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第93章 急管繁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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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關本是南朝城鎮,不日前被北朝軍隊攻破,如今北軍又退了回來。城中百姓早已避走逃難,整個陽關城除了北朝士兵,幾乎沒有百姓。

蕭胤暫居的府邸本是陽關府尹的府邸,花著雨也被押到了府中,直接被投入了府內的地牢中。

地牢陰森而潮濕,令她窒息,而肩頭上的傷口疼得她忍不住蹙眉。她坐在地上,腦中,不斷回旋著戰場上蕭胤的一舉一動。她試圖從他的不尋常上,找出來他的異樣。可是,最終,她不得不承認,蕭胤除了忘記她,除了人變得更無情,並沒有什麽大變化。

他不像是被人操縱控製的樣子,他還是那樣冷冽霸氣雷厲風行。到底,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這是她一定要查清楚的。

花著雨運了運內力,將捆綁在身上的繩索掙斷,緩步走到牢門前。地牢雖然牢固,但外麵的守衛並不算森嚴,很顯然,陽關眼下成了北朝重兵防守之地,南朝人根本就進不來。蕭胤也不用擔心有什麽人會來救她!

花著雨站在牢門前,她在等。她知道有人會來找她的!

果然,黑暗之中,有輕輕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牢門窸窸窣窣一陣響動,一個人提著燈籠,出現在牢門前,是蕭胤的貼身侍衛回雪。

在戰場上,蕭胤向她射箭時,回雪曾經去阻攔。花著雨就知道,她到了這裏,她是一定會來找她的。

回雪提著燈籠站在牢門外,隔著牢門的柵欄定定望著花著雨。手中的燈籠散發著淡淡的柔光,並不能將牢房全部照亮,就連回雪的臉,都照得晦暗不明。

多日不見,回雪並沒有多大變化,神色看上去依舊清冷,只是望著花著雨的眸光,卻明顯很複雜。

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冒充卓雅公主?”回雪冷冷問道。

花著雨沒想到回雪一開口會問她這個問題,這麽說,她不是蕭胤妹妹的事情,回雪已經知道了!回雪知道,肯定是蕭胤知道了告訴她的。當日,她曾經告訴蕭胤,要他回去後去問白瑪夫人一件事。

回雪,我是誰,並不重要。我當日來北朝,只是避難,對北朝沒有惡意!”她只能這樣說,目前,她是花著雨的身份還不能說出來。

那你又是怎麽認識卓雅公主的,身上怎麽會有她的信物?卓雅公主現在又在哪裏?”回雪繼續問道。很顯然,回雪並不知她便是贏疏邪,這個應該只有蕭胤知道。而回雪同樣也沒有懷疑她是花家小姐,只以為她是花家一個來代嫁的丫鬟。

回雪問到了卓雅公主,花著雨沉默了。

錦色的死,始終是花著雨心頭的最痛的一個疤,每一次提起來,就好似再次揭開了傷疤,掀開了血淋淋的傷。

她已經不在了,信物是她交給我的。”良久,花著雨才緩緩說道。

回雪提著燈籠的手顫了顫,眸中劃過一絲深深的悲慟。很顯然,她早就猜到了,這麽重要的事關身世的信物,是不會輕易送人的,除非人不在了。

一言難盡!回雪,現在我只想知道,你們皇帝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何要忽然攻打南朝?他的黑發怎麽會變成紫色?”花著雨凝眉問道。

回雪沉默了一瞬,卻並沒有回答花著雨的話,抬眸別有深意地看了花著雨一眼,取出鑰匙,將牢門打開,“皇上要見你,隨我來吧!皇上近來脾氣很不好,遲了若是惹惱了他,你可是要遭殃的。”回雪蹙眉說道。

花著雨知道蕭胤會見她的,在戰場上,不知溫婉在他耳畔說了什麽,讓他忽然對她有了興趣,以一國之尊親自出馬擒了她。要不然,以他根本就不記得她的情況,他應該對她這一個小小的兵卒不感興趣的。但她不明白回雪為何不願回答她的話。

花著雨隨著回雪出了地牢。地牢外麵的門口,站著蕭胤的另一個貼身侍衛流風。看到回雪帶著花著雨走了出來,他轉身在前麵帶路。幾人沿著青石小路,來到了蕭胤的住處。

皇上,那個戰俘我們帶來了!”流風進去稟告道。

花著雨被押著慢慢地走入屋內。

別離時,還是依依不舍,再見時,卻已經陌生如路人。一切已經滄海桑田。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只是,四目相對,他眼裏的她不再是她,她眼中的他也不再是他。

蕭胤席地坐在毯子上,背靠著錦墊,正在聽溫婉撫琴。紫發與他深紫色的眸光交相輝映,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驚心動魄而魅惑逼人的氣質。這在以前的蕭胤身上是沒有的。而且,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冷了。

花著雨雙手背在後麵,邁著沉緩的步子走到蕭胤麵前約五步遠的距離,清眸定定地凝視著蕭胤。近距離看,她發現蕭胤紫色的長發和他的容顏竟是那麽的相配,冷峻的麵容和豔麗的發,那麽魅惑,竟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花著雨抬眸一瞬不瞬地望定他,沉聲說道:“不知皇上將我一個小小兵卒抓來做什麽?”

