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第145章 入骨相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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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鳳離昏迷了五日五夜,又纏綿病榻數日,待他病情痊愈,時令已經到了二月底。

天氣變得暖和起來,夜風蕩過,處處春意盎然。樓外栽種著一棵夾竹桃,枝丫延伸到了窗口,花苞累累,層層疊疊嬌嫩豔麗,半開半合中,馥鬱的香氣撲鼻。

他負手凝立在窗畔,花影和燈光婆娑中,整個人如青竹般挺拔。妖冶的麵具遮住了清臒的麵龐,只露出一雙俊目,眸光犀利如刀。他從袖中掏出玉笛,放在唇邊。悠揚的笛音從窗子裏飄出去,很動聽,但卻充滿了冷峻肅殺,恍如金戈鐵馬的塞外沙場,殘酷濃烈的殺氣肆無忌憚、縱橫馳騁。

夾竹桃上半開半合的花苞被笛音中的勁氣所催,瞬間綻放,又頃刻凋零,化作一片片花瓣,如雨飛揚。

納蘭雪從外麵緩步而入,看到站在窗畔的姬鳳離,輕輕地搖了搖頭。

離,放棄吧!或許他真的不在了。”姬鳳離從昏迷中蘇醒後,便讓他們帶人秘密在禹都搜尋元寶。因為他不相信,皇甫無雙真的會處死元寶;縱然處死,也不會那麽殘忍。所以,他堅信,元寶可能還活著,只是有可能離開皇宮了。然而,二十多日過去了,依然毫無消息。

姬鳳離冷冷地瞥了一眼納蘭雪,眸光冷寒徹骨,納蘭雪立刻噤聲,將手中銅手探回來的密報遞了上去。

聶相的千金被選為皇後,明日便要入宮了,果然如你所料,他們鬥起來了,看來皇甫無雙和那個老狐狸現在真的以為你已經死了。接下來,你只需要靜觀其變即可。”

姬鳳離唇角淡淡地勾起一絲冰冷的笑,眸中散發出幽深孤冷的光芒。

你這出假死的戲,演得真是逼真。到現在,那個三公主還以為你真的不在人世了呢。就連婉兒也被你騙過了。”納蘭雪徐徐說道。

姬鳳離沉默不語,沉吟道:“聶遠橋不是只有一個十歲不到的女兒嗎,這個年齡,是不該做皇後的吧。如今這個聶小姐是從哪裏來的?”

納蘭雪攤手說道:“聽說是自小寄養在親戚家的女兒,最近才接回禹都。”

姬鳳離看著密報,鳳眸忽然一眯,凝聲道:“宋綺羅從宮中悄悄去了一次聶府?”他負手站起身來,燈光點點射到臉上,容顏無瑕天成,狹長的鳳眸中仿佛蘊涵了世間所有的光華,而那光華卻是奪魂攝魄、幽深冷冽的。

咦?元寶被處死了,可宋綺羅卻沒被處死,這件事很奇怪。而且,就算不被處死,也應該關在監牢裏,怎麽會到聶府去?她去找誰?”納蘭雪疑惑地說道。

姬鳳離臉色忽然變了,拿密信的手不斷地顫抖。有一個念頭從腦中閃過,就好似夏夜的閃電,一瞬間照亮了他的心扉,其後便是隆隆的驚雷轟過。

可能嗎?

因為在溫泉見過她平板的胸,所以他從未往這方麵想過,如此說來,他有可能是她?

他霍然從屋內站起身來,輕輕一招手,門口一陣輕響,唐玉從門外悄然走了進來。

姬鳳離淡掃一眼,冷然問道:“帶人去聶府!”

主子,雷霆騎有異動,京中的禁衛軍也有異動,一切都沿著我們預定的方向在發展,此時去聶府做什麽?”唐玉不解地問道,納蘭雪也是一臉疑惑。

回答他的,是姬鳳離快速消失的背影,以及衣袂飄動帶起的冷風。

宏武元年二月三十,新皇納後,滿城轟動。這一日,聖上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慶。二更方過,鼓樂喧天響徹整個京師。

聶相府更是張燈結彩,位於聶府東北角的閣樓已不複往日的清靜,一群群身著豔麗服飾的丫鬟進進出出,忙得不可開交。

花著雨端坐在銅鏡前任人擺弄,最後,為她梳妝的宮女在她額間輕輕點了點,最後一抹胭脂點到了朱唇上。透過流蘇珠串望向銅鏡中的女子,只見她一雙如同秋水般清澈的黑眸在淡妝素抹下,看上去竟是流光溢彩、魅惑至極。

