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棺 二、殺人的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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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霧迷離。

李蓮花全身皆濕,竹林中的泥濘淺淺漫上他的鞋緣,看起來有些潦倒。昏暗迷濛的光線中,他的臉色微現青白,眉目雖仍文雅,卻毫無挺拔之氣。

那三匹馬老老實實的跟著他,未走多久,一處別院映入眼帘。

那是一處在二樓東面房間亮燈的別院,庭院不大,卻修有琉璃碧瓦,雕飾精緻,不落俗套,二樓那明亮的暖黃燈火映得院中分外的黑,他咳嗽了一聲,老老實實的敲了敲門,「在下寒夜趕路,偶然至此,敢問可否借住一宿?」

門內有老者的聲音沙啞的道,「青竹閃寒霧冷雨,在外面待得久了要生病的,我這故居客房不少,也住過幾輪的路人了,年輕人請進來吧……咳咳……恕老朽身體有病,不能遠迎。」

李蓮花推門而入,推門的時候「咯」的一聲微響,卻是一只琵琶鎖掛在門後,主人倒也風雅,琵琶鎖並未鎖上,被磨蹭得很光潤,月光下銅質閃閃發光,鎖上還刻著極細的幾個字跡。屋內搖搖晃晃亮起燈火,一個年紀甚小的少女對外探了個頭,「爺爺,外面的是個讀書人。」

那少女看似不過十二三歲,李蓮花對她微微一笑,她對他吐了吐舌頭,神情很是頑皮,「你是誰?打哪來的?」

「我姓李,」李蓮花很認真的道,「我從東邊來,想過撫眉河,到西北去。」

「李大哥,」少女對他招了招手,「外面冷得很,進來吧。」

李蓮花欣然點頭,「外面的確是冷得很,我一身衣裳都濕了,不知門內可有烤火之處?」說著他忙忙的進屋,屋內果然暖和許多,一位披著襖子的老者拄著拐杖顫巍巍的走了出來,「這個時節最是陰寒,東側有客房,可供你暫住一宿。」

李蓮花指著門外,「過會我還有兩位朋友前來,可否一起叨擾老丈?」

那老者身材肥胖,臉頰卻是枯瘦,有濃濃的病態,咳嗽了幾聲,「出門在外自有許多不便,既然外面下了雨,那便一起進來吧。」

「如此真是謝過老丈盛情了。」李蓮花大喜,忙忙的往老者指給他的房間去,走了兩三步,突地回過頭來,對著那少女長長地做了個揖,「也謝過妹子盛情。」

那少女一直兩眼圓溜溜的看著他,突地見他感恩戴德口稱「妹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李蓮花連連作揖,這就進了那客房。

進了客房,李蓮花點亮油燈。

燈火漸漸明亮,照亮四周,這是個普通的客房,除了一張木床什麼都沒有,連油燈都是擱在釘在牆上的一塊托板上,床上堆著乾淨的被褥,四下空無一物。

他很爽快的脫了外衣,那外衣濕得都滴出水來,穿著半濕不幹的中衣往被子里一鑽,就這麼合目睡去。

睡不到一盞茶時分,只聽大門碰的一聲,有人提高聲音喊道,「有人在家嗎?」李蓮花朦朦朧朧的應了一聲,糊裡糊塗的爬起來去開門。

穿過庭院的時候屋外的寒風煞是刺骨,醒了醒他的精神,大門一開,門外的卻是方多病和展雲飛,只見方多病瞪眼看著他,一把抓住他前胸,得意洋洋的道,「本公子早就知道你故意說段故事給我聽,非奸即盜,果然展大俠作息一醒就告訴我——當年李相夷和東方青冢比武的地方雖然是在撫眉河邊,卻是撫眉河的山那邊,距離那條河還有十七八里路呢!」他提著李蓮花搖晃,「你小子是不是想了個借口想打發我和展大俠到外面那除了竹子還是竹子的荒山野嶺去瞎轉一整晚,好讓你一個人先到這裡來探虛實?死蓮花!我告訴你,本公子一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想甩下我沒門!」