蕭胤的目光淡漠地從花著雨臉上掃過,冷笑道:“一個小兵卒武藝這麽高,朕自然感興趣了,而且,據說姬鳳離很重視你。朕就是不知他重視你到什麽程度?”

姬鳳離很重視她嗎?這話就是溫婉在戰場上說的話吧。

對於這樣的話,皇帝也相信嗎?我只是一個小兵卒而已!”蕭胤,他是真的一點也不記得她了。

說的也是!”他挑了挑眉,淡淡說道,紫眸深深凝視著花著雨,看了好久,劍眉蹙了蹙,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皇上!”溫婉停止了撫琴,在蕭胤身側落座。執起酒杯,給蕭胤斟滿了酒,“再喝一杯!”

蕭胤轉首朝溫婉勾唇笑了笑,“婉兒,怎麽不彈了?朕想再聽一遍那首曲子。”

溫婉麗目閃了閃,笑道:“只要皇上想聽,婉兒就會一直彈。”她起身朝琴案前走去,經過花著雨時,頓住了腳步,美目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花著雨心中明白,溫婉對她,應該是恨的。

當日,蕭胤將溫婉擄走時,在馬車中對她說,擄走溫婉,只是為了保護她。這番話當時溫婉被點了昏睡穴,並沒有聽見。但是,並不代表日後她不知道。當一向清高傲氣的她,知悉自己被帶到北朝,只是蕭胤為了救一個小太監,情何以堪?

花著雨苦笑,她和溫婉之間的賬,說起來真是複雜了。

溫婉坐到琴案前,開始撫琴。那她曾經用過的繞梁,在溫婉的指尖下,奏出一曲她曾經彈過的《殺破狼》。

花著雨不明白,溫婉何以又開始彈奏這首曲子,難道是蕭胤愛聽?這麽說,這首曲子很可能是蕭胤教給她的了。

當日,她在戰場上彈奏過那首曲子,蕭胤以為她是他妹妹後,曾要她彈奏過兩次。原本她以為蕭胤是不懂樂曲的,但是,他會拉胡琴,當然是懂得。大約,他將這首曲子記了下來教給溫婉了。

花著雨凝立在屋內,在錚錚的琴曲裏腦中念頭疾轉。

皇上,我有幾句話要和皇上說,還請皇上屏退左右!”她可不是來這裏聽曲子的,有些話必須要和蕭胤說。

花著雨一說話,溫婉的琴音就亂了,錚錚幾聲,一聲裂帛之音,琴弦竟然崩斷。溫婉驚呼一聲,抬起手腕,只見蔥白的玉指上有血珠慢慢淌了下來。她輕輕地顰了顰眉,似乎是很痛。

蕭胤紫眸一眯,起身快步走到溫婉麵前,執起她的手看了看。忽然俯身低首,張口含住了溫婉帶血的手指,為她吮去了手指上的血。

這一瞬,花著雨僵住了!她萬萬沒料到,蕭胤竟能溫柔至此。

當初和親時,他看了溫婉的畫像,對溫婉一見鍾情,所以欽點了溫婉和親。他對溫婉這樣的女子,始終是喜歡的吧。或許,他對她的感情,只不過是兄妹之情而已。對溫婉,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花著雨看著兩人相依偎的樣子,心頭突然而來的痛慢慢地減緩了。或許,蕭胤和溫婉在一起,也是極好的。他們很般配,如果蕭胤答應退兵,南北朝從此再無戰事,這一切便都圓滿了。

花著雨正在凝眸沉思,一道勁風襲來,袍袖獵獵,掌風帶著凜冽的殺意向花著雨襲了過來。眼看著那袍袖就要打在花著雨臉頰上了,依著本能,她猛然後仰,躲過了蕭胤的雷霆一掌。

皇上,您這是怎麽了?這不怪她,是我彈得不好!您別殺她!”溫婉衝了過來,攔在了蕭胤麵前。

蕭胤眯了眯眼,眸中戾氣頓收,他勾唇笑了笑,“誰說朕要殺她了?沒事的,和你無關,你先下去吧!”

溫婉朝著蕭胤施禮,淺笑道:“皇上莫要氣壞了身子!”臨去前淡淡瞥了花著雨一眼,退了出去。

花著雨兀自震驚,她完全沒想到蕭胤會突然動怒,這就是回雪所謂的皇上脾氣不好吧。她只不過說了句話,打擾了溫婉撫琴,他就如此殺意騰騰。

你要說什麽,趕快說,朕可沒有閑工夫聽你閑說話!說得好,朕就饒你一命;說得不好,朕就殺了你!”他起身走回到桌案,慢悠悠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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