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江東寒 第21章

周博

這晚,投宿在荒郊客棧。

窗外寒風呼嘯、夜色深沉。

我蹙眉坐於燭火前,一針一線。

小藍撫著額頭:“,不是吧你真要給姑爺打流蘇”

我點點頭。

她又道:“可是,你現在還沒過門,就這麼聽他的,以後豈不是被他騎在頭上”

我放下手中東西,想了想,道:“小藍,以前我見娘給阿爹做衣服做得開開心心,總覺得很奇怪,有什麼可開心的。今日我才知道,著實開心得緊。”

小藍呆了呆,道:“,你好肉麻”

我鄙視的看她一眼:“等你有了心上人就明白了。”

第二日、第三日還是一樣的過。我們馬不停蹄趕向江州,每日行程匆匆。

都沒能和子蘇好好說上幾句話。

只是四五日後,他腰間多了塊跟我一模一樣的玉佩,那流蘇是天藍色,倒也襯他黑色衣衫。

偶爾,他會朝我看過來,目光灼灼,微含笑意。

子蘇啊,子蘇。

一日議事時,一個師兄忽然驚訝道:“咦,子蘇,清泓的玉佩怎在你身上”

我假裝認真看手上情報,腰間的玉佩欲蓋彌彰。

溫子蘇淡淡看大家一眼,繼續講情報。

霍揚看我一眼,一副我就知道會如此的表情。臭小子。

按下不表。

又一日,議事完畢,小藍給大家送來水果。

到了子蘇面前,小藍理所當然的忘記了場合道:“姑爺,吃果子。”

場面一片寂靜。

小藍吐吐舌頭,抱著空盆子逃走。

我埋頭吃水果。

溫子蘇面色幾乎紅透,卻依然鎮定的面無表情的拿起果子開吃。

林放和師父對視一眼,面上含笑。

幾個師兄走過去,拍了拍子蘇肩膀,笑著看了看我。

子蘇站在他們當中,竟大大方方目光灼灼的看了過來。

我恨不得刨個洞把自己埋了。

又過了半個月,我們抵達江州豫章郡。

豫章周家,是孫吳時僅次於林家的武林世家。

也是我們這次,要收服的對象。

可這周家,卻比廣州兩個惡貫滿盈的門派更加讓人頭疼。

因為他們,不是惡徒,反而是忠心耿耿的門派,受到全江州百姓景仰。

“那為何不肯與我們合作”我問林放,“連我們的信使都趕了出來”

林放笑道:“因為周博所忠的,不是我大晉。”

不是大晉,也不是任何敵國。甚至不是前魏。

周家的人,還活在百年前,他們忠的是,孫吳。

據說這武林周家,當年與孫吳大都督周瑜也是族親。孫吳滅過後,周家灰心喪氣,乾了許多劫富濟貧之事;多年大災,也拯救了不少百姓,故民間聲望極富我大晉先祖在江州為官之時,也與週家關係甚好。

故如今,據說周家雖還在家中供奉吳國列位王侯,也不太肯給江州地方官員面子。但是整個江州武林,依然惟周家馬首是瞻。

那周博,更是周家九代單傳。聽說此人武藝不錯,極具才智。週門下經營江州多家鏢局,實力雄厚。

只是這周博,年紀輕輕,據說卻十分貪戀女色,家中娶了十九房小妾,倒是個怪人。

“他的的確確是個怪人。”林放道,“林某始終覺得他沒那麼簡單,卻未找到任何頭緒和訊息。”

那是自然,手下坐擁強大的勢力,卻無心武林。那他到底,為了什麼若說他真的清心寡欲,又為何養著那些鏢局

二月初五,我們豫章郡。

青山綠水、冰雪初融,一派初春的溫煦景色。

因靠近京城,林放早些日子已經在這裡秘密開設了酒樓和客棧。於是我們直接入住。

勞頓了數日,大夥兒都有些疲憊。我跟小藍拖著似灌了鉛的雙腿,走上二樓房間。

卻見溫宥竟站在旁邊房間門口,看到我們,眼睛一亮。

娘啊,他竟然就住在隔壁。

“,要不要我晚上跟姑爺換一下房間,你們玉成好事”小藍坏笑。

我道:“你去啊。”

