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先生與差不多小姐 第19章

週末清晨,陽光順著窗沿爬進屋內,章斯年穿著一身運動裝下樓時,雲舒正坐在窗前,花生糖曬太陽專屬地,給它梳毛。梳完又拿著一塊小毛巾,沾濕,將毛上沾到的一些污漬擦乾淨。

花生糖從嘴邊順著脖子在到肚子那一塊的毛雪白一片,雲舒往日最喜歡摸這裡的毛,最近毛掉的厲害了,摸起來手感沒有往日好,嘴角邊毛也慢慢變成了黃色,顯得嘴邊總是臟兮兮的。雲舒最開始還以為是吃飯後沒給它擦乾淨,擦了幾遍後,才反應過來,是老了毛髮開始變顏色。

雲舒對自己的頭髮確實呵護的精心,章斯年印像中,前兩天見她,頭頂長出來了一些黑頭髮,粉色也淡了不少,今天再見,髮根部分已經補染了,粉色也鮮亮不少,大概做了護理,頭髮在陽光下泛著波光粼粼的光,

一頭粉色的捲毛和花生糖蓬鬆的毛湊在一起,雲舒眼尾下垂,是人們常說的青春無辜的狗狗眼,瞳仁在陽光下是深琥珀色,一人一犬湊在一起,花生糖不知道做了什麼事情,逗得云舒時不時輕笑出聲,一邊笑,一邊揉揉它的脖子,揉揉它的肚子,花生糖也一臉享受的模樣,氣場異常親密、和諧。

章斯年走到最下一層的台階上時,畫面正好定格。

花生糖半坐著,前腳支撐起來,雲舒坐在地面上,直起身子,伸手抱出花生糖的腦袋,眼瞼低垂,一人一犬偎依在一塊。陽光照射進來,在他們身上塗抹上溫暖的金黃色,雲舒纖長濃密的睫羽覆在在眼瞼上,陽光下像撒了金粉。

“早上好。”雲舒見章斯年下樓,鬆開花生糖,抬著頭向他問好,琥珀色的眼睛亮閃閃,花生糖也跟著汪嗚一聲。

“早上好。”章斯年一邊問好,一邊走到桌邊,倒杯水,仰頭喝乾淨。再走到門口,換好鞋子,準備出去慢跑。

“我和你一塊出去吧。”雲舒見他準備出門,便牽著花生糖,準備一起,“好幾天沒帶它出去了,多帶它溜溜,控制一下.體重。”

花生糖算不上超重,27kg,成年澳洲牧羊犬裡正常的體重。但心臟出問題後,醫生建議減一點肥,體重輕一些心臟負擔會更小。

其實不需要刻意運動減肥,花生糖胃口不好,最近瘦了一圈。雲舒每次為它梳毛,摸著蓬鬆毛髮下日漸消瘦的肢體,就覺得心疼得不行,但是不劇烈的運動,對它的身體還是有些好處。

“嗯。”章斯年換好鞋,站在門口,等著雲舒為花生糖系上牽引繩。

兩人並肩出門,章斯年一般走到接近小區中心花園處才開始慢跑,雲舒並無固定的遛彎方向,便牽著花生糖,和章斯年一塊走。

“喲……小章啊。”

沒走幾步,章斯年便被迎面而來的一位中年男子叫住,聽語氣,兩人頗為熟絡。

看打扮,應該是早上起來再小區裡鍛煉。

“魏老師,早上好。”打完招呼,側著頭為雲舒介紹,“這是魏和,魏老師,c大統計學院的教授。”

“魏老師您好。”雲舒連忙鞠躬問好。

“哎,小姑娘太客氣了。”魏和擺擺手。

章斯年無比自然的攬著她,向魏和介紹到:“這是我太太,雲舒。”

雲舒聽他這麼介紹,攥著牽引式繩力度加大幾分。兩人結婚後,第一次以夫妻的身份見到家里人以外的人,更何況是c大的教授,將來很有可能就會在學校裡碰見,難免有些緊張。

“不用客氣……”兩人一大早一高一矮,一大早走一塊遛狗,魏和最初遠遠看到時還有些驚訝,“前段時間聽你爺爺說你結婚了。我們還在想,得是多優秀的姑娘,把你給栓進了婚姻的殿堂。今天總算見到了。”

雲舒聽到“多優秀的姑娘”時,臉上就有些紅,不是害羞,而是真的受之有愧。從小到大,她都是讓老師有些頭疼的問題小孩,優秀這個詞都很少從一個老師口中說出來,用來形容她。

場面話還是要說,雲舒低著頭謙虛說到:“您過獎了。”

“哎,小姑娘從事的哪個行業的工作?”

