到了寢殿內。

葉太醫,名葉榮華,他還有個兄弟叫葉富貴。兄弟兩人同為宮中太醫,只是,多年前,弟弟葉富貴不知因何辭去了宮中太醫之職,從此在朝野中消失。哥哥葉榮華依然留在宮中,深得炎帝寵信。只是,自從炎帝病重後,葉榮華便潛心為炎帝一人治病,宮中其他人的病症,自有其他太醫診治。

這是花著雨前段時日見到葉太醫後,派人打聽到的有關葉榮華太醫的底細。

葉太醫為皇甫無雙診完脈,再為皇甫無雙運功逼毒,最後他緩緩轉身,挺直了佝僂的背,朝著她悠悠望來。

那張橘子皮一樣老態的臉上,一雙黑眸不再渾濁,而是精光四射,犀利如電。

花著雨忽然勾唇笑了起來。

上一次,她派康去梁州查看了爹爹花穆的墓穴,知悉那個死去的花穆根本就不是他。她懷疑他就在宮中,但是,他卻久不出現。

她只有刺殺皇甫無雙,因為她斷定,他就是皇甫無雙背後的那個人。皇甫無雙一旦危險,他一定會出麵。但是,她卻沒想到,他竟然是那個葉太醫。

當初在軍營,她但凡受了嚴重的傷,都並非泰為她治傷,而是派指定的軍醫來。她傷勢嚴重之時,一般都是昏迷,一直以為是寧軍醫為她診脈,可寧軍醫卻似乎並不知她是女子。如今想來,那恐怕不是寧軍醫,而是他吧!原來,他的醫術竟然如此之高,就算在宮裏做太醫也綽綽有餘。

雨兒啊!”花穆將臉上滿布皺褶的易容麵皮摘了下來,一張俊冷而略帶皺紋的臉出現在花著雨麵前。長久戴著那一張假麵,臉上已不複戰場上的粗糙黑沉。其實,要易容成葉榮華的模樣,很容易,因為葉榮華為人孤僻,且年事已高,臉上滿是皺紋,更因是駝背,鮮少和人對視。所以,被拆穿的可能性很小。

花穆既然易容成了葉榮華,那個真正的葉榮華恐怕已不在人世了吧?

花著雨望著多日不見的爹爹,心中卻沒有驚喜,有的,只是冷。她從未料到,一生忠勇的爹爹,卻原來是有所圖謀。

她曾經懷疑過他,但是她一直都希望那只是自己的懷疑,不是真的。可是,當事情真的證實了時,她還是震驚不已。

他到底要什麽?要這個南朝,抑或要整個天下?

你有什麽要問的,就問吧!”花穆淡漠地望了花著雨一眼,回身坐到一側的椅子上,緩緩說道。

錦色,是你十幾年前就放在我身邊的棋子,是吧?當日和親,你明知道是個陷阱,卻還是將計就計任由我去。為了怕我逃離,所以你事先封了我的內功,你猶自不放心,還秘密透露我有武功的事情,讓炎帝賜了我一杯毒酒。對不對?”

在連雲山,你是知道炎帝會派人劫殺我們的,所以,你才讓錦色代我死去,讓她到了姬鳳離的身邊,並且給錦色安了一個北朝公主的身份,就為了有朝一日要整倒姬鳳離。對不對?”

丹泓,她其實是北朝公主,你原本是要她去的,可是,她對我一片癡心,所以,你才讓她和錦色調換了任務,利用她對我的癡心,到宮中去做了康帝的嬪妃。丹泓偷出來的那一封說是姬鳳離陷害你的密信,其實,是你捏造的吧?”

炎帝在行宮受傷後,由你為他診病,於是你便趁機用藥物控製了他。那個劉太妃,其實也是你的棋子,對不對?你用她操控著炎帝,將雷霆騎的兵權掌握到了手中,協助皇甫無雙登基。對不對?”

你猜得不錯,都是事實!”花穆執起玉案上的茶盞,慢慢品了一口茶,淡淡說道。

我現在只想知道,你為何要幫他?”花著雨指著躺在床榻上的皇甫無雙冷冷問道。

他在暗中襄助皇甫無雙,而她,則在明處襄助皇甫無雙。他們父女將皇甫無雙推到皇帝之位,卻是為了什麽?

因為,只有他才配坐這個天下!”花穆悠悠地品下一口茶,冷冷說道。

他?為什麽只有他?”花著雨失笑問道。

因為他不姓皇甫!”花穆放下茶盞,眸光淩厲地說道。

不姓皇甫?”花著雨失聲問道,她回眸瞥去,只見皇甫無雙閉著眼靜靜躺在床榻上,墨發披散,唇上的烏青已經漸退,但顯然還沒有從毒發昏迷中醒過來,“那他姓什麽?他不會姓花吧?”

