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第24章 美而嗜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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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園春。

大火已經燃了起來,那些原本盯著刑場看熱鬧的人,用衣衫浸了水,捂著口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四處逃竄。

二樓的雅室裏,煙霧已經漸漸彌漫了上來,暗香滿盈的屋內,現在卻滿是煙味。

蕭胤凝立在窗畔,高大的身影在煙霧之中,看上去有些朦朧。他的臉也被濃濃煙霧籠罩,看上去已經模糊起來,唯有一雙紫眸,散發著冷冽尊貴的寒芒,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樓下的刑場。

他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如同一尊精美的雕塑,只是森冷了些。

身後的幾個親衛卻已經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卻也不敢去打擾他。終於,回雪實在忍不住了,壯著膽子說道:“殿下,火馬上便要燒到二樓了,我們快些走吧!我想,丹泓肯定是不會來了,而且,花穆已經被救走了。”

蕭胤聞言,終於回身,眸光淡淡掃過回雪,紫眸之中深不可測。他淡淡說道:“誰說我是在等她?”

聲音雖淡,卻蘊含著刺骨的寒意。回雪頓時噤聲,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或許,她已經來了也說不定。”語帶慵懶,似乎漫不經心,卻又似乎意有所指。

眾人有些莫名其妙,隨著蕭胤轉身離開了酒樓。

花著雨做夢也沒有想到,待她趕到城外會合的地方時,平西侯花穆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死因是中毒。早在他被押上刑場前,就已經提前被下了毒。

花著雨遣散一眾孤兒軍和幾個得救的將領,與平、康還有丹泓,一起將花穆埋葬在西疆荒涼的黃沙地,小小的墳包,連一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她直直跪在墳頭前,平靜得可怕。

沒有預想中的淚水,眼角幹澀,淚水早已經流幹了。而心,卻好似被一刀一刀在淩遲,疼得徹骨。她終究,沒有保住爹爹的性命。

她抬眸,精致的麵具後,原本清澈如水的眸猶若被血色浸染,泛著隱隱的紅色,冷冽到極致,妖冶到極致。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站起身來,靜靜地說道:“走吧!”

也許追兵就要到了,現在,她什麽也不想做,只想活著。只有她好好活著,才可以為死去的人昭雪,才可以令他們安息。

南朝現在是不能回去了,你們自去找藏匿之處吧。”

將軍,你要去哪裏?我們可以一起去嗎?”丹泓一把拉住花著雨染血的衣袖,急急問道。

平和康也是一臉期盼之色。

不,你們誰也不要陪我,我要一個人。”她低低說道。

自此以後,茫茫人世,再也沒有親人可以依靠,只餘她自己孑然一身。

將軍,你一定要丟下我們嗎?”丹泓抿著唇,淒聲問道。

花著雨決然翻身上馬。

這一次的劫法場,他們都出力不少,現在她已經不是什麽將軍了,她也不想再牽累他們,他們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那好,既然將軍堅持,我們也不反對。這樣,我們三個月後,在禹都見麵。”平黑眸沉沉望著花著雨,聲音悲沉地說道。平顯然已經猜到,花著雨早晚會回到禹都。他也知道,現在花著雨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花著雨的命令,他們向來是不敢違抗的,只好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策馬向西涼國而去。這些年和西涼的大小戰役無數,他們對於西涼的地形,還是比較熟悉的,在那裏躲避一段時日是沒有問題的。待到他們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地平線上,花著雨才撥馬向北而去。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身後,已經有追兵的馬蹄聲傳了過來。

玄色的衣袍,黑色的鎧甲,是京師的士兵。他們,終究是追來了。

花著雨勒馬回首凝望,只見大約上百騎朝著她奔了過來。看到花著雨,一眾人齊齊翻身下馬,手中持著雪亮的利刃,圍了上來。濃重的殺氣,洶湧而近。

花著雨知曉自己已經退無可退,她將丹泓和孤兒軍他們都打發走,便是為了自己迎戰這些追兵。因為她不想再有任何人犧牲,他們已經為了她做得夠多了。她翻身下馬,手中的劍緩緩出鞘,寒光映亮了她猩紅的雙眸,白衫染血淒豔至極。

一起上吧!”她的聲音,冷極,寒極。

刹那間,一片寒光交織的劍網朝著她襲了過來,一陣刀劍的交鳴聲後,花著雨身側的一眾人已經齊齊倒了下去。她將劍從一個人的身上抽出來,血滴順著劍刃,滴落在黏稠的地上。

再來!”她淡淡笑著說道,修長的身姿站得筆直,冶豔的銀色麵具,閃耀著冷冷的光澤。

追兵忍不住齊齊打了一個寒戰,他們自然是聽說過銀麵修羅的名號的,沒想到從幾千名士兵的包圍中殺了出來,到現在還是這麽悍勇。

我們一起上!他已經快撐不住了。”不知是誰喊道。

刹那間,又是十幾個士兵圍了上來。其實,那個人說得沒錯,花著雨的確耗費了不少真氣,現在已經是疲憊之極。更何況,她的內力是昨日才剛剛恢複的。如今,她是以寡敵眾,要速戰速決,絕不能拖拉,否則,她必定會支持不住。待力氣耗盡之時,便是死路一條了。

那些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一眾人分散開,從不同的角度開始進攻。

一場廝殺,花著雨的肩背上不知何時被刺中,疼痛襲來,力氣也在漸漸流逝。花著雨身上傷口越來越多,她已經漸漸麻木了。

便在此時,清脆的馬蹄聲嘚嘚傳了過來。眼前又是一道血光,花著雨喘息著,再次擋住一劍。透過刀光劍影,她看見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來人,是敵是友?正在心中揣測,便看到馬車在他們不遠處停了下來。趕車的是一個奴仆,著一襲灰色衣袍,看上去已經很老了。

阿貴,出什麽事情了,為何停車?”馬車中,傳出一道低醇清冷的聲音,好似冷泉飛濺在石上。

趕車的奴仆慌忙躬身稟告道:“稟公子,是一群人圍攻一個人。”

馬車中人“哦”了一聲,道:“竟有這種不公之事?既如此,你還不趕快去幫忙!”

是,公子!”阿貴答應了一聲,便從車轅上躍下,一個縱身,已經跳入花著雨他們廝殺的圈子裏。

你們是什麽人?我們是朝廷的軍隊,在此抓反叛逆賊,你們還是速速離開。”為首的士兵看到阿貴跳了過來,狠聲說道。

他以為這句話說出來,來人必定會怕了。但是,那阿貴卻連眼皮都不抬,瞧都不瞧他一眼。似乎,除了他家主人的話,旁人的話都聽不見一般。他看上去老態龍鍾,手中拄著一個拐杖。但到了廝殺圈子中,就猶若忽然年輕了一般,手中的拐杖舞得虎虎生風,將那些士兵打得落花流水,不一會兒,便躺倒了一地,不是捂著腿便是捂著肚子,哼哼唧唧,再也爬不起來了。

年輕人,還不趕快走!”阿貴朝花著雨說道。

花著雨一抱拳,沉聲道:“多謝公子和老丈相助。只是,不知兩位尊姓大名?”

年輕人不必客氣,有緣還會再見的,趕快走吧!”阿貴拄著拐杖,彎腰向馬車走去。

花著雨翻身上馬,她回首凝望,透過馬車白色的車簾,隱約看到裏麵坐著一個人。那人似乎也在凝視著她,灼灼的目光,似乎能將人穿透。

但是,人家不願將名諱告知,她也不便再追問,只是朝著馬車拱了拱手,便策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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