李蓮花正色道,「此言差矣,想當年李相夷和東方青冢在何處比武,只怕李大俠那時日理萬機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我知之不詳自是理所應當。何況此處老丈樂善好施,凡有外人借宿一概應允,連客房都早已備好,我又為何要讓你們二人在荒山野嶺像那……個一樣亂竄……」方多病大怒,「那個?哪個?你給本公子說清楚你心裡想的是哪個?」李蓮花咳嗽一聲,「那個紅拂夜奔李靖……」方多病的聲音頓時拔高,「紅拂?」李蓮花道,「噓,那是風雅、風雅……你莫大聲嚷嚷,吵醒了老丈將你趕出門去。」方多病一口氣沒消,仍舊怪腔怪調的道,「老丈?本公子在門外站了半日,也沒看到個鬼影出來,這既然是他家,為什麼你來開門?」

李蓮花道,「這個么……荒山野嶺,一個不良於行的老丈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娃兒一起住在大山之中,準備了七八間客房,專門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供人借宿,這等高風亮節自與常人不同,所以你敲門他不開也是理所應當,順其自然的事。」方多病被他氣到的一口氣還沒消,聽他這一段腦筋轉了幾轉,哭笑不得。展雲飛淡淡插了一句,「此地必有不妥,小心為上。」

屋裡卻還是一片寂靜,剛才那老者和少女並未出現,燈已熄滅,悄然無聲。

「喂喂……死蓮花,不但人不出來,連點聲音都沒有,不但沒有聲音,是連氣息都沒有,你方才當真見了人嗎?」靜聽了一會兒,方多病詫異道,「這裡面連個人聲都沒有,真的有老丈?」

「當然有。」李蓮花一本正經的道,「不但有老丈,還有好幾個老丈。」

「好……好幾個老丈?」方多病頓時忘了剛才李蓮花硬生生把他比作「紅拂」,「在哪裡?」

李蓮花指了指方才那「老丈」出來的地方,「那裡,」隨後又指了指那少女回去的地方,「那裡。」

展雲飛放慢了呼吸,手按劍柄,靜靜的向那兩個房間靠近,李蓮花嘆了口氣,「左邊屋裡有兩個死人,右邊屋裡也有兩個死人。」

方多病凝重了臉色,一晃身就要往房中闖去,李蓮花一抬手,「且慢,有毒。」

「毒?」方多病大奇,「你怎知有四個死人,又怎知有毒?」

「我什麼也不知道,」李蓮花苦笑,「我只知道這地方顯而易見的不妥,但若是個陷阱,未免也太過明顯,尋常佝僂的老者和年幼孩童如何能在這荒山野嶺長期獨自生活?這裡既無菜地又無魚池,距離鄉鎮有數十里之遙,就算家裡有個寶庫不缺銀子,難道他們能經常背著數百斤的大米跋涉數十里地?更不必說會對深夜前來的陌生人如此歡迎,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很歡迎人住進這屋子,不論是誰。」

「然後?」展雲飛果然從不廢話,簡單直接的問。

「然後——然後我就住了進來,但沒有發現什麼古怪,在左右房間里還有第三和第四人微弱的呼吸聲。」李蓮花嘆了口氣,「但我躺下不到一盞茶時間,左右兩側四個人的氣息突然斷了——這麼短的時間,不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人出入,四個大活人突然氣息全無——而能如此殺人於無形的,十有八九,就是劇毒。」

「胡說八道!你說這幾個大活人住在自己家裡,半夜突然被自己毒死了,卻沒毒死你這個客人,根本不合情理,何況你什麼都沒看見,只是瞎猜一通……」方多病連連搖頭,「不通、不通,既然他們歡迎你,又沒有害你,卻怎麼會害死自己?」

「也許……大概……他們不是這屋子真正的主人。」李蓮花正色道,「這屋子太過乾淨,平時必有人仔細打理,門口掛著琵琶陰陽文字鎖,主人多半喜歡機關……說不定精通機關……如果我遇見的那兩人只是被困在屋內無法出去,突然遇見了有個自投羅網的路人要進屋,自然是要拚命挽留的。」

「困在屋內?」方多病奇道,「這屋子裡什麼也沒有,也能困住大活人?本公子想走就能走……」展雲飛打斷他,「剛才那兩人,已經死了。」方多病嚇了一跳,展雲飛劍鞘一推,左邊的房門緩緩打開,只見一個佝僂老者坐在椅上,兩眼茫然望著屋樑,卻已是氣絕多時了。

方多病立刻倒抽了一口涼氣,屋內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異常,唯一的與眾不同的……是這屋裡除了椅上的老者,還有另外一具屍體……

一具鬚髮斑白,穿著粗布衣裳,赤著雙腳,一看就知道是尋常村民的屍體,赫然又是一個「老丈」。

這具屍體靠牆而坐,顯然和死在椅上這位衣著不俗的老者不是一路。

莫非——這也是被困在這屋裡的路人之一?

