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第137章 假宦之禍(1)

所屬書籍:半城花雨伴君離小說 ( 鳳隱天下 )

殘陽如血,灑落光輝幾許。肅穆雄偉的皇宮被籠罩在一片濃重的紅色中,朦朧似血。

花著雨穿過瀲灩湖的九曲石橋,漫步向丹泓所居的永棠宮而去。如今,這皇宮內危機重重,她絕對不能讓丹泓再在皇宮待下去了。今日,她便要過去和丹泓商議一下出宮之事。她悄然進了永棠宮,遠遠看到丹泓身邊的小宮女正站在廊下,看到她進了院,也不打招呼,一閃身倒進了屋。

花著雨甚覺奇怪,施展輕功,幾步到了門前,伸手推開了雕花漆門,屋內一陣藥香撲麵。花著雨是太監,而丹泓是前康帝宮妃,為了避嫌,她一般極少來。沒想到,今日乍然前來,竟然看到丹泓在吃藥。

你怎麽了?得什麽病了?這是什麽藥?”花著雨一把將丹泓正要藏起來的藥碗奪了過來。

丹泓美目中一片慌亂,躲過花著雨鋒銳的目光,莞爾一笑道:“感染了風寒,又不是什麽大病。”

只是感染了風寒?那你躲我做什麽?”花著雨懶懶問道,緩緩坐到一側的椅子上。

小宮女忙上前為她斟了茶水,默默退了出去。

丹泓只是不想讓將軍憂心罷了,將軍最近心情不好,我不想再給將軍添亂。”丹泓微垂睫毛,斂住了眸中慌亂的情緒,只是這慌亂沒逃過花著雨的眼睛。

是哪個太醫為你開的方子?你把藥方給我,我出宮後,讓泰看看你用的藥是否對症。”丹泓雖然因為花著雨的緣故,不再被囚禁,但她畢竟是前康帝皇甫無傷的妃子,宮中的太醫恐怕不會潛心為她治病的。更何況,她不太相信丹泓真是感染了風寒。

丹泓聞言,美目凝了凝。

花著雨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飲了一口茶,嫣然笑道:“方子呢?”

丹泓凝眉道:“一時不知放到哪裏了。待我找到後,派人送到你那裏去。”

不用了!”花著雨站起身來,緩緩說道,“你去叫小宮女將藥渣收好,我帶過去讓泰看看也是一樣的。”

丹泓驀然抬眸,玉臉瞬間慘白如雪。她動了動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花著雨輕輕歎息一聲,走上前去,輕聲道:“丹泓,你還有什麽話,不能對我說嗎?”

丹泓銀牙咬著下唇,良久才輕聲說道:“將軍,你不用查了,那藥是保胎藥。我有喜了,孩子是前康帝的。當日我去勸他寫讓位詔書時,就是因為我說我會全力保住腹中的孩兒,所以,他才寫了讓位詔書。”

花著雨聞言,耳畔嗡嗡作響,心上更是像被誰猛然掐了一把,又痛又憐,上前一把攥住丹泓的手腕,低語道:“丹泓,你真傻!這麽大的事,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你在皇宮中,如何能保住孩子?這樣,我馬上去求皇上,他若還是不放你出宮,我就下去安排,盡快將你偷偷從宮裏送出去。”

將軍,我舍不得離開你,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宮裏。”丹泓焦急地說道,眼圈都紅了。

不行,你必須走!”花著雨冷聲說道,渾身上下寒意凜然。如若皇甫無雙知悉丹泓懷了前康帝的孩子,恐怕是絕對不會放過丹泓的,她必須盡早將丹泓從宮中帶出去。

丹泓,還有誰知道你身懷有孕之事?你服用的保胎藥是從哪裏得來的?”她低聲問道。

丹泓凝眉道:“除了方才那個小宮女,就只有太醫院的葉太醫知道了。前幾日,我感染了風寒,葉太醫為我診脈時,說我的胎象不穩,所以為我開了保胎藥。”

