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盼兒風月救風塵 戲曲人物分析

劇本:趙盼兒風月救風塵 作者:元˙關漢卿 分析之人物:趙盼兒

  • 壹、劇情大綱

  年輕幼稚、不諳世事人情的妓女宋引章,被風月場上的老手、富豪子弟周舍的花言巧語所騙,竟不聽於同樣命運的姊妹趙盼兒的勸阻,拋棄了原有婚約的老實秀才安秀實,嫁給了周舍。但周舍婚後隨即變樣,翻臉無情,先是進門打了宋引章「五十殺威棒」,繼而又「朝打暮罵」,「看看至死」,宋引章在受盡虐待與凌辱之後,感到後悔莫及,於是寫信向姐妹趙盼兒求救。趙盼兒精心安排計畫,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風月手段誘使周舍掉入圈套。她梳妝打扮,自帶陪嫁,趕到鄭州找周舍,假意向他表達愛慕之心,要周舍休了宋引章,然後嫁給周舍。喜新厭舊的周舍以為趙盼兒真心要嫁,於是休了宋引章,結果周舍發覺中計,他既沒有娶到趙盼兒,又走了宋引章。周舍告至官府,最終官府判決安秀實與宋引章結為夫妻,周舍則被杖責六十,革去特權,「與民一體當差」,全劇以喜劇收場。

  • 貳、時代、社會背景與職業

(一)時代:蒙古人以強大剽悍的勢力入主中元,實行高壓的政策並將人民分為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四種,將南方漢人列為最卑下的族群,而在社會階級上,也顛覆了以往以士人為重心的傳統,重視武力而不在意文采,高壓的政治策略和窮徵暴斂的殘酷手段,讓漢人在異族的統治之下,是受盡了壓迫和歧視,讀書人的處境在元代就已如此,那麼一向受限於傳統禮教、處於下層地位的婦女,想必是更加悽涼。元代的婦女承襲了宋代漸趨嚴謹的禮教束縛,雖然有蒙古外族奔放的氣息加入,但是婦女的地位並沒有因此而上揚,仍然難以逃脫中原傳統禮教的約束,從史料的紀載可清楚得知,元代的節婦、烈婦,較之於前代,明顯更為增加,由此可見元代的婦女並沒有因為外族的介入,而能逃脫禮教的束縛、制約,反而有了更加沉重的精神負荷,古代婦女地位的卑賤,讓她們長久以來頗受壓抑。

(二)社會:處於元代的社會,漢籍的讀書人被強烈的貶抑,不僅科舉無路,連精神上也遭人踐踏。讀書人的處境,由宋代的重儒轉為元代的輕儒,社會的尊嚴地位盡失,人生理想欲實現亦遭阻絕,他們茫然絕望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但也因為大環境的所迫,才能讓他們有機會深入社會的底層,看見底層人士的悲哀,吸取民間原始的生命力,和他們同喜同悲,並且藉由戲劇的形式,來揭發社會現實的黑暗面與不公不義的現象,既是安慰了這些淒苦的底層人民,也為他們帶來了些許的希望。對元代婦女而言,漢人的地位的低下,讓身處於父權禮教壓力下的底層婦女,地位變得更加不堪,再加上整個元代社會舊有的價值、階級與制度,社會人心是一直處於浮沉不安、波動的狀態,此外,又因為元代朝廷的貪污腐敗,讓那些具有特權的特殊階級恣意妄為,無惡不作,種種的痛苦都加諸於廣大民眾的身上,底層婦女的悲歎與淒涼,只能在此種社會氣氛下,無助地持續蔓延。

(三)職業:古代的女性,是沒有選擇權的,面對於男尊女卑的社會,縱然有理想也沒有追尋與實現的機會,地位遠遠不及男人的她們,往往只能依附著男人生活,這樣被迫成為缺少男人就缺少生存能力的女人,又如何能夠盡如其意選擇職業呢?在劇裡的中心人物趙盼兒亦是如此,她所屬的職業是娼妓,所處的環境比一般的女性更為卑劣,如此低下的一份職業的存在,不就是身為古代女性的悲哀?但能怎麼辦,她沒有選擇的權利,作為一個風塵女子可謂情非得已,身不由己。娼妓的問題,一直以來都存在於中國封建社會之中,《救風塵》一劇是較為確實的反應出了這個時代的弊端,封建社會的非人性、不道德,以及對於婦女的歧視,都顯露在這個問題之上,仔細想想,有多少的女性,都是因為當時的父權社會、封建制度、傳統禮教,而必須壓抑自己的心志,或為了生活、或為了迎合男人,於是委曲求全,甚至有些人不得已淪落風塵,任人踐踏,成了傷風敗俗的女性,我想,這不只是身為女性的悲哀,也是時代與社會的悲哀吧。

