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第53章 扇開殺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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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無雙在哭。

這讓花著雨有些意外,依照皇甫無雙的性子,這一次不知會鬧得怎麽翻天覆地呢!她還記得上次在遊船上,知曉溫婉是故意不赴約後,他是怎樣的氣惱,將滿船人都打了出氣。而今日,或許是終於知曉無力回天,竟是哭了起來。

他顯然是極傷心的,落寞地靠在那裏,衣衫散落鋪陳在榻上,額前飄蕩著幾縷青絲,顯得有些頹廢。他也不出聲,只是雙肩微微抽搐,被纖長濃密的睫毛遮住的黑眸中,有淚珠不斷湧出。

花著雨從未見過一個人哭得這麽肆無忌憚,哭得這麽痛快淋漓,就像小孩子一樣。

她幾乎看呆了。如果,她也能這麽痛痛快快地哭一次就好了,這一刻,她竟然有些羨慕他了。

花著雨凝眸四周,發現屋內並沒有其他伺候之人,她也想躲出去,若是皇甫無雙知曉他的哭相被她看到了,日後說不定這小孩男人尊嚴一爆發,就把她給砍了。但花著雨剛要挪動腳步,便被皇甫無雙看到了。

他抬起濕漉漉的睫毛,露出噙著淚珠的黑眸,粗聲道:“是小寶兒啊,你過來!”

花著雨忙低下頭,裝作什麽也沒看見的樣子,緩步走了過去,將茶盞放在涼榻一側的幾案上,笑吟吟地說道:“天氣太熱,殿下要不要喝杯涼茶?”

小寶兒,溫婉已經和姬相議親。你說,有什麽法子可以讓她進宮選妃?”皇甫無雙不答花著雨的問話,焦急地問道。

花著雨抬眸,看到皇甫無雙臉上的淚水已經被他迅速擦拭幹淨,漂亮的小臉板著,一副肅穆的神色,除了睫毛有些濕意,倒是渾然看不出他剛剛哭過。果然還是要麵子的小孩!她暗暗笑了笑,緩緩說道:“殿下怎麽不去找皇後娘娘幫忙?如果皇後娘娘出麵,說不定可以要溫婉和姬相退親的!”

皇甫無雙一聽花著雨的話,臉上卻絲毫沒有喜意,劍眉動了動,雙眸一眯,眸中沉凝如霜。

這個主意你不用打了,那個女人從來不會管本太子的事情。本太子問你,你可有什麽法子?”皇甫無雙冷著臉,眸光冷厲地望著花著雨。

花著雨被他冷森森的目光盯著,頓覺渾身不舒服,這小孩果然還是哭鼻子時比較可愛一點。

可是,他竟然用“那個女人”來說自己的母後,語氣裏也難掩惱意。這真是令花著雨意外。

南朝皇後是右相聶遠橋之妹。聶家並非高門望族,而是在聶皇後入宮後,聶遠橋才拜相的。據說,聶皇後模樣生得極美,甫一入宮,便被封為貴人。在短短不到一年內,便被封為貴妃,幾乎稱得上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後來前皇後謝氏因病早逝,聶貴妃便得償所願,順利接掌鳳印。自此,權傾後宮。

聶皇後兄長聶遠橋深諳為官之道,短短幾年便根基遍布朝野。上一次,皇甫無傷的夜宴上,聶遠橋並未出席,是以花著雨並沒有見到這位聶右相。

從皇甫無雙的話裏,似乎聶皇後對他並不是極其寵愛,倒像是極其冷落一樣。

他的父親是皇帝,皇帝日理萬機,對他又極其苛責,自然談不上慈愛,如果母親再冷落了他,他倒是著實可憐。難道皇甫無雙的暴虐並非寵出來的,而是因為缺少父慈母愛而造成的?

這也有可能!作為皇室子弟,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樣樣不缺,唯有真情摯愛是極難渴求的。只是,聶皇後只有他一個皇子,又怎會舍得冷落他呢?花著雨有些想不通!

和溫婉議親的是姬鳳離,母後也不好得罪他。就算母後肯,也不好用懿旨來逼他退親的。這件事到底該怎麽辦?你最聰明了,你幫本太子想一個辦法!”皇甫無雙感覺自己是越來越依賴花著雨了,這個小太監,比他的謀士還中用。

花著雨心思急轉,如此,只有讓溫婉或者姬鳳離自動退親了。若讓溫婉自動退親,當然不可能。讓姬鳳離自動退親,當然也不可能。花著雨思索片刻,忽然靈機一動,“奴才倒是真想起一個法子,可以讓姬鳳離不敢娶溫婉!”