花著雨心中驀然一凜,怎麽又是這個葉太醫?無論這個葉太醫可信不可信,丹泓都必須馬上出宮。

入夜後,花著雨才悄然回到居養所。她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待悠長的更漏聲敲過了三聲,趁著宮內禁衛軍換班的工夫,花著雨出了居養所,翻進了太上皇居住的玄承宮內。

她趴在屋簷上,隱約聽到絲竹管弦之聲從大殿內傳來。花著雨皺了皺眉,據說炎帝病情嚴重,何以在深夜縱情聲色?她原本打算待夜深無人時,潛入到炎帝房中,從他口中查問一些事情的,如今看來卻不可能了。她正要離開,卻聽到屋內絲竹之聲停歇,有咳嗽聲傳了出來,其中隱約夾雜著女子的低語聲。花著雨心中疑惑,悄悄掀開一塊琉璃瓦向下望去。

宮殿之中燈火昏暗,異香繚繞,層層明黃帷幔隨風飄蕩,現出帷幔之中的人影。

太上皇斜倚在臥榻上,一旁的女子,正是登基大典上守護在他身側的劉太妃。

太上皇,吃藥了。”劉太妃衣衫半敞、身姿婀娜地走了過來。

太上皇一直盯著劉太妃,連眉毛都不曾眨一下,表情更是一貫的冷肅,令人觀之心生懼意。劉太妃將藥碗端到太上皇麵前,他捧起藥碗一飲而盡。

很好喝吧?”劉太妃笑眯眯地說道。

很好喝吧?”太上皇一臉冷肅地重複道。

花著雨悚然大驚,感覺炎帝有些不對勁兒。聯想起當初在迎接北征將士回來的宴席上,還有皇甫無雙的登基大典上,都是這個劉太妃伴在他身邊。難不成,炎帝已經被迷了心智,一應話語都是受這個劉太妃指點?這也怪不得,當日於太妃出示了那卷染血的帛書,炎帝看後無動於衷了。

花著雨不安地伏在屋頂上,一顆心緩緩下沉。皇甫無雙,你對自己的父皇,倒真是下得去手啊!

不曉得姬鳳離之前,是否查出此事了?

想起姬鳳離,花著雨神思一陣恍惚,那人白衣墨發、溫雅含笑的樣子,一瞬間似乎化作一根竹簽,帶著往昔的音容笑貌,刺入她心扉深處。

她從屋簷上悄然移步下去,飛身到了玄承宮外。

更漏將殘,夜色深濃。迎麵一隊禁衛軍巡邏而來,有人冷叱道:“誰在那裏?”

花著雨匆忙飛身躲到一側的樹影之中,看著禁衛軍匆忙奔來,她慌忙斂氣屏息,不敢妄動。眯眼瞧著為首之人越走越近,只聽身側的青石路上,有人慢悠悠地轉了出來。

是我!”蒼老而嘶啞的聲音,在暗夜裏聽上去令人心頭一滯。

透過枝杈的縫隙,花著雨看到一個人影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她身子一僵,有些震驚地發現,來人竟然是她在溫婉宮中看到的葉太醫。

原來是葉太醫,屬下得罪了。”禁衛軍頭目慌忙抱拳施禮。

葉太醫冷哼了一聲,緩緩道:“下去吧。”

幾個禁衛軍慌忙抱拳退了下去。葉太醫背著藥囊,快步向玄承宮走去。從方才禁衛軍的態度可以看出,葉太醫正在為太上皇醫病,那太上皇的病情,恐怕和這位葉太醫脫不了幹係。

眼瞅著葉太醫進了玄承宮,花著雨這才悄然離開,心中的疑惑卻是越來越濃。

花著雨向皇甫無雙請求遣送丹泓出宮,被他拒絕。花著雨知道他是絕不會放丹泓離去的,便開始準備將丹泓偷偷送出宮。但是,自從姬鳳離出事後,皇甫無雙對花著雨監視得越來越嚴密,那架勢是非要她做他一輩子的太監總管了。她若是自己偷偷出宮,還能甩開他派來的人;但若是帶著丹泓,便不好辦了。