  • 參、性格觀點、命運遭遇與個人選擇

  如前文提到,趙盼兒所處的時代與社會,讓身為女人的她,不得已必須落入風月場所這個可怕的深淵,看盡虛華無實的假面世界,看盡男人的虛情假意及口是心非,看盡貪官汙吏的偽善面目及特權階級的惡勢力,對於其他心志或許不夠堅定、無知單純的女性而言,長期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之下,就算不想要同流合汙也難,最終難逃一同淪陷的命運,成為愛慕虛榮的人。趙盼兒與宋引章一樣淪落風塵,一樣都有從良嫁人的心事,但不同於宋引章的是,她從無數慘痛的教訓當中,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妓女地位的卑賤與命運的可悲,其命運遭遇讓她知道作良人婦只是一廂情願;那些紈褲子弟、花花公子的山盟海誓,也只是逢場作戲,因此她才決定終身不嫁,不過也是由於這些經歷,才能夠讓她從虛假的花花世界中跳脫出來,練就她一番勇敢機智、俠義的性格,趙盼兒的性格,是在歷經滄桑的閱歷人生中所形成的,她在風塵起伏的人生當中,未染風塵女子愛慕虛榮的習性,反倒歷練出練達的人生智慧,看破人性的虛假,也才產生出屬於自己的高貴堅持。儘管她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下仍秉持著堅持的心志,與堅強正向的性格,但卻也無法幫助她脫離這般底層的命運遭遇,她勇於反抗不平、反抗強權的惡意欺凌,但是在劇中,最後竟然也只能選擇以「美人計」作為最有力的抗爭計策,女人的外表容貌成為下層婦女在聲討無門下,最積極的反撲手段,這既突顯出剝削者的貪婪無恥,也深刻反映出弱者的悲哀,一個個無助的下層婦女,肉體竟成為反抗的有力武器,在這種情況下,要談及種種尊嚴皆成了奢求;而她的命運遭遇也影響了她的個人選擇,劇本中其實還透露著幾絲對婚姻的期盼,但迫於社會現實的無奈,她也只能以「好人家怎容這等娼優」這類的話來告訴自己要認清事實,選擇不婚不嫁;妓女的從良,本是追求幸福人生的平常願望,但現實的限制與束縛,也使得她們在面對婚姻時感到惶恐不安,「他每都揀來揀去百千回,待嫁一個老實的,又怕盡世難成對;待嫁一個聰俊的,又怕半路裡輕拋棄。」這幾句表現出她們每每在平實者中苦苦尋覓,又在風塵繁華中遭誘引,平實的人對於風塵女子多是充滿疑慮,紈褲子弟又巧言令色的玩弄,很少人予以真心,她們的婚姻之路可謂多舛多變,一旦稍微沒思量清楚,恐怕又會像宋引章那樣,掉入下一個更可怕的火坑之中,這也就是為什麼趙盼兒說她就算一輩子孤身獨眠也不感到後悔的原因吧,這些決定往往都是無奈之下所必須做出的選擇。

  • 肆、對於情節發展的影響

  趙盼兒在劇中扮演著重要的核心角色,若少了她的出現,劇情的發展可能難以有一個好的喜劇性結尾。此劇情節是可以說是單純而又曲折多變,單純主要是指全劇的矛盾衝突及中、明晰,情節始終是以妓女趙盼兒與惡少周舍之間的矛盾爭鬥爭為主軸;而曲折多變,是指全劇的波瀾不斷地湧出,一波剛平,一波又起,讓整個過程是十分緊張且扣人心弦的。我認為,趙盼兒這個角色對於情節發展的影響是相當大的,其地位與重要性不容小覷;試想宋引章的幼稚、無知,若沒有見多識廣的趙盼兒情義相挺,捨身救她,劇情該如何發展?我想宋引章也只能自怨自艾、自憐,對於不聽趙盼兒的勸告而感到後悔莫及,因為宋引章柔弱的性格,讓她自己也無能為力,無法脫離困境解救自己,而趙盼兒的老練、機智、勇敢讓宋引章得到了解脫。趙盼兒的機智、危機處理與應變的能力,我想劇情中呈現的很清楚,在收到宋引章從鄭州寄來的信,知道她的慘況及危機後,趙盼兒沒有因為當初她不聽勸而感到生氣、不理會,而是激起同路人的情義欲幫助宋引章,一來經過一番思考,精心策劃美人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假藉對周舍的愛慕,要他休了宋引章;二來以偷天換日的手法,調換真假休書,聰明的趙盼兒預先想到個性狡猾的周舍,在發現自己受騙之後肯定會使出一些小人伎倆,她早有防備,於是便敏銳機巧的拿出假休書,將真假休書調包,這不僅讓周舍栽了大跟斗,連宋引章也才恍然大悟;最後,回想起趙盼兒自帶陪嫁,一切嫁妝都已親自準備、打理好,這讓周舍縱然告到官府後也無話可說,在一連串的緊湊衝突之下的種種行為與應對,都顯示了趙盼兒的機智,她的急智權變以及危機處理能力,令人讚佩!雖然趙盼兒只是個女性,但她並不如宋引章柔弱,她不畏惡勢力的反抗、鬥爭,懷著自我犧牲與頑強的鬥志,最終讓惡少周舍得到應有的懲罰,讓宋引章回歸真正的愛人身邊,讓自己生活也恢復平靜。趙盼兒的出現,似乎亦代表了劇情的走向,因為她,讓這部原本可能走向悲慘、負面結局的情節,能夠以大大的喜劇元素作收。