“還沒工作……”雲舒回答的語句遲疑幾分,“我還在讀書。”

“她現在還是c大的學生。”章斯年開口解釋道。

魏和嘖了下舌,看了眼章斯年,目光中調侃的意味很明顯——你們年輕人還挺會玩兒。

雲舒自然感受到了魏和目光中的調侃,有些尷尬的低垂下頭。

章斯年倒是神色如常,無比鎮定,牽住她的手:“婚禮會等她畢業後再辦,到時候再邀請您。”

“好……好……”魏和點頭應到,“不打擾你們小夫妻相處了,我住哪裡你知道的,有時間帶著她來我家吃飯。

兩人點頭答應下來,看著魏和背影遠去,章斯年才鬆開了手。

章斯年的手大而乾燥,包裹著她手掌後留下的溫度,讓她的臉有些燙。

“謝謝了。”章斯年言簡意賅

“沒事,之前就說好了的。”雲舒搖搖頭,努力忘記剛才手上的感覺。

兩人一塊走到花園附近,才分開,看著章斯年跑遠,花生糖叫了一聲,四只腿也朝著那個方向扒拉,牽引繩恩都被拉直了,想去追章斯年的步伐。

“你別急,我們往這邊走還不行嘛,慢慢來,你不能跑太快。“

“他才給你餵了幾天食啊,就那麼親近他。”

“回去給你衝個澡,剛剛梳毛好像看你的身上起了小疹子。”

雲舒一邊牽著它走,一邊絮絮叨叨。

——

雲舒白天還念著花生糖的心臟負荷不能過重,晚上便出了大問題。

她今天睡得算早,睡夢中迷迷糊糊聽到花生糖低低的叫聲,當時還以為是在做夢,聲音持續了一陣,雲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從夢中驚醒,打開燈一看,花生糖正趴在睡覺的墊子上,渾身抽搐。

雲舒光著腳就從床上跳了下來,驚慌失措:“花生糖,你怎了了。”

稍微有些養狗常識的人,都知道,狗身子抽搐抖動,必然是出了大事情,很有可能是有生命危險的。

雲舒回想了一下花生糖最初心臟出問題的時候查的資料——心臟衰竭到一定程度,狗在睡覺的時候因為供血不足等原因,可能會出現抽搐的情況。

但也不能確定是不是這個原因導致。

花生糖有些痛苦的將頭抵在雲舒腿上,濕漉漉的眼睛在燈光下,滿是痛苦的神色。

雲舒心快要揪成一團,跪坐在它身子旁,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手忙腳亂去床頭摸手機,驚慌失措間手機從指間滑落,砸在腳背上。

雲舒忍不住“嘶”了一聲,跳起來,忍著痛,給花生糖常去的醫院打電話。

電話一遍又一遍打,打了四五遍都不通,雲舒才想起來——這家寵物醫院可能是沒有夜間急診的。

雲舒斜著腿坐下,讓花生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腿上,左手一遍一遍撫摸它的背脊,右手在手機上快速搜索S市出急診的寵物醫院。

搜索無果,只好查附近的寵物醫院電話,挨個打下去,沒有一個人接。

雲舒這輩子從未有過這樣焦急的時刻。看到手機桌面上那個微博的圖標,突然有了一絲希望。

緊張到可以聽見心臟在胸腔裡砰砰跳動,屏著呼吸,飛速打字的指尖都在顫抖。

她的微博粉絲數幾百萬,即使深夜了,求助找一個寵物醫生,應該有可能實現吧。

@雲卷捲捲卷兒:花生糖晚上突然開始抽搐,疑似心臟衰竭引起的。急需一個出急診的寵物醫生!錢不是問題,拜託大家幫我轉發一下,幫忙聯繫的寵物醫生的,一樣重謝!