花著雨只得另尋機會。恰在此時,南朝迎來了兩件大事。一件便是選秀。皇甫無雙甫登基,後宮空虛,需要盡快充盈後宮。另一件便是一年一度各附庸國的朝見大禮。南朝的附庸小國不少,譬如月氏、龜茲等等,這些小國每年過了新年都會來南朝朝拜進貢。而今年恰逢新皇登基,朝拜儀式自然更加盛大。東燕一直和南朝關係不錯,據說,這次也派遣了使者前來出訪,慶賀南朝新皇登基。

這個正月裏,南朝要熱鬧起來了。花著雨和丹泓商議好,屆時,趁著各國朝賀的時機,尋隙出宮。

宏武元年正月。南朝新帝登基,眾小國遣派使者來朝朝賀。到了正月二十八日,波斯、龜茲、月氏來使已經到了禹都,這日早朝,幾位來使進殿朝見。

皇甫無雙一襲明黃蜀緞九龍朝服,頭戴南珠冠,豐神俊秀。他高高地端坐在龍椅上,花著雨就站在他身後一側。

眾臣上朝,皇甫無雙高聲說道:“宣波斯、龜茲、月氏使臣進殿。”

宣波斯、龜茲、月氏使臣進殿……”威儀的聲音一重接一重地傳了出去,偌大的金鑾殿中,回音陣陣。

不一會兒,一群穿著異國服飾的使臣便在宮人的引領下來到了殿上。

波斯使臣人數眾多,為首之人是一個年輕男子,高鼻深目,頭發卷曲。龜茲使臣則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是龜茲的丞相。

波斯使臣和龜茲使臣向皇甫無雙尊敬地跪拜施禮,起身說道:“尊敬的陛下,我等奉國王之命,特向您傳達我國的友誼,願與天朝世代交好,永無幹戈。”

免禮請起!”皇甫無雙微笑著說道,這些使臣極為虔誠,到了南朝便行南朝的大禮,令皇甫無雙很是滿意。

兩國使臣將禮品奉上,皇甫無雙含笑命人收下,朗聲道:“遠來皆是客,朕已備好宴席,請各位使臣移步到乾慶殿入席。”

皇上,月氏使臣還未到。”一個大臣上前稟告道。

皇甫無雙沉聲道:“月氏使臣可是到了禹都?”

昨日便已經到了禹都,微臣已經安置他們住到了月氏使臣館,今晨微臣也曾派人前去請。不過,月氏派遣前來朝賀的是他們的小王子,他說,除非三品以上的官員前去請,他才肯來。”那名大臣有些惶恐地說道。

花著雨心中暗自嘀咕,這個月氏使臣好大的架子。

豈有此理!”殿內有大臣冷聲說道,“這月氏小王子也太狂妄了!”

皇上,不如派臣前去,將那無知小兒抓來,看他還猖狂不猖狂?”一名武將上前說道。

皇甫無雙劍眉深鎖,臉色微沉,良久方說道:“不用!朕就依他,派一位大臣前去相請。”

乾慶殿。

因天氣還有些寒冷,所以宴席便設在殿內。宮女們從禦花園暖室內搬來奇花異草,擺得滿殿皆是。一走進去,只覺得花香嫋嫋。入門處更是擺放著一只巨大的花瓶,裏麵栽種著一棵紅梅,此時正在怒放,暗香逼人。

因皇甫無雙還沒有嬪妃,所以這一次宴會,皇甫無雙準了大臣帶家眷前來。當眾人來到乾慶殿後,官員內眷和千金都已經抵達,個個打扮得嬌豔無比。

花著雨陪同皇甫無雙落座後,宴會便正式開始。酒至三巡,便有太監過來稟告,月氏使臣到。

皇甫無雙放下手中酒盞,側眸淡淡笑道:“宣!”

月氏使臣覲見……”宮侍拖長了的尾音在殿內悠悠回蕩著。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