小藍大約沒料到前些日子還會因溫宥面紅耳赤的我,如今已經刀不入,頗有些氣餒。

店小二送來熱水,我和小藍沐浴完畢,換上乾淨衣裳。

“咚咚”有人。

我和小藍對視一眼。

“清泓,是我。”溫宥低沉的聲音傳來。

打開門,溫宥已換上青袍,一身清爽的站在門口。

兩人坐在圓桌前,我奇道:“你有事”

他難得的窒了窒,朝小藍道:“小藍姑娘,你可否先迴避一下。”

我和小藍都瞪大了眼睛。小藍恭敬的行了個禮:“是,姑爺。”施施然離開,還不忘帶上了門。

“你你有什麼事”

“我有事跟你商議。”

原來是正事,我鬆了口氣,道:“行啊。”

他咳嗽兩聲,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大口,道:“回了建康,我就讓我爹親自寫信,向你爹娘提親,如何”

我心突的一跳,腦子又開始亂哄哄。

他要提親

他自顧自說道:“你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那就這麼辦。”

他忽然伸手,拉過我滾燙的手,一陣冰涼觸感傳來。

是一個玉鐲。

他將我手緊緊握住,道:“這是我在廣州買的,你戴著。等回了建康,我去最好的鋪子給你買。”

“好”我摸著玉鐲,極其冰涼透亮的碧玉鐲。

兩人一陣靜默。

我說:“子蘇你瞧,原來我倆在一起,總是吵吵鬧鬧,現在居然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看我一眼,漆黑雙眸亮晶晶:“胡說。我有話說。”

“嗯”

“可以一直這樣拉著你的手,與你闖蕩江湖,極好。”

第二日天還未亮,師父便接到朝廷密信,返回建康了。

二十四衛他只帶走了四個。

我們坐在二樓吃早點。

有人報周家門下求見。

我精神一振。

是個家丁,不像有武功。大刺刺往我們面前一站,傲然道:“我家主子說了,感謝林盟主厚愛。只是周家專心經營鏢局,不問江東武林多年,也不會插手江東武林的事。林盟主大可放心,也不必拉攏。周家已無心江湖。”

林放倒也不惱,平靜道:“你家主子現下何處”

“回林盟主,我家主子現下不知在哪位姑娘的畫舫上呢我家主子可不許男子上舫,諸位還是不要尋找了。”那家丁頗為驕傲的道。

家丁走了,林放、溫宥皆朝我這邊看過來。我忍不住開口:“我不去。”

林放眉一挑。

“與其讓我裝成畫舫女子接近他,不如讓我直接殺了他。”

他們都笑了。連站在我身後的霍揚和小藍都笑出聲。

我瞪了溫宥一眼:吃裡扒外的家伙

林放又道:“這次,我還真不打算讓你去。你身上殺戮之氣太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看向我身後: “小藍姑娘。”

贛水兩岸景色雖比不上秦淮美艷,也比不上長江磅礴,卻也獨有秀麗之處。

偌大的畫舫上,十幾個衣衫華麗的歌妓,雀躍的憑欄眺望。

她們皆是清一色的腰肢纖細、容貌嬌美,站在船頭,引來別船無數人側目。

甚至有孟浪公子出聲邀約,卻被他們嗤之以鼻。

她們全都望向同一個方向,等待著她們的心上人。

這一艘船上,只有一對主僕,特別的與眾不同,在甲板上穩坐如山。

小藍因為受到林放等人鼓勵,特別珍惜此次立功機會,在椅上端坐如山,微微蹙眉,一臉認真。

可是

我忍不住撫額:“小藍,你能不能放鬆一點,你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個歌妓。待會兒周博來了,不發覺不對勁才怪”

小藍可憐兮兮的道: “可是清泓丫頭,本心裡著實緊張。”