三人面面相覷,繞是都已是慣走江湖的熟客,卻也是相顧駭然。

屋裡並沒有什麼古怪氣味,彷彿那一盞茶之前還活生生的老者只是睡了,一切都安靜得不可思議。展雲飛屏住呼吸,以劍鞘再度推開另一間的房門,那門內也有兩人,一個是年約三旬的美貌婦人,另一個便是那貌似天真的孩童,只不過這也是兩具屍體,毫無半點氣息。

方多病呆了,這一瞬間這屋裡所有的門窗都似陰森可怖起來,「這……這莫非有鬼……」展雲飛卻搖了搖頭,他凝視著那小小少女的死狀——她就匍匐在地上,頭向著東南。他的劍鞘再度一推,那房門旁一個櫥子倏然被他橫移二尺,露出牆上一片細小的黑點。

「氣孔……」方多病喃喃的道,「莫非竟是通過這氣孔放出毒氣,瞬間殺了二人?天……這莫非是一個機關屋?」

三人環目四顧,這乾淨空蕩的庭院卻似比三人所遇的任何敵人都深不可測。李蓮花退了一步,慢慢的道,「或許應當試一下能否就此退出……」方多病連連點頭,突又搖頭,想了想又點頭。李蓮花一句話說了一半,飄身而退,人到院門口就落了下來。展雲飛沉聲問道,「如何?」

「毒霧。」李蓮花亮起火摺子,轉過身面對著門外的冷雨大霧,喃喃的道,「原來他們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的原因,是因為大霧……」火摺子光芒之下,只見方才那濃郁的大霧漸漸變了顏色,蒼白之中微帶藍綠,竟是說不出的詭異。

「毒霧?」方多病和展雲飛都變了顏色,他們在大霧中行走良久,卻並未察覺霧中有毒,「這霧中有毒?」

李蓮花對著大霧凝視半晌,突的探手取出一塊方巾,揚手擲入不遠處迷離的大霧中。過了一會,他揮袖掩面,竄入霧中將方巾拾了回來,只見白色方巾已經濕透,就在這短短片刻之間,方巾上已見了三四個微小的空洞,竟是腐蝕所致。

方多病汗毛直立,這霧氣要是吸入肺中,不是剎那間五腑六臟都給穿了十七八個小孔出來?「這毒霧如此之毒,剛才我們也吸入不少,怎麼沒事?」

「想必就在這左近有什麼劇毒之物能溶於水氣,」李蓮花喃喃的道,「只有大霧濃郁到一定程度,毒物方能進入霧中,我們走了好運,竟能平安無事走到這裡。」

展雲飛突道,「只消能在這裡度過一夜,天亮之後水氣減少,我們就能出去。」

李蓮花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方多病忍不住道,「這屋裡的死人也是這麼想,那毒霧還沒進來,自己倒是一命嗚呼。這屋子比外面的毒霧也好不到哪去……」

「此地此屋,全是為殺人所建!」展雲飛淡淡的道,「這屋主人的癖好惡毒得很。」

「不錯,根本不在乎殺的是誰,好像只要有人死在這裡面他就開心得很。」方多病咬牙切齒,「世上怎會有這等莫名其妙的殺人魔,老子行走江湖這麼久,從來也沒聽說過還有這種鬼地方!」

「有!」展雲飛卻道,「有這種地方。」

「什麼地方?」方多病瞪眼,「本公子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展雲飛道,「囫圇屋。」

囫圇屋,為昔日金鴛盟第一機關師阿蠻薩所制,據說其□有一百九十九道機關,被關入其中的人從無一個生還,死狀或有中毒、或刀砍、或火燒、或針刺、或腰斬、或油炸……應有盡有,只有人想像不到,沒有囫圇屋做不到的殺人之法。