雲舒發完微博,迅速切換到微信裡,複製剛在微博上發過的內容,一個群一個群轉發。

發完後,看著微博飛速上升的轉發量,雲舒頭抵著花生糖腦袋,不停刷新評論,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對了——”雲舒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連忙起身,安撫的摸著花生糖的頭。

“我馬上就回來,別怕。”

雲舒光著腳跑到章斯年門前,開始敲門。情況緊急,她怕章斯年睡的沉,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在拍。

章斯年作息一向規律,不像雲舒,時早時晚。此刻剛躺上床,進入睡眠時間不久便被震天響的敲門聲拍起來。

門倏地打開。

映入雲舒眼中的,是章斯年漆黑帶著冷意的眸子,皮膚在白熾燈下泛著冷白的光。直接起身,沒有平日眼鏡的遮擋,眸光更加凌厲,像是能望穿一切,將她所有隱秘的心思的看穿。

情況實在緊急,雲舒顧不上其它:“花生糖生病了,很嚴重。我要送它去醫院,但……但我可能抱不動它。”

花生糖最近再怎麼掉體重,也是接近50斤的大型犬。平時撲向雲舒,雲舒接住她身子都要晃上三晃,更不要說是抱著這麼大一團,下樓梯。

章斯年看著面前眼睛紅通通,站在她跟前瘦瘦小小的女孩,意識迅速恢復清明,他想了下云舒抱花生糖下樓的畫面——估計會連人帶狗一軲轆滾下去。

“我馬上過去。”

“去哪家醫院,我查下路線。”

雲舒看了眼微信和微博,還是沒有人提供醫生的消息,聲音幾乎帶著哭腔:“還沒有找到。寵物醫院大多數白天上班,很少有深夜出急診的。”

“先去你房間裡看下情況。”

章斯年跟著雲舒到她房間內,雲舒幾乎一進門就撲到花生糖跟前,抱著它的頭,安撫它。

章斯年看著花生糖痛苦的模樣,一向平淡無波的臉上也有了幾分焦急的情緒。

房間裡充斥著花生糖帶著痛苦的汪嗚聲和雲舒的抽泣聲。

章斯年見過的風風雨雨不少,越是緊急的關頭頭腦越是保持清醒。他垂眸思索片刻,眸光閃爍,似乎想起了什麼。

他快步走回房間拿手機,一邊翻通訊錄撥通電話,一邊走回雲舒房間。

“王總,我是斯年。抱歉這麼晚打擾您。”

“家中出了些緊急情況。我記得上次聚會時,您提起過,您女兒之前養了只貓,半夜生病,費了好大勁才找了個醫生來治病。”

雲舒聽到他這話,頭瞬間抬起來,滿懷希望的看向章斯年。

“我家狗晚上突然生了急病,實在找不到醫生,突然想起您之前提起過這事情,冒昧晚上打擾您,想問問您這有沒有寵物醫生的聯繫方式。”

“好的,真的太感謝您了。”

章斯年掛了電話,看向雲舒滿懷希望的眼神:“醫生聯繫方式會發到我手機裡。”

話音剛落,手機叮——的一聲響起。

章斯年快速撥通電話。

“您好,是金醫生嗎?我家中狗生了急病,想請您現在過過來看看。”

“錢不是問題,您說個價我們都付。只要您現在馬上趕過來。”

“要描述下症狀……”章斯年將電話遞給雲舒,下巴抬了抬,示意她來。

雲舒連忙在電話中將花生糖的病史和目前的症狀說給醫生聽。並按照他的指示,檢查了一下花生糖的眼睛和胸部。

“應該沒有出現氣胸症狀。家裡沒有救心丸之類的藥物。”

說完將電話遞給章斯年,章斯年將地址抱給對方,才掛斷電話。

雲舒幾乎癱坐在地上,在眼眶中打轉好久的眼淚,不受控制的順著臉頰,滑落下來,經過尖尖的下巴,順著脖頸,滑落在鎖骨間。

“今天真的謝謝您。”

“好了,還得等醫生過來。醫生就住在虹口,離這邊很近,開車半小時應該能過來。”章斯年側了側身子,收回目光。

“我將它抱到客廳裡去,你換一下衣服。”

雲舒大晚上從床上驚醒,穿的還是寬寬鬆松印著花生糖卡通頭像的睡裙,領口很大,露出一片瑩白的肌膚,剛剛又情緒激動的哭過,整張臉都泛著紅,眼睛更是濕漉漉,紅通透的。腳也是光著的,在深色地毯的映襯下,皮膚細膩,睡裙下露出纖細的一小截小腿和精巧的腳腕。

