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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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銳望了眼他推過來的那杯茶,並不去接,也不動它。

  “聽說王恩當年的脾氣也不甚好,你與他倒是有幾分相似。”陸繹抿了口茶水,嘆了口氣,“當年他奉命保護大理寺左少卿董棟的夫人和兒子前往大悲寺進香,不料中途被賊人暗算,董夫人和兒子被賊人劫走。”

  聽著,阿銳面色愈發陰沉。

  陸繹接著道:“王恩身受重傷,被指責失職,他帶傷欲追蹤賊人,卻因傷勢過重而昏迷過去……”

  阿銳死死盯著他。

  “你在病榻前守了三日,可惜令尊還是撒手西去。”陸繹最後道。

  沉默了良久,阿銳才緩緩問道:“你怎知王恩是我爹?”

  “金剛纏絲手,一脈相承,你爹爹當年並未收徒,若非你還在世,我還以為這門功夫已經絕跡。”陸繹輕輕轉了轉茶碗,“你當年無故失蹤,想不到卻是跟了嚴家,到江南來當臥底,可嘆可笑,王恩若知曉,在地底怕是不得安生。”

  “此言何意?”阿銳剛說話,就覺察出不妥,隨即又道,“你休要來挑撥我。”

  “挑撥?笑話!”陸繹冷道,“你若不想知曉,當年綁架董夫人的人究竟是誰,你盡管出這個門去。”

  “賊人是顧小風,我早就知曉了。”

  “哼!顧小風不過是區區草寇,真正幕後指使之人是誰,你可知曉?”

  阿銳一愣:“幕後之人?”

  陸繹淡淡道:“大理寺左少卿董棟有一位好友,沈鍊。沈鍊因彈劾嚴嵩獲罪,被貶至保安州為民。走的那日,董棟去送他了。”

  阿銳等了好一會兒,陸繹也沒有再說下去。

  “只是去送他?”他忍不住問。

  “你應該很熟悉他們的行事風格。”陸繹點頭,“顧小風綁架董夫人,得到的許諾便是事成之後接替你爹爹的職位,當錦衣衛。”

  阿銳楞了許多:“所以,我爹爹的死也在他們計劃之內。”

  “這根本不需要計劃,你爹爹要麼因傷辭職,要麼因瀆職被撤職查辦,對於他們來說並沒有任何區別。”陸繹頗同情地看他,“我不懂的是,你怎麼會輕易離開京城,寧可留在江南當臥底。”

  “爹爹走後,突然間有很多債主迫上門……”只說了一半,阿銳就停了口,憤而起身,警惕地盯著陸繹,“你以為,故意這樣說,我就會中計?!”

  “我以為,你也許還沒有愚鈍到無可救藥的地步。”陸繹道。

  “哼……”

  阿銳轉身出門,身形騰挪,轉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屋內,陸繹看著阿銳未飲的那杯茶,眼神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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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找到修河款之後,劉相左寫了折子遞上去,一行人留在揚州等著聖上的批示,日子閑得不能再閑。

  今夏原本想去城外打只野雞給頭兒補補身子,可惜運氣不好,轉悠了大半日也沒找著,便采了許多槐花回來,想著讓大楊做槐花飯。回醫館時,正好在門口遇見謝霄。

  因為阿銳的緣故,還有上官曦對自己尚有不滿,今夏一直也沒敢往烏安幫去,此時碰見謝霄,想起那事還得跟他說明白,連忙招呼他到醫館來。

  “怎得好幾日不見人影,你忙什麼呢?”謝霄邊走邊問。

  “哥哥,你坐,我有事跟你說。”今夏把他按在後院的石凳上,正色道,“頭兒都跟我說了,就是你想向我娘提親的事兒。”

  謝霄也是一臉正色:“我也正想這事呢,京城的規矩我不太懂,聘禮得多少才合規矩?”

  “不是,哥哥,咱們現在不是談聘禮的時候……”今夏正待往下說,便聽見楊嶽自身後行過來。

  “小爺,你娘又來信了。”他把一封信遞給她,伸手接過她身上的背簍,用手撥了撥裡頭的槐花,自言自語道,“夠做兩、三頓了。”

  今夏展開信紙,草草看了一遍,皺緊眉頭,緊接著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不滿道:“我娘怎麼能這樣,這不是騙人嘛!”

