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 番外五 狂瀾之巔 · 二

秀山堂的考核被李晟改成了半年一次,師父准了就能報名,到統一考核那天,領了牌子去排隊即可,每個考核日都會引來眾弟子爭相圍觀,堪稱盛會。這會正是臨近中秋,出門在外的弟子們能回來的都回家過節了,秀山堂四十八根木樁的守樁人難得沒有缺勤的,連萬年空缺的李家木樁也出了考核人——周翡回來了。

李瑾容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她經過時,正趕上秀山堂繁瑣的儀式與過場已經走完,弟子們開始逐個登臺。

小弟子們一個個摩拳擦掌,有默默數著場中木樁的,有反復檢查自己兵器的,還有緊張得來回往茅房跑的。四十八張紅紙花在風中獵獵而動,只聽“嘡啷”一聲鑼響,一個小弟子應聲沖進木樁陣中。他一看就是早有準備,進入場中,頭也不抬地避開了各派長輩和精英,從最東邊開始,直奔資歷最淺的小師兄,一路爭分奪秒,香燒盡的時候,正好拿到了四張紙花,子弟名牌穩了。

那小弟子難掩喜色,悶頭便要往台下跑,跑了一半才想起什麼,連忙又掉頭回來,朝長輩和師兄師姐們道謝。

守樁人資質不一,各派派來的都很隨便,那些弟子眾多的門派,派出來的往往是剛拿到自己弟子名牌的年輕人,不大會為難師弟師妹,人少的就不一定了,趕上這波考核的弟子運氣好,碰上的便是小師兄小師姐,運氣不好,來個師叔師伯也未可知。

秀山堂奪紙花,一生只有一次,自然是成績越漂亮越好,因此眾弟子門都是一個思路——到了考場先大致掃一圈,掂量掂量誰是軟柿子,先易後難。

周翡平時比較忙,很少趕上這種場合,剛開始站得頗為嚴肅,可是一輪過去、兩輪過去……十輪八輪過去,一個往她那裡去的都沒有。守樁人不能離開木樁周圍方圓一丈之內,周翡無聊地在原地晃悠了一會,見沒人理她,乾脆拄了長刀席地而坐。李瑾容看過去的時候,她已經快睡著了。

好不容易有個瀟湘的後輩,同儕之中甚是出類拔萃,香還沒走完一半,他便已經拿到了十張紙花,一時得意忘形沒刹住腳步,眼看著就直奔李家木樁下,周翡眼睛一亮,熹微迫不及待似的跳出鞘來,清冽的刀光一閃,瀟湘的弟子回過神來,才看清眼前是誰,萬萬沒料到她居然不是來充數的,而且真會拔刀,頓時大驚失色,掉頭就跑。

周翡:“……”

李瑾容抱臂在外面圍觀了一會,不由得搖頭失笑,正打算悄悄離開,忽聽有人同她打招呼:“大當家。”

李瑾容一偏頭,見吳楚楚朝她走了過來。

說來也是遺憾,周翡自小磕磕絆絆地跟在她身邊長大,沒享受過什麼溫情,天生也不是會撒嬌討好的性情,李瑾容對她來說,與其說是母親,其實更像是個值得敬仰和挑戰的前輩,永遠少了那一位母女間的親密,時過境遷,周翡也大了,現在想補是補不回來了。這幾年,四十八寨內有李晟,外有周翡,中間還有個比猴還精的端王殿下,李瑾容不再需要事事操心,現如今,她人過中年,兩鬢生了華髮,年歲漸長,脾氣漸消,對吳楚楚尤其有耐心,因為她同周翡年紀相仿,李瑾容對她多少有一點移情。

“幾時回來的?”李瑾容原地等了她片刻,淡淡地問,“劍閣之行順利麼?”

“劍閣的守門人本來不見外人,幸虧有大當家的信,”吳楚楚同她說話從不拘謹,笑盈盈地回道,“我還以為趕不上中秋了,誰知在洞庭碰上了阿妍,蹭著行腳幫的車隊,居然還提前了幾天,趕上秀山堂的大事了呢,看得我也想上去試試,不知道能拿到幾朵紅紙窗花。”

李瑾容不以為意:“你要修‘武典’,一年到頭四處奔波,不見得趕得上,不過要是有空,倒可以去找阿翡比劃比劃,要是能在她手下走上十來招,秀山堂的紅紙窗花可以隨便拿。”

吳楚楚笑道:“您這話要是肯當著阿翡的面說,她指不定有多高興。”

李瑾容一擺手:“那丫頭這點隨了我,不知謙遜為何物,沒人誇她,自己都狂起來沒邊,要是再給她兩句好話,只怕要蹬鼻子上天,還是算了。”

吳楚楚好奇道:“阿翡當年過秀山堂,拿了幾朵紅紙窗花?”

李瑾容:“兩朵。”

吳楚楚一呆:“啊?”

李瑾容好像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眼角浮起淺淺的笑紋:“不過有一朵是從我手上拿去的。”

吳楚楚眼角抽了抽,感覺這確實像是周翡能幹出來的事,她想了想,又問道:“那大當家呢?”

李瑾容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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