但據說囫圇屋金碧輝煌,乃是一處鑲有黃金珠寶的樓房,充滿異域風情,絕非這麼一處平淡無奇的庭院。並且囫圇屋一直放在金鴛盟總壇,在十一年前早已毀於李相夷與肖紫衿聯手的一劍,自然不會突然重現在此。

方多病從未聽過囫圇屋的大名,等展雲飛三言兩語將這事講了一遍,他既恨為何自己不是出道在十一年前,又恨展雲飛語焉不詳,更恨不得把展雲飛腦子裡裝的許多故事挖了出來裝進自己腦子裡替他再講過一遍方才舒服。

「故事可以再講,但再不進屋去,外面的霧就要過來了。」李蓮花連連嘆氣,「快走、快走。」方多病一下竄入屋裡,三人在廳堂中佔了片刻,不約而同的擠入方才李蓮花睡過的那間客房。李蓮花想了想,又出來關上大門,再關上客房的門,彷彿如此就能抵擋那無形無跡的毒霧一般,展雲飛和方多病看他瞎忙,展雲飛立刻撕下幾塊被褥將門縫窗縫牢牢堵住,方多病卻道屋裡有無聲無息的殺人劇毒,這般封起來說不定死得更快。

這屋子不大,三個大男人擠在一處,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李蓮花想了想,又動手去拆床。方多病只怕床後也有什麼會吐毒氣的氣孔,連忙和他一起動手,展雲飛拔出佩劍,「二位閃開。」李蓮花拖著方多病立刻逃到牆角,只見劍光暴漲繚繞,一聲脆響,那木床已成了一堆大小均勻的碎渣。李蓮花贊道,「好劍法。」方多病哼了一聲,顯然不覺這劈柴劍法有何了不起,是死蓮花自己武功差勁之極大驚小怪。

床碎之後露出牆壁,這牆壁上卻沒有氣孔。展雲飛並不放鬆警惕,持劍在屋裡各處敲打,卻並沒有敲出什麼新鮮花樣出來,這彷彿便是一間極普通的房間。

難道這一夜竟能如此簡單的對付過去?展雲飛在看牆,方多病卻一直盯著那被劈成一堆的木床,這屋裡除了那堆木床之外本也沒啥好看的,突然他大叫一聲,「螞……螞蟻!」展雲飛驀地回頭,只見從那破碎的木頭之中慢慢爬出許多黑點,赫然正是一只只螞蟻。原來這木床的木材中空,中間便是蟻巢,展雲飛劈碎木床,這些螞蟻受到驚擾便爬了出來。

這絕不是一窩普通的螞蟻,這些螞蟻都有半個指甲大小,比尋常螞蟻大了不下十倍,兩對螯卻是橙紅色,黑紅相應,看起來觸目驚心。方多病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些源源不斷爬出來的螞蟻,想像這些東西一旦爬到自己身上的樣子,頓時不寒而慄。

這許多螞蟻突然爬了出來,雖然三人都是江湖高人,但拍螞蟻這等事和武藝高低卻沒多大關係,武藝高也是這麼一巴掌拍死,武藝低也是這麼一巴掌拍死。只見三人不約而同開始動手殺螞蟻,一開始方多病還「芙蓉九切掌」、「凌波十八拍」什麼的招呼來招呼去,猛見李蓮花一巴掌兩三只拍得也不慢,頓時醒悟,開始左右開弓噼里啪啦殺。那木床畢竟不大,設計這螞蟻機關的主人顯然也並沒有想到這麼小小一間客房會鑽進三個人,一個時辰不到,那螞蟻已被三人殺得七七八八,便是剩下幾只命大的也不足為患了。方多病擦了擦頭上的汗,呼出一口氣,他媽的殺螞蟻比殺人還累,抬起頭來,卻見展雲飛和李蓮花臉色都不算釋然,「怎麼?被咬傷了嗎?」

展雲飛淡淡看了李蓮花一眼,「你看如何?」

李蓮花嘆了口氣,「你聽。」

螞蟻之災剛剛過去,只聽「咚」的一聲悶響,不知是什麼東西重重踩了下地面,牆壁竟是微微搖晃起來,方多病瞠目結舌,只聽那沉悶的「咚」、「咚」之聲由遠而近,有個沉重的東西從後院慢慢爬來,聽那腳步聲顯然不是人,卻不知是什麼東西,要命的是這東西竟然沒有氣息之聲!

