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後之路 第279章

臨近夏日,天越來越長,因此梅香送傅宓出宮時,景陽侯府眾人都還沒有睡。

宮裡忽然來人,三房人都驚動了。

梅香也故意等人都到齊了,才平靜地對三夫人道:“三夫人,皇上口諭,請三夫人重新教導五姑娘女德,免得日後出門丟了娘娘的臉面。”

三夫人如遭雷擊,目光投向女兒。

傅宓額頭纏著紗布,垂著眼簾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像是不知道屋裡眾人都在看她,又彷佛自己沒有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就那樣盯著地面,不是失魂落魄,而是死氣沉沉,看得喬氏心裡直冒寒氣。

犯了錯,不怕姑娘哭不怕姑娘鬧,因為只要她還知羞恥,訓斥幾句都有可能改邪歸正,最怕的就是傅宓這種,分明是油鹽不進了,而她在宮裡到底做了什麼才會惹皇上動怒?

一片死寂中,梅香轉向傅宓,毫不留情地道:“五姑娘,剛剛那是皇上的口諭,現在容奴婢跟姑娘說句心裡話。咱們景陽侯府的姑娘個個都是好的,從來沒有當妹妹的因為姐夫好就想湊過去……娘娘宅心仁厚不跟五姑娘計較,也請五姑娘記住這次教訓,日後莫在犯錯了。”

言罷朝傅品言夫妻告辭,同其他宮人一道回去了。

短暫的沉默後,三房人也默契地散了,各回各家。

正房。

林氏同傅品川感慨:“阿宓那孩子,怎麼變成這樣了?”早上看到傅宓打扮得那麼漂亮,她心裡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沒想真的出了事。

傅品川躺在床上,又頭疼又自責。

親弟弟去得早,就留了傅宓一個獨苗,他當伯父的卻沒能管教好她,如今得罪了皇上皇后,皇后侄女的脾氣他倒放心,知道那是個心胸寬的,今日罰了一次就不會再追著給她三嬸難堪,可皇上那邊怎麼想的?

讓他教訓傅宓,傅品川心中不忍,不加懲罰,既對另一個侄女不公,又會惹皇上不喜。

見他眉頭緊鎖,林氏明白他的難處,在床邊坐下,溫柔地幫他揉額頭,“侯爺別愁,三弟妹心里肯定有計較的,明早咱們看她怎麼說吧。”

東院。

喬氏很是解氣,坐在鏡子前一邊用玉梳通發一邊跟丈夫念叨:“你沒瞧見她早上打扮的勾人樣,當時我就看出她心懷不軌了,趁濃濃睡著時去見皇上……她真有臉,皇上逐客時她就該乖乖出宮,那會兒走了咱們還可以當她鬼迷心竅不懂事,結果濃濃留她用飯,她竟然厚著臉皮答應了,還當著濃濃的面暗送秋波,真是……活該!”

傅品言靠在床頭聽她抱怨,笑道:“這點小事也值得你生氣,她去宮裡鬧了一出,濃濃一點虧都沒吃,還趁此機會又證明皇上對濃濃好了,咱們該替濃濃高興。別氣了,你平時不是總說生氣容易老嗎?”

喬氏瞪他一眼:“再老我也比你年輕兩歲。”

傅品言柔情脈脈地看著她,等她過來,摟到懷裡親,“是啊,你年輕,快讓為夫好好疼疼我的小媳婦……”

喬氏被這話臊得臉通紅,放下帳子陪她的老男人鬧去了。

西院。

三夫人看著跪在丈夫牌位前的女兒,第三次怒聲質問:“你在宮裡到底都做了什麼!”

傅宓嘴唇抿得緊緊的。

三夫人氣極,女兒嘴裡套不出話,命人將彩鳶帶來,逼她說。

彩鳶明白這次的事沒法隱瞞,一五一十都招了出來。

其實傅宓也沒有做太過分的,但她那些舉動確實能證明她對皇上對姐夫動了勾引的心思,這對於出閣前知書達理出嫁後安安分分為丈夫守寡的三夫人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桌子上擺著傅三爺生前最愛的鞭子,震怒衝動之下,三夫人抓起鞭子,狠狠朝傅宓背上抽了一下,哭著罵她:“誰教你勾引自己的姐夫的!你說,誰教你不學好的!”