鬆了一口氣,雲舒總算意識到當下情況的不妥,紅暈順著脖子爬上臉頰:“那你抱花生糖,我換好衣服就下去。”

章斯年像抱小孩似的將花生糖將它抱起來,安撫著撫摸著它抽搐的身子。

雲舒匆匆忙忙換好衣服,下樓去。

章斯年見她下樓,便也上樓去換衣服。深藍色的睡衣上白色的狗毛實在醒目,釦子一絲不苟扣到最上面,其實這樣見人也沒有任何不妥,但他還是上樓換下睡衣。

花生糖嘴中開始吐透明的泡沫,讓雲舒擔憂不已。

“再撐一下,堅持住。醫生很快就來了。”

雲舒雙手握著花生糖的兩只前爪,像是要將自己的力量分給它一些。

好在醫生來的迅速,迅速拿著聽診器檢查一番,:“胸部有濕羅音,應該是左心衰竭。不過還算及時,沒有出現肺充血和肺水腫的現象。”

說完迅速的給花生糖打了一針,餵下急性救心丸。

花生糖抽搐的現象果然漸漸減輕,神情安定下來。

雲舒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鬆下來。

醫生觀察了一陣,收拾好器械,將一些應急的藥物開給雲舒:“心臟衰竭的情況比之前惡化,明天最好還是帶它去醫院做一個專項檢查。之後可能還會出現這種情況,可以先把這個餵給他吃,然後迅速送醫院或者打我的電話。”

章斯年送醫生出門,並承諾道:“出診費用會打到您的賬戶上,晚上會有延遲,明天一早就能查收到。今天這麼晚,真是麻煩您。”

“不麻煩。之後有問題再聯繫我就好。”

章斯年送醫生回來,雲舒開口道:“費用多少,我給你。”

“沒事,不用給我了,不是什麼大錢。”

“花生糖之前還幫我撿回了鋼筆,我們兩住一個屋簷下,賬沒必要算得那麼清楚。”

寵物醫生出急診的費用對一般人而言,算得上高昂。相處那麼久,章斯年也知道,雲舒這個富二代,實際上日子過得併不富裕,明天還要帶著花生糖去醫院,估計也得花不少錢。

雲舒摸著花生糖的腦袋道謝:“今天真的太謝謝了,不然我今晚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事,不早了,早些睡吧。”

“我替你再把花生糖抱上去。”

雲舒回到屋內,可能是因為藥效,花生糖被抱上來沒多久,眼睛就閉上了,雲舒折騰半個晚上,疲憊到不行,卻沒有睡意。

換回了印著花生糖卡通形象的Q版睡衣,這還是花生糖過十歲生日的時候,雲舒特意定制的,花生糖也有一件背部印著相同圖案的衣服,不過它毛厚實的很,不喜歡穿。

雲舒坐在毯子上,靠著花生糖,一遍又一遍摸著它厚實的毛髮,感受指間傳來它身上的溫度,空氣中平穩的呼吸聲,才靠在床邊,抱著花生糖睡去。

——

花生糖深夜生病後,雲舒愈發小心起來。

章斯年做好的雞胸肉,撕成一絲一絲的餵到它嘴邊,但花生糖依舊吃不了多少。花生糖一離開視線就不放心,生怕它再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出了事,晚上睡覺更是睡得不算安穩,半夜總是時不時要起身看一看。

饒是雲舒照顧的再精心,但衰老不可避免,心臟衰竭的現像沒有出現過,但最近因為免疫力下降,真菌感染,得了皮膚病,本來就沒有太多光澤的毛更是掉的七零八落的。皮膚上還出現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潰爛,雲舒怕帶它出去,免疫力低,再被其他狗傳染上其他細菌,只敢帶著它每日在自家花園裡轉轉。

雲舒最近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照顧它身上,蹲在它跟前,一遍又一遍的給傷口處擦藥,但傷口恢復的速度十分緩慢,折騰了一個多星期,才好的七七八八。

好在大三最後一個學期課程不多,最後都是些寫論文的課,她雖然上課聽得漫不經心,相關書籍的閱讀量幾年下來,不算小,基礎在那裡,寫起來並不困難。雙學位最後一門課又章斯年時刻鞭策著,通過也不難。倒是最近照顧花生糖,無暇他顧,微博上的脫口秀節目有兩週都沒有更新,粉絲也知道她的狗子病了,沒有太催促,只是日常在微博下面打卡等新視頻。

