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如愿可能是人们未完成的功课，
还需要花些时间，就是说不是最好的时机。
2011年。
秦沃听高山说过军令状的事情，也听说过巴林银行因为交易员的失误而使得历史悠久的银行破产的事。
在金融机构加强监管的背景之下，自然会对出错的人和事加强风险控制。
秦沃觉得高山似乎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中。
当然，他曾凭业绩登上了中国最佳投资人的排名名单，青年才俊；但今年他可能因为错误投资而引咎辞职，这在圈内传开的话，可能会贻笑大方。
投资高峰和低谷本是极正常的事情，但不仅是单单对于高山，这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连秦沃也替他担心起来。
他是好面子的人：“没事，美国那边并没有最终做决定，你别担心。”
倒是木心喜那边，传来了些让秦沃匪夷所思的事情。
“秦沃，我和你说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埋汰我。”
“好事情，我恭喜还来不及呢，为什么会埋汰你？”
“嗯，我交往了位富二代，中国人啊，这次。而且这人你也认识。”
“我身边的都是创业者，富二代真的不多。”
“好吧，死丫头，其实你是我们的媒人啦，他是谷东。”
什么？没有听错吧？“你们俩？完全不搭边啊。”
“是的，他家族不是在拓展房地产基金吗？刚好我是这方面的法律专家，他有些问题向我请教，一来二去，不就勾搭上了吗？”
“你是不是认真的啊？谷东是个有抱负的富二代，还算是个不错的潜力股吧。不对，人家已经是蓝筹股了，别残害了优秀青年了啊，要害的话，害欧美鬼佬去。”
“秦沃，咱都30岁的女人了，我虽然是不婚主义者，但我的每次恋爱都是以爱的名义出发的啊。每次都轰轰烈烈，但没有走到最后，爱情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如烟花般绚烂，但是很快烟消云散。哦，我怎么回头看看自己的过往，觉得还挺伤感的啊。真的，现在还挺羡慕你和高山的。以前总是笑你傻，现在你看你们多好啊：认识12年，订婚3年，又快结婚了，多完满。”
秦沃并没有告诉木心喜，可能发生的事情。
罢了，说谷东这事儿吧，一个文质彬彬的优秀青年，即将被木心喜给毁灭了。
“那你打算就是谈谈恋爱？没听过一句话吗：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是我的好朋友，谷东也是我的朋友，这话得说清楚了啊。”
“呵呵，怕人家看不上我啊，秦沃，好吧，说真的，这次我是动心了。他真的是个很细心、细腻、细致的人啊。像我这种大大咧咧的御姐范儿，还真的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男人。”
“江浙一带人士本来就很细腻，而谷东早先又是个宅男，IT技术控，所以轻易不恋爱，一恋爱是绝对轰动的类型。我说我忽然觉得你们俩倒是挺配的，虽然这种搭配有些奇葩。心喜，你要好好珍惜他啊。”
“当然，不然干吗告诉你这个事情啊。快，给我讲讲你所知道的他。”木心喜好像在那里自我对话，但听得出来完全是一副恋爱中的女人模样，“他后天来上海，你说我请他去吃什么好呢？”
“他好像喜欢清淡些的口味……”秦沃刚开了个头，忽然觉得不适合说太多，“以前他在北京吃饭的时候，总是喜欢些清淡的菜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你慢慢了解他吧。”
“好吧，看来你对他的了解也不是很多，但他一直在提你，觉得秦丫头很厉害什么的，搞得我都有些妒忌你了。对了，我最近要学中式菜肴了，还是中餐比较对味，西餐好像真的很容易，但口味完全没有中餐好。那我还是请他来家中做客好了，晚上我再练习下新的菜式。”
“只要是你用心做的，他应该都会喜欢的。”
有的时候，有些小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即使是最好的姐妹。不说也完全是为了闺密好。所以，有的时候她说这世界上大概也没有完全的好或完全的坏，只不过在同理心的交相辉映下，秦沃觉得心喜大概是不愿意听到那些她本来想说的事实的。
真好，姐妹们的幸福，也是秦沃的幸福瞬间。
她们，相互陪伴12年。
后来，她问谷东：“为何选择了木心喜？”
“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信任你。而且她确实对我很好，她懂我不懂的太多事情，我们在一起对我的家族业务也有帮助。”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只是遇到了。
于情于理，都是极好的搭配。
易佳佳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心喜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好像是动了真心了。”
“切！她哪次不是动了真心啊，对于她，就得静观其变。不过这次终于换回了中华男儿，咱俩起码放心点啊。行了，她那么大个人了，恋爱的事儿，也轮不上咱俩担心，她可是经历最多、经验最丰富的啊。”
“我倒不是怕她受伤，我是怕谷东受伤啊，大家都是朋友。哈哈。”秦沃还是对木心喜的花花本质不太放心。不过毕竟这是个好消息，她很开心。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大家都有成熟的判断能力，即使受伤那不叫受伤，那叫补课，那叫判断失误，好吗？”易佳佳永远正面，永远想得开。