自從皇帝下了選妃的聖旨,朝中官員和地方上的五品之上的官員,但凡家中有女未出閣的,都不能肆意在外拋頭露麵。南朝風氣比較開放,平日裏,這街上可是少不了三三兩兩結伴同行的佳人的。

溫婉因與姬鳳離有了婚約,因此不受此拘束,她三日裏有一日會出府遊玩,有時去醉仙坊飲茶,有時到郊外踏青。不過,每次出行都有好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跟隨。

這一日,花著雨一大早便到了醉仙坊守候。她坐在二樓雅座靠窗的桌邊,臉上罩了一塊薄紗,朦朦朧朧,令人看不清她的模樣。

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不一會兒,溫小姐便會到醉仙坊來飲茶,這一次要有勞道長了。”花著雨端著酒杯,對坐在她對麵的一個道士說道。

這是一個中年道士,一身青色道袍,一張白淨的臉,一雙總是微微眯縫著的細目,幾縷長須,一柄拂塵。

聽到花著雨的話,他悠悠歎息一聲,“貧道從未幹過這樣的事情,若非你是侯爺的故人,而侯爺又曾經對貧道有恩,貧道是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花著雨微笑著道:“這其實也不算說謊,說不定這件事情真就成真呢?”

道士緩緩搖頭,微眯的細目乍然睜開,凝視著花著雨,眸中閃過一絲亮光,他悠悠道:“這一次,貧道這天下第一算的招牌要被砸了!”

花著雨飲了一杯酒,笑道:“這次事情後,還請道長速速離開禹都,我會派人保護您離開,從此之後,希望您再不要在這裏出現,可好?”

道士歎息道:“那是當然,貧道也沒顏麵在京城混了。”

樓下一陣騷動,花著雨掀開窗簾朝樓下望了望,便看到溫婉帶著她的貼身婢女鶯兒和幾個貼身護衛到了醉仙坊。

她眯眼一笑道:“道長,有勞了!”

道士點點頭,拿著拂塵緩步走了出去。

溫婉今日著一襲珍珠玉領羅紗白裙,衣衫在淡淡日光照射下,閃耀著淡淡的光暈,更襯得整個人端莊溫婉,清新如月。她一踏入醉仙坊,便引得坊內客人紛紛注目,溫婉卻並不在乎旁人或驚豔或羨慕的目光,一副寵辱不驚的淡定神色。

她正要邁步上二樓雅室,卻忽然被一個青衣道士攔住了。

這個老道,你要做什麽?”溫婉的侍女鶯兒冷聲問道。

道士眯縫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細目,對溫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你個色道士,還不趕快讓開?不然我們可叫人打你出去了!”鶯兒嬌聲斥道。

道士撚著胡須,歎息著說道:“姑娘不忙著打我。貧道實在並非故意阻住兩位的,貧道只是見這位小姐儀容華貴,是以才停下來一觀。這位小姐龍姿鳳容,日後必定母儀天下,乃是鳳命之人啊!命中注定的尊貴非凡啊……哈哈哈……”

道士的聲音很高,似乎透著內力,就連坊內唱曲的聲音都被他蓋了過去。言罷,他執著拂塵,大笑著從醉仙坊慢慢走了出去。

他的話卻無疑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醉仙坊頓時一片嘩然。

溫婉的臉忽紅忽白,也不知是氣惱,還是羞澀,抑或是驚異。

其實,天下但凡渴求榮華富貴的女子哪個不希望自己是鳳命之人?然,她不願嫁給皇甫無雙,現在又和姬相議了親,如今卻被老道說成鳳命之人。

這些話要是傳到了皇帝耳中,那可是禍非福啊。

溫婉神色頓時一凝,冷聲道:“什麽破道士,鬼話連篇,本小姐可從來不信什麽命理。”

溫小姐,方才那人可是天下第一算啊,但凡他算過的卦,無一不靈啊!溫小姐,您是不是要進宮選妃啊?真是恭喜恭喜了!”一樓廳內有人高聲說道。

溫婉凝了凝眉,提著裙袂,緩步上了二樓雅室。

花著雨坐在簾畔,透過珠簾,看著樓下已經喧嚷開來,清澈的眸中閃過一絲犀利之色。她轉了轉手中酒杯,一仰首飲盡了杯中香醇的酒。

或許是因為在戰場待過的緣故,她和一般女子不同,喜歡自斟自飲。只是自從姬鳳離下了毒後,對於酒倒是本能地排斥。每每都是刻意地避開飲酒,但是,今日,她忽然想執杯痛飲。

不過,現在不是喝醉的時候,她要時刻保持著清醒。

像天命這種事,就算是當權者不信命,他們也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試想,作為鳳格之人,未來皇後命的溫婉,豈能嫁給姬鳳離?若真如此,百姓豈不是認為南朝會被姬鳳離推翻,未來的皇帝和皇後就是他們了?

所以,炎帝是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而姬鳳離,就算是左相又如何,始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怎麽敢娶溫婉?

溫婉在醉仙坊沒有待多久,便匆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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