這還是自己嗎?這分明已經不是自己,她從來不知,自己也有這樣嫵媚而又清絕的風韻。

丹泓走到近前,將大紅嫁衣披到她身上。

一眾服侍的人忍不住讚歎道:“小姐這樣的人,天生是要做皇後的呀。”

花著雨唇角漾開一抹輕笑,絕色傾城,只是麵色輕寒,眸光如冰,她緩緩說道:“你們先退下去吧,綺羅留下來。”

丹泓走到花著雨麵前,驚豔地望著她,一種從未有過的釋然和失落複雜地縈繞上心頭,那個戴著銀麵具的西修羅,那個叱吒疆場的將軍,從此只會是眼前這個婀娜清麗的女子了。忽然之間,以前對將軍的深深癡戀,這麽久都不曾放下的一腔深情,在這一瞬,全部轉為女子對於女子的傾慕。她由衷地讚道:“將軍,你真美!”言罷,眸中淚光盈盈,“你真的要嫁給皇上?”

其實皇上對我很好,我嫁給他也不錯。”花著雨靜靜說道。

是真的嗎,將軍?你真的心甘情願嗎?”丹泓凝眸問道,“我怎麽覺得,將軍你並不快樂。我聽安說,姬相死去那一日,你也差點……”

丹泓,別說了!”花著雨心中生出一種尖銳的疼痛來,胸口好似被人刺開一個空蕩蕩的洞,除了疼,還有空,那種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的空。

她捂著心口,慢慢踱步到窗前,天空中流金碎玉,綻放不絕。皇甫無雙對於這次封後大典,倒真是上心。

她望著天空中的火樹銀花,對丹泓說道:“丹泓,今日大典上,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要驚慌。有一個人會帶你走,自此,你再不用為了我,或者為了別人,做任何事情了。”

丹泓神色有些迷惘,怔怔地問道:“將軍,你在說什麽?”

花著雨回首一笑,牽著丹泓的手,讓她也坐到妝台前,拿起胭脂膏子輕輕地拍在丹泓的臉上。丹泓疑惑地問道:“為何要丹泓裝扮?你方才說的那個人又是誰?”

花著雨笑道:“他是誰,大典上你就會知道。你要陪著我參加大典,自然也要好生裝扮一下。”很顯然,丹泓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或許就是因為丹泓對贏疏邪的癡戀深情,所以被派到姬鳳離身邊的人才是錦色而不是丹泓。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蕭胤將丹泓帶走,再不要她為任何人做任何事。

到了三更,皇宮中前來迎親的隊伍就快到了。聶府中一片鼓樂喧天。夾雜在喜慶的樂音中,有一陣雜亂的聲音,花著雨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丹泓輕聲道:“是皇上來迎親了。”

可是,既是迎親,怎麽會有刀劍相擊聲?恐怕這些人是來劫她的。“丹泓,這些人應該是來劫我的。一會兒我若被帶走,你就披上嫁衣,扮作我進宮,床榻上的包裹裏還有一套嫁衣。”花著雨沉靜地說道。原本她就打算悄然離開,由丹泓代她入宮的,但沒有想到,有人竟找上門來劫她。所幸,她事先還準備了一套嫁衣,雖不及宮裏禦製的鳳冠霞帔,卻也極為奢華。

那怎麽行?”丹泓臉色頓時煞白,急急地抓住花著雨的肩頭說道。

記住,要聶遠橋不要聲張,你先扮作我去參加大典。快,找個地方躲好!”花著雨垂首說道,一把將丹泓推到床榻底下。

房門猛然被撞開,一個侍女踉蹌著撲倒在地,透過洞開的房門,隱約能瞧見外麵幽黑的夜空。

聶府的守衛們正和數十個闖進來的黑衣蒙麵人鬥在一起,這些黑衣人出手快捷,足下輕緩無聲。聶府的侍衛們也是訓練有素的禁衛軍,竟然不是這些人的對手。幾個黑衣人勢如破竹,轉瞬便闖到了閣樓內。

你們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以為還能順利出城嗎?”花著雨目光冷冽地掃過數十個蒙麵黑衣人。

只要你乖乖跟我們走,這你無須擔心。”為首的黑衣人沉聲說道,冰冷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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