花生糖這邊好些,她才有心思開始考慮節目的問題。

最初按照原先一樣,挑了個主題,大概寫了個稿子,正式錄了一遍。

笑點很密集,發出去的反響應該不會差。但云舒莫名覺得不滿意。大概是做太久了,沒有了新意。

雲舒就是否發布這個視屏,猶豫了兩天。最終都準備將它上傳了,腦海裡又突然想起李蔚前段時間意味深長的那句“一直維持現狀其實本質上是一種後退”。

最終心煩意亂將微博發布頁面關掉。

接下來兩日,她抱著花生糖將外網上最新的相關視頻看了個遍,一邊看分析形式創新點和笑點,腦子裡的信息量多到爆炸。

最終對國外一個一人分飾多個角色來吐槽同一個話題的表演形式還算感興趣,結合沈瀾發過來的最新的話題,寫了個臺本,整整三天才錄製剪輯完成。

但最終對著電腦裡面兩個剪輯完成的視頻,又開始猶豫,趴在電腦桌上,一頭捲髮被她抓得亂七八糟。

兩個視屏裡的不少段子都是有時效性的。特別是前面錄的那個視頻,再拖一拖,有些梗就不新鮮了。

她有些猶豫,將兩個視頻發給李蔚,期待能夠得到一些指導。

李蔚將兩個視頻都誇得天花亂墜,繞來繞去,最終結論——都挺好,我不能替你做決定,你遵循自己的內心吧。

沈瀾的建議更是簡單粗暴,你要不兩個都發上去,看看觀眾反應。

猶豫一下午,就拖到了晚上——每週去章斯年書房補課的時間。

計量經濟學依舊枯燥,章斯年講得無比輕巧,她的腦子就是轉不過彎來。好在也上了幾節課,大概摸到了一些投機取巧的門道。聽不懂不要過多糾纏,理解不了,就將一個模型建立的所有步驟都記下來,做作業時硬將數據按著步驟往裡面套,然後記住軟件中對應的結果應該如何分析,這樣便能將作業完成的七七八八。

章斯年不是沒有看出來她的投機取巧,教她的時間不短,他很清楚雲舒在這方面確實沒有太多天分,勉強她去理解估計也學不出什麼名堂來,能夠靠著死記硬背完成最終的論文,他也算完成了雲嵐的囑託。

花生糖就趴在兩人腳邊,雲舒不放心它,花生糖最近也格外粘人,她一不在就叫喚。

花生糖在書房呆的次數多了,加上雲舒最近因為它生病對它簡直是縱容,熟悉了環境,就開始搗亂。

上次上完課,就看見花生糖將書房內一個籐編的圓形擺件咬的滿是牙印。

當時章斯年神色確實冷凝,但最終也沒有和它計較,只說了句送給花生糖了,讓雲舒拿走。於是這個擺件就成了花生糖最近的專屬磨牙工具。

計量經濟學講完,就到了章老師的理財小課堂環節。

章斯年已經講完了股票、期貨、基金定投,最近開始教她如何選擇初創型公司進行風險投資。過程中更加註重培養雲舒的思維,而非教授具體的技巧。

這種漫無邊際講什麼都可以的課,反倒比計量經濟學更需要功底一些。

有時由雲舒提問無意識引出的一個點,章斯年都能從國外講到國內,替她分析不同情境下的處理思路。

雲舒每次聽完,對章斯年的敬佩之情都要加深幾分。

相較於枯燥的建模,每次聽這些都感覺時間過得飛快。

講課結束,雲舒本該收拾東西離開,此刻卻有些踟躕,猶疑開口道:“可以問一個問題麼?”