易佳佳话锋一转：“多多三岁了，我婆婆也不太管我了，可宝贝这孙女儿了。这家里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我想再出来做点什么。”
“你都全职那么多年了，出来还跟得上潮流吗？”
“我从来都没赶上过潮流好吗？大好的青春都贡献给刘裕康和这个家了。我和你讲，真是够了，好歹我也是燕园毕业啊，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全省第6名的成绩进燕园的。智商高，情商又高，不想浪费了，我想好了，秦沃，人生要从30岁开始。”
“我当然支持你出来，你想好做点什么了吗？”
“我以前挺想做个婚纱品牌店的，记得之前选婚纱的时候，国内一直找不到满意的，最后还是刘裕康带我去美国定制的。那次可真是长了眼界，Vera Wang（王薇薇），你说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厉害，简单的婚纱，居然被她做成了一个产业，在西方，没有人不知道她的。人家的礼服和婚纱，那是要被明星和名媛们抢购的，还被誉为奥斯卡永远都不会出错的品牌。如果不知道穿什么，就穿Vera Wang。做品牌做成这样，多牛气啊。”
“这主意不错，起码以后我和木心喜结婚，婚纱你可以包了。婚恋市场潜力巨大，多数人一生就结一次婚，对结婚那天的秘密武器自然不惜花重金打造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来，我自己有兴趣；二来，这几年也一直在观察和学习；而且我个人的时尚品位又不俗。我准备最近再去中国服装学院上个设计课，争取早日把兴趣变为现实。”
“刘裕康同意吗？”
“这是我和他的君子协定，我在家带孩子三年，三年期满后，若我出去做些什么事情，他必须全力支持，还要积极投资。”
“听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错，欢迎你加入创业者大军。”
“所以，秦沃你认识的人多，见多识广，若是能帮忙介绍几位婚纱设计的名人和专家，那就太棒了。”
真好，看来心喜和易佳佳都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而对她而言，猎脉咨询的业务也在有条不紊地前行。
只是高山。
当然，市场如此，许信也脱不开干系。
她本来想请教许信关于高山的事情，但她并没有说明，但许信猜到了。
“那只能说他太自信了，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了。金融市场从来都是风云变幻，华尔街的狂人们也只是在变化中寻找大概率事件，同时降低风险。不会有人对金融市场的事情打100%的包票。”
“他是很自负，可能他之前太顺利了。那么，许信，这次的做空事件对你们公司有影响吗？”
“我们财团是在香港上市，而且我们的主营业务是实体经济，所以母公司基本没有受到波及。但集团下面的投资部门，不论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损失都不小。但是，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一次机遇，我们将参与对做空公司的反击，这个部门是由Tony亲自掌管，而我是其中的重要组员。”
“听起来你受到重用了。对于你而言，经受住这样的国际大事件的磨砺，很快就能平步青云了。”
“承蒙Tony的信任，大胆起用我，所以定当不负使命。虽然有些事情我也不知如何能做得更好，但我能通过各种渠道找到能更好做决策的信息和关键人物，大概这也是过去这些年来人脉积攒得好的原因吧。以前做人比较无私，你知道我与世无争，喜欢乐于助人，所以在关键时刻，也有人愿意出来帮我。朋友与朋友之间，就是应该这样的吧，相互扶持，共同进退。”
“半年的时光，感觉你已经成长了很多。”
“确实，和之前财政司的事情相比，现在所从事的这些更现实一些。需要尽快决策，尽快执行。金融市场真是风云变幻，所以得一直保持警惕。”
“你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做到这些的？”
“真正融入团队当中去，而且自己应该快速学习。现今每天我都要看大量的材料和数据，然后从中抽出我觉得可以帮助决策，或者对判断现行趋势有利的信息，把这些和集团的业务结合起来，增强自己的洞察力。”
“听得出你很享受你现在的状态，许信，恭喜你。但我可以问问你，高山，他最近的状况是不是可能不太好？”
“具体我不是很清楚。但由于他们这期基金回报远远低于预期，因此我们集团正在商讨推迟募资到账的时间。”
“那也就是说，他主导的这期募资并没有到位？”
“从目前看来是，相信他的其他潜在的LP也会有这样的状况。这次的做空事件，对他的直接和间接影响比较大。而且刚好，他处在新旧几只基金需要回报的关键时刻。”
“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做才可以帮他？”
她听到许信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叹了一声：“有些事情是需要他自己亲自去面对的。秦沃，这些年，他走得太顺利了，圈子里的人你也见得多了。太顺利的人，难免变得自负，而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话，迟早有一天会遇到些挫折。但从长远来看，也未尝不是什么坏事。高山是极要面子的人，在我看来，你少过问些他公司方面的事情，少给他些压力，多从生活方面关心他，就是在帮他了。”
这就是典型的许信式的回答。
“秦沃，”他叫道，“你要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就找我吧。”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他。”