  • 伍、個人評價

  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丫環妓女,在關漢卿的筆下似乎總能展現出活靈活現之姿,趙盼兒便是其中突出的代表人物。就我的感覺而言,我認為身為娼優的趙盼兒,實際上是打破了我對於風塵女子的既定認知,她真實的性格和那些沉淪於奢糜的虛假世界中的人大不相同,關漢卿在劇中塑造出一個風塵奇女子的典型形象,將卑賤的妓女身分賦予俠義、勇敢的性格,兩個看似極端的搭配在關漢卿的劇本之下,竟出奇的契合但又不失所謂的真實感,具有真實而普遍的特質,人物的言行笑貌,總能隨著情境、利害、熱情有著不同但是適切的變化,而趙盼兒反抗惡霸周舍的精神,她所引發的情緒,似乎都具有廣闊的時代背景,代表著普遍人民共同的情懷。出身風塵的趙盼兒,在傳統的禮教下,有著女性共同的、不得已的沉重哀傷,但她在面對人生中種的坎坷考驗時,又總能展現出正面且積極的奮鬥精神,即便身為被歧視的下層婦女,仍然是發揮了人性最光亮、善美的一面,這樣的精神或許也正是我們所該培養與學習的,因為在成長的路途上,我們一定會遭遇挫折與低潮,但是卻不見得人人都有為自己奮力一搏、再次爬起,並且正向面對人生困境的勇氣。除了讚佩於她的精神,還有一部分我認為也是值得進行思考,我們都知道,趙盼兒具有俠義的人格特質,她對於朋友有難總是二話不說、兩肋插刀的幫忙,為了朋友能夠展開捨身餵虎的救援行動,她的義氣、勇氣的確值得人們肯定,但是仔細想想,我發現她這樣的性格也讓她忽略了自己的感受,總是將自己的人生幸福擺在次要的順位,為了朋友的幸福而犧牲奉獻,但是到頭來自己什麼也沒有得到,彷彿一場空,或許她認為,幫助他人讓她得到心靈上更大的提升及收穫,這樣的愛,代表的是大愛,但亦可能是不懂得關愛自己的愛。

  • 陸、當代觀點與改編

  《救風塵》一劇的情節,主要是在敘述一位俠腸義膽的妓女趙盼兒,為了解救無知的同行姊妹宋引章,而與宦官子弟周舍周旋一事。像這種的情節若擺脫她們身為娼妓的職業而論,是可被套用於當代社會的,甚至可說是十分常出現於社會之中。雖然娼妓的問題自古至今都仍存在,但古代落入風月場所的女性,多是出於情非得已,無法為自己做選擇、為自己發聲,封建社會的非人性,封建倫理道德的虛偽性,封建的婚姻制度維護夫權而歧視婦女的不合理性,將女性地位踐踏,而妓女更是被打入生活的最底層,她們無處申冤、無處訴苦;如今進步的社會,女性意識增強許多,地位與男性平等,但是娼妓這部分的問題,似乎變得更加嚴重,或許和她們的價值觀有莫大的關係吧!掉入那種環境的女性大半數已不再是為了尋求生活最基本的溫飽,而是為了物質享受、為了奢華生活,以金錢換取個人滿足,價值觀偏差的她們,無法與古代的娼妓相提並論,因為她們實際上過的更無尊嚴。