“算了,你自便吧”我恨鐵不成鋼的道,“你看看前面這些美人,估計你今天也沒什麼機會近那周博的身。 ”

小藍很挫敗的低下了頭。

我也很挫敗。為了掩飾面容,我臉上塗了厚厚的粉,有點癢。

一只小舟,從綠水上翩然而至。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公子,朝船上微微拱手:“周某讓各位姑娘久候了”

“周郎”“周郎”船上女子們沸騰了。

小藍看我一眼,在我鼓勵的眼神下,也撲入人群中,大聲呼喊著周郎。

我看著她嬌小而缺乏線條的身材在一群曲線玲瓏的女子中如此突兀,忍不住有些汗顏。

小藍,這次任務倘若順利完成,我一定讓林放給你多發點工錢。

尋得周博的行踪,既要向他當面表達我們的誠意,探明他的底細,又不可過於驚動,引起他的防範。

派一個女子與他對話,是最好的方式。既不止引起好色的他的強烈反感,又能直接對話。

這就是林放的第一計:小藍是明計,我是暗計。

我是這麼理解的。

可是我沒料到,我們上了船,接近周博卻會如此艱難。

窗外是明媚艷陽天,日光斜斜從雕花木窗射進來。

透過畫舫門望出去,水面上波光粼粼,兩岸青山層巒疊嶂。

真可謂美景動人。

作為丫鬟的我站在門爆回頭看著艙內荼蘼情形

那周博約莫二十五六年紀,生得高大俊秀,尤其一雙眼睛極美。

記得娘說過,這是桃花眼,女子若生了,最會勾人。可是娘沒說,男子生了這桃花眼會如何

細細一看,卻發現桃花尾巴他的眼角,有些鬆弛的皺紋,與年紀不符。

林放說過,此人縱慾。

他慵懶的靠在地上厚厚的羊毛軟毯上,束髮籠冠早已摘下,黑髮如瀑披散肩頭,束腰的帛巾也早被女子摘掉,寬散的袍子被拉開大半,露出結實的胸膛和大半個肩膀。

十來個女子趴在他身爆有的倚在他胸口,有的給他搥背,有的給他餵糕點水果,有的靠在他腿上,有的抓住他的腳掌

女子們大多衣衫半褪,露出雪白的肩膀、胸口、甚至

我看得心突突的跳。

當然,他身周就那麼大塊地兒,一共十大幾個女子,總會有擠不過去的。

只見小藍費力的趴在地上,努力往周博方向爬,剛剛夠到他的腳掌,一個嬌豔女子忽的腳下一滑,跌到周博懷裡,周博抱了個滿懷

小藍的臉,便是造成女子腳下一滑的原因。

我張大嘴看著小藍一臉堅毅的抬起臉,繼續向前爬

一個女子伸手,狠狠掐了她腰間一把,她吃痛,身形一頓,另一個女子一腳將她踢開

小藍

其實不光是小藍,周邊幾個較弱女子,也被靠近周博的眾女子,暗暗踢掐踩拽

周博似乎根本沒注意到面前女子們的明爭暗鬥,也可能他根本以此為樂我看著他悠然自得的一口咬住剛剛踢小藍的女子的手指頭

戰家人強烈的護短心終於強烈的爆發了

雖說今日林放派我們來是和談。

可是他也說過,讓我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啊便宜行事。

我抬眼看了看屋內各色佈置,最後目光瞄住那三寸厚的楠木大桌。

忽覺得有道銳利目光望向我。我回過神,直見周博不知何時打量著我。

他的目光,導致所有人都轉頭看著我。

我呲牙笑笑,走向那圓桌。

一掌劈了下去。

一聲巨響,木桌破裂、木屑飛濺。所有美人呆呆的望著我。

呃,我掌法並不強,有點疼。不過面上不露分毫。

“都給我滾到後艙去。”我笑道,“你、你,留下。”

我指了指周博和小藍。

眾女子紛紛低頭散開。

周博笑了笑,雙手好整以暇抱在腦後,倚在軟榻上。

小藍“蹭”的站起來:“太好了,你終於發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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