胡說!他姓什麽,日後我會告訴你的。雨兒,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安安心心做他的皇後。”花穆將茶盞向桌上一丟,緩緩說道。

那好,你不願告訴我他姓什麽,那總該告訴我我姓什麽吧?”花著雨抬眸看花穆,清亮的黑瞳中水光點點,有一種琉璃般的剔透和冰淩般的鋒銳。

花穆被這樣剔透的目光一凝,眉頭微皺,漠然抬眸,黑眸中閃過一絲微乎其微的陰霾,“雨兒,何出此言?”

花著雨苦澀地笑了笑,何出此言?

試問,天底下,有像他們這樣的父女關係嗎?從小,她被迫和一幫孤兒一道習武,她被迫隨著萱夫人修習琴藝修習舞藝,她很賣力,她總是做到最好,期盼得到他的誇讚,可是他卻很吝嗇,似乎無論她如何做,都達不到他心中的期望。所以,她只有繼續賣力地做下去。

當知悉要嫁給姬鳳離時,她是欣喜的,那欣喜不僅是因為她欽佩姬鳳離,還有的,是她終於可以不用再混在男人堆裏了。可是,她哪裏知道,這一場花嫁,卻是她厄運的開始。

你可知,錦色幾乎受辱的那一晚,我心中是如何難過?你可知我在北朝被扔入了軍妓營?你可知,這一年來,我數曆生死?”花著雨咬著下唇,昔日的羞辱和命懸一線的驚怕再次浮現到心頭,胸口處隱泛疼痛。

知道,爹讓錦色給你那個掛墜,便是為了讓你到北朝不至於受苦,可未曾想到,事情會有失控的時候。所以,爹才派人到北朝打算接你回來,可不曾想,你還是被蕭胤抓了回去。爹也知道這一年來你受了不少苦,可是,這些事情,你必須要經曆!”花穆眼中凜然掠過一道光芒,一字一頓,敲金斷玉一般,讓人不由得從骨子裏發顫。

為什麽?憑什麽?”花著雨一字一句問道。

花穆沉默良久,終是開了口,“很多事爹現在不能告訴你!好在,如今,一切都在我們掌握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已經過去。日後,你不要再刺殺皇上,安安心心做他的皇後,他其實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燭光下,花著雨如此清晰地凝視著花穆的麵容,那向來就對她嚴苛的臉上,如今更是一丁點溫柔慈愛的痕跡都沒有,毫無笑意的他,冷峻到了極點。這是她自小就敬之畏之的父親,可是,此時,只讓她感覺到陌生,陌生到讓她感覺到可怕。

花穆慢條斯理地起身,歎息道:“雨兒,或許你現在恨我,可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我先走了,皇上就要醒來了。今夜,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爹就不打擾了。”

洞房花燭夜?花著雨這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是在皇甫無雙的寢殿中,而今日,是他納後的日子。

寢殿的案台上,燃著的是龍鳳花燭。寢殿的床榻上,垂掛著的是大紅色喜帳。一切,都是喜氣洋洋,而她心中,卻一片蒼涼。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既不會做他的皇後,也不會和他洞房。”花著雨冷冷地擲下這句話,轉身便向門口疾步走去。

身後,忽傳來一聲沉沉的歎息,一股冷冽的疾風朝著她身後掃了過來。她翩然轉身,廣袖狂舞,向著襲來的一掌迎去,架住了花穆的一擊。雙掌相擊,透過交叉的手掌,花著雨瞧見花穆深沉的雙眸。

雨兒,你要和爹拳腳相見嗎,不要忘了。你的武功,還是爹教的,就算後來從旁的師傅那裏學了不少,爹也是看著你學的,你以為,你能贏得了爹?”花穆緩緩說道。

花著雨慘然一笑,是啊,她的武功是他教的,就連她後來拜了別的師傅,學了新的武功,也是日日在他麵前演練,她的一招一式,他都熟悉至極。她自然敵不過他,她也從來沒想要敵過他,因為她從沒想到,她會和他拳腳相見。

可是,就算是我贏不了你,可我也不能心甘情願做你的棋子!還是一個曾經被拋棄了的過河卒!”花著雨語氣冷冽地說道。

孩子,你錯了,爹從沒想過拋棄你,你也不是什麽過河卒。這盤棋局,你雖不是操棋手,可是,你也不是棋子,而這盤棋局,本就是因你而存在。”花穆的聲音,在耳畔徐徐傳來。

寢殿內,疾風寒烈,兩人轉瞬間拆了數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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