  撇開她們妓女的身分而論,如此的情形亦出現於當今的生活周遭,縱然時代一再變遷,但每個女性對於婚姻與愛情,始終都是充滿憧憬與希望的,不過,往往也因為她們對於愛情的渴望,而使得她們迷失、迷惘,容易遭人的甜言蜜語、花言巧語一時迷惑而無法自拔,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幸運的話,就像劇中一樣,身旁能有個具義氣的好姊妹不顧一切地幫忙,為她出一口氣,用機智化解問題,將危機化為轉機;相反的話,或許會落入更可怕的深淵。像趙盼兒這樣一個智勇雙全的風塵奇女子,既是反映了社會底層的悲哀,也更為確切的寫出底層人物對於不公不義的勇於反抗。在當今這個提倡平等的世代,如趙盼兒性格的女孩子比以前多了更多,沒有傳統框架的束縛,讓這個時代的我們,能夠自由、自主的生活,並且真正的做自己;無論這個社會改變了多少,總會有那麼幾個人,願意為這個社會、為大家挺身而出,再也沒有誰不如誰、誰的地位卑賤等等的問題出現,我們都應該像趙盼兒一樣勇敢,不受負面的環境所牽制,不隨波逐流,一樣積極正向的活出自我人生,用正義壓倒邪惡。此外,她們所想要從良、追求婚姻生活的心情,似乎也代表著她們亟欲得到解脫,重獲自由,是另一種對人生理想的盼望,亦是一種重生,而這樣的盼望換個角度想,是不是也代表著每個人希望從困境中跳出,並且追求理想與成長的心情呢?我想,是的。成長的過程中我們難免會跌倒,跌倒很痛、陷入窘境很難受,要站起要跳脫一時之間可能都難以做到,不過,透過堅持與努力,我們總會成功、理想總會實現,每一次的跌倒再站起,都訓練我們成為一個更茁壯更好的人。

  趙盼兒義無反顧幫助自己的好姊妹從良,嫁與一個真心愛他的人,這樣具有義氣又勇敢機智的女性,若最終只能以一人獨守,安分地過日子作結,不免讓人覺得些許可惜。狡猾的周舍得到應有的懲罰,為他所做的付出代價;宋引章的年輕幼稚雖然讓她一時迷惘,受盡虐待,但最後仍是得到解脫,回到真心待她的安秀實身邊;而安秀實的老實與不離不棄,也讓他抱得宋引章這個天真的美人歸。人的好壞各有所報,但是,趙盼兒呢?雖然結局是以歡喜作收,但是若只有這樣,不禁讓我覺得有些空虛,這個劇本應該還能夠為趙盼兒做點什麼才是。

  身為一名妓女,讓趙盼兒比任何都還要透徹地了解男人的各種面貌,因為太了解了所以寧可不去碰觸,不過從「咱幾年來待嫁人的心事有」,便可知道她對於愛情其實還是存有一絲的期盼,可惜的是她自知自己的身分地位低下,可能也遇不上真誠以待的好男人吧!但如果劇情能夠稍作改變,遇上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呢?雖然她已經看透了男人醜陋百態,不過,會進到那樣的場所的男人,能有幾個不是那樣子呢?在這之外,她所未接觸的,或許是個更寬廣、更明亮的世界。假設安秀實有個深交的朋友名叫張知清,兩人總是相伴出現,安秀實因為深愛宋引章,所以時常前去找她,但一個人又感到羞赧,每次總是要張知清陪同前往,而他也總是義氣相挺、二話不說,平時大家一起聊天遊玩,暢所欲言,安秀實配宋引章,張知清剛好就配趙盼兒,但是他們兩人只是單純的朋友,直到宋引章被周舍拐騙,欲嫁給周舍,張知清與焦急的安秀實一同去找趙盼兒相助時,他開始發覺趙盼兒具義氣而且善良的一面,後來又聽聞趙盼兒捨身救姊妹的情形,如何用機智化解一切,並且勇敢反抗惡勢力,這樣的美麗又聰穎的女子,讓張知清對她深深著迷,於是,在趙盼兒準備回家安分過日子,恢復平靜生活的時候,張知清毅然決定提起勇氣向她表白,只是,對於趙盼兒而言,一切來的太突然,她如何能確定張知清是不是真的愛她呢?會不會像周舍一樣是個狡猾、可怕的人呢?為了要測試張知清,趙盼兒決定給他幾個考驗,例如:叫其他女子用盡各種方法勾引張知清,看他是否心志受動搖,再搭配其它考驗,看他是否善良老實、有擔當,另外,還可以加上幾個捉弄人的橋段,看他是否禁的起玩笑,是否夠敏銳,最後,當然是讓張知清通過重重關卡,抱得美人歸,讓趙盼兒也能實現從良的願望,重新開始全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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