不是人、不是動物!

難道是——

「碰」然一聲巨響,屋裡三人猛地貼牆而立,一面牆轟然倒塌,一個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怪頭撞塌一面牆壁,穿了進來,隨即寒芒一閃,自那辨認不清的東西身上驟然伸出六支刀不像刀,劍不像劍的東西,只聽「篤篤篤篤篤篤」一連六聲,六支鋒刃一起入牆,李蓮花展雲飛都躍身而起,方多病著地一滾,僥倖沒有受傷。門外燈火一閃,那撞破牆壁的東西非人非獸,竟是一個巨大而古怪的鐵籠,它倒不是自己走過來的,卻是一直支在後院假山之上,這屋內木床破碎之後,不知和這假山上的鐵籠有何牽連,鐵籠自斜坡上滾落。這東西沉重異常,這牆壁又異常的薄,莫怪一撞就穿,鐵籠中顯然裝有不少機關暗器,一撞之後先射出六支長鋒,三人驟不及防,狼狽躲閃,上躍的兩人尚未落地,鐵籠中嗡的一聲射出數十點寒芒,展雲飛半空拔劍,但聽叮噹一陣亂響,這數十點寒芒被他一一撥落。方多病滾到鐵籠之旁,拔出玉笛,對鐵籠重重一擊,「錚」的一聲脆響,那鐵籠竟分毫不損,顯然也是一件異物。

方多病一擊之後,心知不妙,立刻著地再度一滾,那鐵籠受他一敲,嘩的一聲鐵皮四散激射,露出第二層外殼,卻是一層猶如狼牙一般的鋒芒鋸齒。那激射的鐵皮亦是鋒銳異常,自方多病頭頂掠過,當的一聲射入牆壁,入牆二寸有餘。方多病心裡大叫乖乖得不得了,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突然腿上一痛,他翻身坐起,呆了一呆,按住小腿。

李蓮花和展雲飛同時回頭,但見方多病著地一滾,滾過方才被展雲飛撥落的黑色暗器,腿上頓時鮮血長流。展雲飛即刻趕到他身邊,劍尖一刮,把那暗器挑出,臉色有些變了,「別說話,有毒!」

就在這一瞬間,方多病的腿已然麻了,他心裡涼了半截,行走江湖這幾年,他不算當真歷過什麼大險,卻難道這一次……

「背——」李蓮花的聲音驀地響起,展雲飛一個念頭閃過自己尚未明白,前胸一痛,一物穿胸而出,他低頭看著自胸前穿出的長箭,口中微微一甜,回頭看向李蓮花,「外面……」

方多病親眼看見展雲飛就在他身邊咫尺被一箭穿胸,一時竟是呆住,只以為是做夢。就在他呆住一瞬,李蓮花急閃而來,叮的一聲脆響,他不知以什麼東西斬斷穿牆射入展雲飛背後的箭身,將展雲飛平托到他方才站的一角。展雲飛還待再說,李蓮花凝視著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比了個噤聲的姿勢。

展雲飛當下閉嘴,李蓮花拔出斷箭,點他四處穴道,就讓他平躺在地上,展雲飛見他做唇形:「不要動」,於是點了點頭,心裡漸漸開始明白——這庭院之中確實沒有活人,但卻有人在院外隱藏行跡,跟蹤聲音以強弓射箭傷人。

古怪的鐵籠,神秘的弓手,四個死屍,瀰漫的毒霧。

這庭院之中,今夜究竟在發生什麼。

是有意設伏,或是無意巧合?

他們是陷入了一個針對「佛彼白石」的陷阱,或只是在錯誤的時間踏入了一場別人的遊戲?

方多病已全身麻痹,動彈不得,腦子似也僵了,只一動不動的瞪視著面前的那個狼牙似的鐵籠。李蓮花靜靜地站在屋中,展雲飛重傷倒地。

就在此時,淡藍的毒霧自牆面的破損之處,緩緩的飄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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