  “怎麼了?”謝霄奇道。

  楊嶽邊撥拉著槐花邊笑道:“我看,你娘是鐵了心要讓這門親事成。”

  “什麼親事?”謝霄愈發一頭霧水。

  原來今夏的娘為了促成今夏與易家三公子的親事,在根本不知道今夏生辰八字的情況下,硬是編了個與易家三公子十分匹配的八字,此番來信就是讓今夏記牢此生辰八字,千萬莫要說漏了嘴。

  聽楊嶽解釋後,謝霄這才明白過來,看著今夏欲哭無淚的模樣:“你跟你娘提我啊,我對生辰八字不計較的。”

  對了,事情得一樣一樣來,先解決眼前這碼事。今夏深吸口氣,定定心神,伸手重重拍上他肩膀:“哥哥,你真是仗義,不過提親這事還是算了。我仔細想過,一則我家在京城,你在揚州,我娘肯定舍不得我嫁這麼遠,我也不好意思叫你倒插門;二則,我這人就愛當捕快,你是江湖人,我是官家人,這也實在多有不便……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哥哥你一番美意,我銘感五內,親事不成,咱們仁義在。”

  待她說完,謝霄望了她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道:“原來,你喜歡書生模樣的?”

  “當然不是了,我娘那邊我還得想法子。”今夏犯愁地看向楊嶽。

  楊嶽把她的臉別過去:“別看我,我可不是你娘的對手,馬上就回京城了,你趕緊自己想法子吧。”

  “讓頭兒跟我娘,就說我還小,不急著成親,再等兩年如何?”

  今夏說著就要往楊程萬所在的廂房走,卻被楊嶽拽住。

  “陸大人正在房裡呢,你待會兒再進去。”他道。

  “陸大人在裡面?!”今夏奇道,“他找頭兒幹嘛?”

  楊嶽搖搖頭。

  今夏朝他打了個噤聲的手勢,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剛準備湊門縫裡瞄一眼,門就被人自內打開——陸繹正站在她面前。

  “陸大人……”鼻尖差點撞上去,今夏連忙往後退開一步

  陸繹反手將門復關上,這才望了她一眼,道:“聽說你喜事將近,我該恭喜你呀。”

  “什……什麼喜事?”

  “你娘都開始替你合八字了,下一步就該納吉了吧。”他挑眉道。

  “怎麼連你都知道了。”

  今夏頭一遭覺得頭兒的嘴實在太不嚴實了。

  陸繹施施然步下石階,從她身旁擦過,口中道:“可惜啊,我剛剛才申請把楊程萬借調到北鎮撫司……”

  聽到北鎮撫司四個字,今夏身上就是一凜,跟在他身後急問道:“為何要把頭兒借調到北鎮撫司?”

  “楊程萬的腿傷至少還得養上二個多月,借調過來,他便可好好養傷,六扇門也沒話可說。”陸繹朝石桌行去,“你和楊嶽是他的手下,也一塊兒借調過來了。”

  “大人想得真周全!”今夏喜道,“這麼說頭兒可以留著揚州養傷?”

  “當然可以,只是……”陸繹頓了頓,似有犯難之事。

  “只是什麼,大人盡管說,可有卑職效力之處?”今夏連忙問道。

  “我很快將去浙江,原本想著手下無人,你閑在此地也是閑著,帶在身邊打個雜倒也還湊合。”陸繹淡淡道,“不過聽說你好事將近,或許你心急著要回京城成親呢。”

  “怎麼可能!”巴不得有借口不用回京,如此天賜良機,今夏怎麼能放過,忙趕著向他表忠心,“大人既然有用得著卑職的地方,卑職必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的親事呢?”陸繹問。

  “卑職身為公門中人,自然是以國事為重。”她義正言辭。

  陸繹停住腳步,側頭瞥了她一眼:“不後悔?”

  “絕不後悔……”今夏停了一瞬,忍不住多問一句,“去浙江,有補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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