“没关系的，我会从我们集团层面，尽力去支持他，毕竟，我们也算是正德人民币基金的重要LP。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若是有些事情真的发生了，你就当作是人生总得经历的反思期、低谷期吧。过了低谷期，便会好起来了。”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他能有这样的你，真是他的福气。”
秦沃听到他在电话里又笑了一下：“但愿我也能有这样的福气。”
“哦？说说你，现在你的生活状态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刚接手一些事情，却总是忙，所以没有时间想太多。”
“碰到女孩子的机会总是有的吧。你这么优秀，真正的钻石王老五。”
“孤单的钻石，又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呢。”
“总有一天会遇到合适的。许信，知道吗？木心喜和我的一个好朋友，上次在乌镇碰面了，一见钟情。”
“都30几岁的人了，一见钟情这种字眼，只适合一二十岁的小朋友，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秦沃。现在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了，和情人相比，我更相信朋友。”
金融圈的光怪陆离，让他更珍惜友谊。
一如几年前的高山。
她回到家，和高山说些今天的高兴事。比如，木心喜和谷东；易佳佳准备挣脱豪门的枷锁，准备开创自己的婚纱店生意；当然，许信好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说到前面，高山都挺高兴的，一直在不断地点头。倒是说到许信的时候，他脸上虽然也有笑容，但秦沃看得出来是有些勉强。
“厚积薄发，他大概是到了可以逐步发力的时候，我觉得他是个很努力的人，心态也很好，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会前途无量。”
“总归是燕园出来的不是？燕园就是出人才，当年不就出了你吗？”秦沃递给他一杯红酒。
最近他的酒量有所增加，上次从法国带回来的两箱红酒，不到一个月便只剩一瓶了。
“是啊，有的人在前半段发力，有的人在后半段发力，许信属于后一种。”她看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秦沃听出了他的担忧：“在我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
他亲吻了下她的额头，说：“不早了，睡吧。最近难得睡得这么早。”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注册比较好？”
“过段时间吧，等这场危机过去之后，如何？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好，我听你的。”
“周末我们去燕园跑步吧，这个季节跑步刚刚好。”
“好。”难得如此听话的秦沃。
“公司遇到了什么难的事情吗？”
“没有，我都搞得定。”
“控制节奏，打好基础，慢就是快。快，有的时候反而更容易出问题。”
“我知道，有你这位大投资人的忠告，记住了，稳步发展。怎么忽然提我公司的事情？”
“那是你的事业，也是你的梦想，希望你能走得顺利，不要出差错。你知道，我一直希望你可以按照自己的理想做成一家很棒的公司的。你知道，这也是我的愿望。”
“知道了，这家公司也承载了你的梦想。所以，这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到周末，他们一起去大名湖畔跑步。
秦沃说：“你去香港的那段时光，我经常早上来这里跑几圈，因为你提到过，在大名湖畔跑步是最能静心的。”
“12年过去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嗯，会一辈子记住的，因为是你说过的。”
“亲，记住，我也有出错的时候。”
秦沃看到高山在沉思，赶紧换了个话题：“我们要不要就这么跑到朝阳区结婚登记处，登记结婚了？”
“你这个小脑瓜，哈哈。不，我一定要在最好的状态和你结婚。”
“为什么人生的好多事总是不能立即如愿呢？好多次都是这样。”
“不能如愿可能是人们未完成的功课，还需要再花些时间，就是说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也可能是根本不对的选择，老天给人们更多的时间来看清楚，最难理解的还是自己。”
他顿了顿：“对了，房价一直在涨，我又在三环买了套房子，用的是你的名字。手续都准备好了，全款。当作是我给你的彩礼吧。我知道按照你们老家的礼节，这些还是要的，所以你不要拒绝，这是我们共同的。
“过几天我要去趟美国，可能这次去的时间有些长，你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嗯，之前也是，每次一去就是一周，或者两周。两周其实也算不了什么。虽然从2008年10月之后他们分开的时间从来都不会超过两周。
“还有，既然你选择了创业，你就好好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看看你能做得有多好。当然，不一定要通过引入风投然后上市的路径。你就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和多大的能耐。”
秦沃哧地笑了一声：“怎么觉得你刚刚的这些话，像是在临终托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