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暴 第41章

这么深厚的情感,他像个傻瓜,

这些年,并不曾承认和知晓。

2010年。

他并没有看结果,结果是朱珍告诉他的:Tong是他的孩子。

然后,他在酒店抽了一包烟。

在此之前,他最高的纪录是10支烟,那是他刚进投行时,第一次帮助项目过会,那时他还是个最初级的分析师,被经理和副总裁折磨得焦头烂额,于是也开始了抽烟。抽完烟,还得回去继续熬夜、修改PPT,那段时间一天只睡4个小时,压力极大却也充满了希望。

烟抽完后,他去黄浦江边坐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去见朱珍,而是要了一瓶酒,喝了大半瓶后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如此赤裸裸的现实,让他无处可藏。

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事情对自己声誉的影响,那么最好让Tong和珍留在美国,不要来中国,他会把他们安置好;接著他想到秦沃,虽然是和秦沃在一起之前的事情,但他还是有愧疚感,并且不敢告诉她:他在她心中一直如此完美,一直无可挑剔,但现在他有了她无可原谅的污点。

不,不能告诉她。

但是又可以藏到什么时候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此刻他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终于到了情绪的最低谷。

但他还是要去面对。

晚上他带珍和Tong去了外滩七号。

这个小孩还是叫他叔叔。

珍反倒很开心,原来终于能验证孩子的爸爸了。

他并没有吃什么,一直在盯著Tong。

“Tong,你喜欢中国吗?”

“很喜欢,有好多好吃的。”Tong的英文很地道,小孩子只顾得上低头吃了,“而且是热的食物,我喜欢吃热的鸭子。”他称呼烤鸭为鸭子,一口气差不多吃了半只,后来还要了酒店里特制的冰糖葫芦,小孩子对于红闪闪酸酸甜甜的食物总是很喜欢。

“Tong,喜欢山叔叔吗?”朱珍说话了,很温柔地吻了下他。

“很喜欢中国,也很喜欢山叔叔。”他说这话的时候,朝高山露出了白牙,并且给高山夹了块红烧肉。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烧肉?”

“妈妈说的,叔叔。”

有个小孩也很好,他忽然觉得很亲切。但他更希望这个孩子是他和秦沃的,我和秦沃将来也会有很可爱的小孩吧。

这个闪到脑袋里的念头很快让他破碎了对现在这“三口之家”的亲密感。

“珍,我们一会儿等Tong睡了,可不可以找个地方坐坐?”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珍聊聊。

“好,我已经吃好了,叔叔吃好了吗?”小孩子很配合地摸了摸肚皮,好可爱。

他不想伤害她们,但是若是自己含糊的话,会伤害另外一位女性。

软弱的人是最可耻的。

他开车送母子二人回酒店,Tong很快睡著了,玩了一天,吃得好饱,很快睡意就来了。

他和珍来到楼下的大堂,叫了两杯红酒。

红酒,是他这近10年来没有遗忘的回忆。

“珍,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看你的安排。山,这两年来我都是在自己承担,但上次在纽约见到你的时候,我发觉我已经无法骗自己了:我无法忘记你,但我不想你因为我这两年的遭遇看轻我,所以最近才和你说清楚。结果也出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想清楚。你知道我有未婚妻了,我很在乎她,也不想伤害她,我本来准备马上娶她的。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一年,我们也会有可爱的小孩。Tong的这件事情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不喜欢失去控制,所以我选择和你协商。”

“协商?所以你不打算和我们回美国了?”

“我不会回去了,我的根在中国。”

“那么Tong该怎么办?”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可以每个月去看望他,我可以每个月给你抚养费,当然你现在不缺钱,但是这是我应该做的,或者说这是我承担责任的方式。”

“若是我选择来中国的话,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珍,我都说过了,我已经有未婚妻了,我很想珍惜她,我们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好,我正面回答你:即使你放弃在美国的一切,来到中国,我也不会放弃她的。但这并不意味著我不会对Tong负责,所以你现在很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可以来中国看你吗?或者说我来中国你会来看我吗?”

“会的,你随时来都可以。”

“好,最后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爱我吗?”