鞭子甩到身上,傅宓本能地瑟縮。背上火辣辣的疼,她心底也跟著冒出了一股邪火,仰頭回視她的母親:“沒人教我,我就是不甘心!我跟她們都是侯府的姑娘,為何她們一個個都嫁的那麼好,我卻無人問津,來提親的也都是些破落戶!我不甘心,你們都看不上我,我就自己找!”

“那你找到了嗎!”她理直氣壯執迷不悟,三夫人沒忍住,揮手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響,比鞭子打在身上還刺耳。

傅宓隨著母親的力道不受控制歪過腦袋,目光落在了那邊的椅子上,她死死地盯著那裡,目光漸漸從憤恨不甘變成了平靜,轉過頭,不生氣也不哭鬧,一副隨你處置的樣子。

看著女兒白皙臉龐上的手指印,看著她額頭的傷,三夫人忽的淚如雨下,跪下去將傅宓抱到懷裡哭,“阿宓,娘不是故意的,娘只是……阿宓聽娘的,娘一定會給你找個好人家,你別再闖禍行了嗎?”

傅宓諷刺地笑,“什麼叫好人家?舉人,還是秀才?”

三夫人身體一僵。

是啊,出了這種事,但凡有頭有臉的,誰還會求娶她的女兒?

可是,舉人秀才就不是好人家了嗎?女人出嫁後是跟男人過日子的,丈夫對她好,日子就算是好日子,像她跟丈夫,她寧可丈夫是個農夫,也願意跟他一起過平凡普通的恩愛日子,而不是當一個豪門大族裡的寡婦,夜夜孤枕難眠。

她的阿宓,是被侯府的富貴迷了眼睛啊,只看到了那些姐夫身份的好,沒發現林氏喬氏將女兒嫁過去,更多的是因為那幾個兒郎本身好。人好了,將來肯上進,還怕沒有好日子?再說什麼叫好日子,女兒真的懂嗎?

抱著女兒,三夫人扭頭看丈夫的牌位,心裡作了一個決定。

傅容很快就得到了信兒,三夫人以身體不適為由,帶著傅宓去莊子上養病了,歸期不定。

傅容多少都料到了,只有這樣,傅宓才能少聽些閒言碎語,侯府眾人之間也少了尷尬。

死了丈夫,女兒又闖了禍,三夫人乍一看挺可憐的,可是能怪誰?如果她對女兒多費些心思,傅宓也不至於長歪了,連沈晴都不如。身為一個母親,拿傅容來說,如果女兒只能長成沈晴或傅宓那樣,傅容寧可女兒像沈晴,好歹會看人臉色會虛與委蛇會見風使舵,不管嫁到哪裡,都不會輕易得罪人。傅宓蠢成那樣,就算三夫人給她挑個好人家,傅宓恐怕也過不好吧?

當然,傅容可不想要那樣的女兒,她盼著阿璇阿珮像自家姐妹,不狠心主動害人,也不懦弱被人欺負,還要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給小姐倆編長命縷時,傅容一邊串珠子,一邊在心里許願。

徐晉從外面進來,就見妻子愜意地靠在床頭,安靜地串珠子呢,旁邊擺著當初他送她的紫檀嵌八寶首飾盒。

“又在編長命縷了?”徐晉笑著走了過去。

傅容看他一眼,好奇道:“皇上怎麼回來這麼早?”照舊穩穩地靠著,沒像以前那樣,徐晉一進來她就趕緊丟下手裡的事,起身去迎。

看起來好像不把徐晉當一回事,徐晉卻知道,此時的傅容,是真的只把他當丈夫了。成親多年,用了那麼多心,他終於將她的心捂熱乎了。想當初送她五彩珍珠的時候,想的是用甜言蜜語哄這個女人先喜歡上他,不料她太聰明太無情,最後是他先輸了心,真心對她,才一點點得了她的。

那又如何?他樂在其中。

見傅容第一根才編到一半,徐晉很自然地撿起旁邊另一份五彩線,低頭編了起來。

傅容瞧見他拿線了,以為他只是好奇隨便玩玩,繼續認真地編自己的,哪想隨意看過去,竟見他真的編出來一節了,雖然有點醜。傅容震驚極了,眨眨眼睛,難以置信地問他:“王爺也會編這個?”

“不然你以為你那根是誰編的?”徐晉沒看她,神色專注地拆了剛編好的那小節,重新來。

傅容看看手腕上她剛翻出來的長命縷,疑道:“這不是我送王爺的嗎?後來王爺又送我了?”