“你說吧。”

“比如說做投資的時候,原來的投資領域,是你很熟悉的,而且一直有在盈利,再轉向新的投資領域時,不會猶豫麼?”雲舒構思了一下語言,問道。

章斯年輕笑出聲,垂眸思索一陣,薄唇輕啟:“我之前在美國的投行實習的時候,帶我的老師和我說過一句話,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每個人都是個人經驗的囚徒’。”

“放在投資領域或者”章斯年頓了頓,目光意味深長,“其他任何事情方面,都是適用的。”

以他對雲舒的了解,小姑娘並沒有太多投資的興趣,八成是最近可能碰到了一些抉擇方面的困難,以投資為引子,投石問路。

章斯年先以今天講過的內容作為一個切入點:“就像我今天和你講的波士頓矩陣一樣,對於低增長率、高市場佔有率的現金牛業務,處理方法,一方面要考慮它現有利益的維持,同時也要長遠分析,它長期來看,增長率能不能提高,如果不能,就及時收割既有利益,短時間內最快榨乾它的剩餘價值,把它投資到新的領域。”

“而如果你分析一個投資項目,它屬於明星產品,前景良好。就應該盡量多的投入資金,促進它再斷時間內迅速發展。”

“原有的投資領域的利益,確實難以割捨。一方面是因為既得利益,另一方面,就像我之前和你說的,原有領域經驗積累給你造成的阻礙,這可以說是每個人的難以抵擋誘惑的舒適區。但你需要做的,就是跳出來看一看,從長遠來看,利益是否一樣的優渥,如果不是,就要下定決心,從舒適區裡走出來。”

“做決定,對於每個人都是艱難的事情。需要前期的分析,更需要下定決心跳出原本藩籬的勇氣。但你換個角度想想,也許能幫助你下定決心。原有的經驗和利益,是你嘗試新領域的底氣。一無所有者做每一個決定都是背水一戰,但你有去嘗試的資本,如果覺得可行,試一試有何妨,也許就走出了一條新路。”

章斯年一邊說一邊收拾東西。將講課期間拿出來的書本放回身後的書架上。背後一整面牆的書櫃,雲舒早就記不清章斯年是從哪裡拿出的這些書,他卻每次上課都能不假思索從書架上拿出正確的書,又放回原處。

“也許再過五年,十年,我可能會勸你路要走穩一些,我現在還不滿三十歲,還是有些年輕氣盛,有要在行業中拔尖的野心和慾望,你年紀比我還要小不少,不該現在就選擇守成。”

“不同性格的人,分析出來的結論可能截然不同。就我個人而言,我是這麼想的。”

雲舒看著章斯年的背影,肩膀寬厚,背脊挺直,燈光下,像一顆舒展的松柏。花生糖在腳邊蹭來蹭去,明天颱風將要登錄,呼嘯的風聲將樹吹的呼呼作響。

像踩著蓬鬆的雲在空中穿行,突然踏入實地。本來還猶豫不決的心突然安定下來。

“我明白了。今天謝謝您。”

章斯年替她將桌面散落的紙筆收拾整齊,遞給她:“時間不早,早些睡。”

“嗯。”雲舒拍拍花生糖腦袋,花生糖叼著章斯年之前還挺喜歡的籐編擺件搖頭擺尾的跟在她身後。

雲舒回到屋內,趴在床上,打開電腦,腿愜意的晃來晃去。

登錄微博。

上週拍的視頻,趕在梗還沒過時的時候,迅速發出去。

“嗯……及時收割既有利益。”

這幾天拍的視頻,過了幾分鐘,也發了出去。

@雲卷捲捲卷兒:做了一些新嘗試,希望大家能夠喜歡o(∩_∩)o。

“嘗試新的領域。”

發完便去洗漱,躺會床上時翻了翻微博,果然如預想的一樣。最新一條微博下麵粉絲的反應兩極分化的厲害。一半以上的人是哈哈哈哈哈哈誇她形式新穎,覺得無趣不能接受的人也有不少,評論點贊前排,毀譽參半。

“就當試水了——大不了下期再做回來唄。”

——

作為財經學校邊緣類專業的一員,雲舒之前聽聞過無數關於金融行業到底有多忙的傳言。

什麼一年出差時間太長,索性全年住酒店,一星期一天一個城市,通宵熬夜加班到爆肝……

之前還只是傳言,最近她算是親眼見識了一下章斯年的忙碌程度。

大概是最近有了個項目快要到關鍵時期,最近章斯年都快駐紮在公司裡,期間大概有回來過幾次,但都不是她清醒的時間段。

這幾天她和花生糖,一個靠著外賣,一個靠著狗糧過日子,吃的臉都綠了。

花生糖想念章斯年做的雞肉魚肉,每天都在門口繞來繞去,等著章斯年回來。

但也只有花生糖想念。

雲舒一邊對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做差分,建模,一邊鍵盤按得啪啪作響、咬牙切齒,忿忿道——忙死你算了,最好別回來。

前幾天物業來抄水錶,她找不到在哪兒,微信上問了下章斯年。那天正好週五,平日里給她補課的日子。大概是她的微信給章斯年提了個醒,他居然微信上發了個視頻鏈接給她,讓她自學,這就算了,還讓她看完後按照教程建一個模型。

雲舒真的是表面好好好,內心mmp——忙到這程度,還不忘給她遠程佈置作業!