“现在没有,过去有一些喜欢你。我只能选择去爱一个人,我的世界很小,小得只容得下一个人。你明白的,在感情方面,我并没有投入过多的精力。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高山并没有告诉她,她的侧影也是诱发他思念秦沃的一个原因。

“如果我可以选择做个并行的人呢?只是一点点。”珍的表达一直在退缩,不过她总是勇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但是我会尽量照顾你和Tong。”高山觉得还是应该明确一下,这只是责任,和情感无关,“珍,我们曾经努力过,并且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所以我们不要纠缠过去。中国有句俗话:三十而立。珍,今年我30岁,我希望一切都很好:真诚、幸福、专注。我知道自己爱事业胜于一切,但是我尽量兼顾我的家庭和情感,这是我新的计划。Tong也是我应该兼顾的一部分,但这不过是责任,而不完全是情感的产物,但我会照顾你们。”

“我明白了,周末我选择回纽约。”

“我会给Tong开张卡,每个月定期存入一笔费用,卡和密码我都会给你,你可以选择留用或者就放著。”

珍的平静倒是让高山有些内疚,并且感激。连回美国这种事情她也坚持自己来,也许她要的是一份情感,但她很清楚他给不了了。

但这种感激的情感让他有些优柔,虽然在言辞上他很坚决。

他陪珍回酒店后,想给秦沃打个电话,但是秦沃没有接。

也许是没看到,她看到后会回个电话的。

“我明天回家,山。”

他告知了陈为民他的处理方式和珍的反应,陈为民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只是让高山自己决定,私人事件他不参与。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还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呢。”

“明年我的中国婚礼,你要参加。”

“要不要带回个金融新郎团?我们也很想看看是怎样的女孩。”

“你来就好。”

到晚上12点,秦沃还是没有回电话,他又打了一个回去,依然无人接听。

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过。

他开始有点暗暗担心,究竟怎么回事呢?他让钱小凌把早航班的时间改到最早的那班,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但他想早点见到她。

他在飞机上做了个梦,在他们的结婚典礼上,他想拿出结婚戒指给秦沃戴上,却不知道刚刚还在的结婚戒指去哪儿了,他找遍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吓坏了,不是个好征兆。醒来时却欣慰极了,还好只是个梦。

一下飞机7点半,他没有给秦沃打电话,想给她一个惊喜。想起之前的人生,他并没有给她什么惊喜,除了那次在西藏向她求婚。其他的时候,都是她在安排、操心。

打开家门,他发觉吴妈不在,桌上没有早餐。轻声来到卧室,发觉秦沃也不在,很规整:不似急急忙忙去公司的样子。

他把行李箱放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秦沃的行李箱不在了!怎么回事?若是出差她也不会不和他说一声啊。

他又再次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于是急了,他顾不上了,接著给易佳佳打。

“高山,我正和孩子在一起,在开车,找我什么事?”

“佳佳,秦沃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话筒那边半天没声音。

“佳佳,秦沃,你应该知道她去哪儿了吧?我打她电话也没接。”

“她不在国内,去哪儿了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她都不和我说一声啊?她去多久?”

“一周,也不可能太久啊,她的公司她也走不开啊。我遵守诺言不和你讲太多,但她伤心了。”

“我们俩最近挺好的,没有什么争吵啊。”

“这次她不想和你争吵,所以才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啊。”

“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高山,你确定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秦沃的事儿?”

“没有啊,工作这么忙,我哪有时间。”

“好吧,有的时候,别怪我多嘴,适当坦白些还是有好处的。”

“可是我确实没有做什么坏事儿,你让我如何坦白?”

“好吧,我点到为止,现在在开车,等秦沃回来再说,我挂了,拜拜。”

高山听得出来,易佳佳有些生气,所以很快把电话挂了。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第六感告诉他,可能是朱珍的事情,不应该啊,他已经很小心地安排了。

到底怎么回事?

他看到了秦沃临走时,给他的情书:

“高山哥:

我好久没这么叫你了。

当我这么叫你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在燕园的时候……”

这么深厚的情感,他像个傻瓜,这些年,并不曾承认和知晓。

时光仿佛倒退到10年前,还好:“我最终还是和丫头在一起了。”

他给秦沃发了条短信:“我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

直至此刻,他才觉得他是如此需要她,不想失去她。

此刻,他才体会到秦沃在过去那些年对于“不想失去他”的担心和委屈,他在心里和自己说:“我想好好珍惜你,丫头,我错了。”

与判断和预测这两个能力相比,经营能力无疑在生活当中作用更大。一个连感情都不能好好经营的人,换再多次对象都是没有用的。

他压根儿就没打算换,只是意外地冒出来一位需要他负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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