徐晉依然低頭忙自己的,“發現你是重生的那晚,我與你不歡而散,回去後明白你編長命縷時說的吉祥話並非真心,就將那串踩碎了,後來你送我一根,我為了哄你開心,就學著編了一根還給你。”

幾年前的事,他一提,傅容就都想起來了,彷彿昨日重現。

他親手編的啊?

怪不得每年都要檢查一遍,生怕她丟了。

傅容取下手腕上的長命縷,轉著端詳,笑著誇他:“王爺跟誰學的?我都沒看出來。”

聽出她聲音裡的滿足甜蜜,徐晉暫且放下手裡的五彩線,抬眼看她,目光溫柔,“跟你學的,照著你送我的那根學了很久才編好,當然不會讓你看出來。”

傅容哼了哼,“王爺真會哄人,明明踩碎了,還大言不慚地說一直貼身藏著。”

徐晉才不怕她算賬,捏她臉道:“我有你會哄人?心裡恨不得我躲遠遠的,嘴上卻耍賴撒嬌。”

這個,確實她騙他的次數多。

傅容自知理虧,不跟他爭辯,繼續給女兒編長命縷,隨口道:“既然王爺手那麼巧,咱們比比,看誰先編完?”

徐晉嗤笑,盯著她手裡的提醒她:“你都編一半了,而我這幾年都沒編過,手早生了。”

都當皇上了還斤斤計較,傅容呸他一口,將自己的遞給他,“好,咱們倆換,這樣公平了吧?”

徐晉毫不臉紅地跟她換,動手之前問她賭注,“輸的人怎麼辦?”

傅容自信不會輸,就讓他決定。

徐晉想了想,嘴角翹了起來,“我輸了,今晚我吃你,你輸了,今晚你吃我。”

傅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她知道他的吃是什麼意思。

這些年,特別是她懷孕的時候,徐晉總想讓她那樣幫他,傅容試過一次,不喜歡,說什麼都不肯,徐晉也不強求,只想方設法哄她心甘情願地給。在這上頭,傅容確實沒底氣拒絕,因為徐晉伺候她是可沒有抱怨過一句的。

“等你贏了再說吧。”傅容小聲嘀咕一句,低下頭,認真編長命縷。

徐晉盼著好處呢,當然不肯耽誤時間,也迅速忙活起來。

最後徐晉險勝一籌。

傅容耍賴,躲到床裡頭不肯幫他,“不公平,那根我都編了一半的!”

徐晉才不管,打濕帕子去屏風後擦拭一番,準備好了,就那樣只著上衣撲到了床上。

傅容不佔理,力氣又敵不過,只得乖乖聽話,過了會兒嘴酸得厲害,實在撐不住了,抱住徐晉求饒:“皇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咱們不來了行嗎?”

徐晉翻身壓過去,看著她紅潤的嘴唇道:“那得先聽聽濃濃說的是什麼秘密。”

傅容狡黠地笑,聲音裡充滿了回憶,“也跟長命縷有關,那年端午看完賽龍舟,皇上送我回府,半路鑽進馬車欺負人……下車前我幫你戴長命縷,皇上還記得當時我說過什麼嗎?”

徐晉馬上就想起來了,邊佔便宜維持威風邊道:“你祝我長命百歲,還說許了一個願望。”

傅容點頭,“用那個願望換皇上饒我一次,可好?”

徐晉沒有猶豫,痛快道:“好。”

他還記得,當晚因為她的那個願望,他猜測了一晚上,心全被她勾住了。

傅容看看手腕上的長命縷,手抱住他脖子,腿也緊緊盤著他,水盈盈的眸子波光瀲灩,“當時我求菩薩,求菩薩讓我用這根長命縷,套住這個男人一輩子,讓他一輩子都健健康康的,一輩子都是我傅容的。”

徐晉心神一震。

傅容坦蕩盪地回視他:“是,那時候我還沒喜歡上你,可我就是這麼自私,還沒喜歡,就已經盼著你只是我一個人的了。”

“你求菩薩沒用。”徐晉俯身親她,從額頭到嘴角,“濃濃求我,親口求我,求我才管用。”

“好啊,那我求皇上,求皇上一輩子都健健康康的,一輩子都是我傅容的,好嗎?”

回應她的,是男人火般的熱情,連同狂喜又堅定的兩個字:

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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