花生糖最近皮膚病好的七七八八,狀態恢復一些,不像之前一樣病懨懨的。

加上可能章斯年最近在它眼中,沒有什麼威懾力了。這陣子房間裡什麼角落都敢鑽、什麼東西都趕咬,什麼東西都敢亂碰。

雲舒一邊跟在它後面收拾殘局,一邊懷念剛搬家時乖巧的花生糖。

雲舒剛舒一口氣,客廳裡就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

雲舒伸頭看了一眼,花生糖從章斯年電視旁邊放cD的架子下面鑽過去,把架子給弄倒了,cD散落一地。

花生糖站在一旁,鼻子在cD堆裡面嗅了嗅,抬起頭,一臉無辜的看著它。

雲舒嘆了口氣,將筆記本電腦放一邊,去給自家狗子收拾殘局。

章斯年收集的cD還挺多,有幾個歌手的cD雲舒也有。

也不知道章斯年最初是怎麼排列的。雲舒也就按照歌手大概收拾起來。

“你啊——”雲舒一邊用指尖點花生糖的鼻子一邊收cD,話語間並沒有生氣的意味。

花生糖一點都不怕,往她懷裡鑽。

“別亂動,癢……”雲舒抱著花生糖腦袋,眼睛彎成一彎上弦月。

花生糖病了很久,難得活潑些,她還挺歡喜的。

一邊鬧,一邊整理,時光消磨的飛快,整理的進度異常緩慢。

雲舒一邊給花生糖順毛一邊將地上的cD擺回架子上。拿到其中一張時,動作愣了愣。

“他居然有這張!”雲舒之間在cD名稱上輕輕滑過,聲音裡面滿滿的羨慕。

是她之前拜託陸知意在歐洲買但沒有買到的小眾樂團的cD。

雲舒低頭翻了翻剩下的cD,另外一版她買到的居然也有。

雲舒哼了一聲——我才一點都羨慕。

“啊啊啊,好吧,我還是羨慕嫉妒。”

這兩版cD的發行量並不高,雲舒開始喜歡這個樂團時,這兩張cD已經發行了一段時間,之後再沒有發行過新的cD,並不好買。

雲舒內心像是花生糖的小爪子心口輕輕撓呀撓,癢得很——好想拆開來聽一下啊。

她做不出不告而取的事情,但明天就週五了,她看了一眼自己還未建完的模型,這時候找章斯年,他再給自己佈置作業怎麼辦!

“這週末樂團會來S市,據說現場會有新cD,我到時候買新的好了。”

“過幾天等這波事情過了再藉來聽吧。”

也許是她沒找章斯年起到了作用,也許章斯年真的忙昏頭了,這週居然沒有自習任務也沒有作業。

雲舒週日將花生糖託付給李蔚,美滋滋的去大劇院聽樂團的演奏會。

樂團難得到國內巡演,一到劇院門口,賣cD的地方果然排起了長隊,隊伍分了三排,雲舒連忙挑了最邊上,人看起來少些的隊伍站進去。

等了快二十分鐘,眼看演奏會就要開始了,才輪到她。

“要一張最新的cD。”雲舒開口道。旁邊傳來一個聲音,和她異口同聲。

聲音帶著清冷的意味,有些熟悉,雲舒偏過頭去。

中間那列的人正好在彎腰付錢,登記信息。

最左邊那列的人也偏過頭來。

俊朗的眉眼、深潭一般的眸子、頎長的身姿,兩人目光相對,周圍嘈雜的人群突然變成了安靜的背景板。

章斯年輕輕一笑,眉眼間帶了一暖意。

“先生、小姐——別愣著了,後面多少人等著呢。”

像是靜音鍵瞬間被解除,周圍的人聲有大了起來,雲舒轉過頭來,從錢夾中掏出零錢,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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