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第172章 一無所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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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晚,花著雨到附近的山上查看地形。山間的夜色很美,從山上俯瞰,可以看到寧都城內華然盛放的萬家燈火,夜空中的星光和燈火互相輝映,呈現出一種特別的溫馨。可是她知道,一旦城破,所有的溫馨都會化為斷戟殘劍,一地血流。可眼下,這一場戰爭,到底該如何避免。

原本,她將萱夫人請來是要拆穿皇甫無雙不是默國太子這個事實,以阻止這一場戰爭。可未曾想到,萱夫人竟然說無雙是她的孩子。難道說,是爹爹騙了她?爹爹為何要騙她呢,沒有理由啊。或許,是萱夫人在騙她,她這樣做,就是為了複國。因為一個公主的號召力肯定沒有太子的號召力強大。

花著雨閉上眼睛,靜靜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做。

夜色裏,隱約彌漫起一股優曇花的芬芳,極清淡,似有若無,清風過處,偶有消散。隱約還有輕緩的腳步聲響起,花著雨轉過身,借著慘淡的月光看到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走在前麵的,是一個灰袍老人。後麵一人頭上戴著蒙了白紗的鬥笠。月色清朗,花著雨認出,灰袍老者竟是當日在梁州城外救過她的阿貴。那麽,他身後之人,定然便是馬車中那位公子了。此時此刻在此地遇到他們,花著雨極是意外。

兩位請留步。”花著雨微笑著走上前說道。

阿貴駐足打量了她一番,笑眯眯地問道:“請問姑娘是何人,有何貴幹?”

花著雨施禮笑道:“老丈可能認不出我了。我便是贏疏邪,當日梁州城外,老丈曾救過我一命。一直以來都想答謝兩位當日的救命之恩,只是,這麽久了,都沒有機會遇到兩位。沒想到,今日竟然有幸邂逅。”花著雨就是贏疏邪,如今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阿貴驚異地說道:“聽聞贏疏邪原是女兒身,原以為是謠傳,卻原來是真。”

花著雨淡淡微笑道:“這位,想必就是當日馬車中那位公子吧?”

那人輕輕頷首,並未說話。阿貴笑語道:“正是我家公子。”

一直不知恩公尊姓大名,不知此次可否相告?”

阿貴擺手道:“贏少客氣了,我家公子姓容名洛。”

花著雨一怔,萬萬沒有想到,當日救自己的竟是南白鳳容洛。

久聞容公子大名,不知公子深夜緣何上山?”

阿貴沉聲道:“想必贏少也知道,西江月便是我家公子開的。我們西江月是為民解憂,為國分憂的。聽說,寧都這邊有戰事,所以便想過來查看一番。贏少在這裏,莫不是……對了,老朽差點忘了,贏少就是花府小姐。既然贏少的爹爹起事,贏少自然也會揭竿而起,光複舊朝的。”

花著雨苦笑一聲,“事實並非如此。你們過來查看,莫不是想要阻止這一場戰事?”花著雨蹙眉說道。當日和北朝大戰時,容洛曾親自押送糧草送到戰場上,可見西江月確實是為國分憂的。

阿貴頷首道:“正是如此!”

阿貴,你退下,我和贏少談談。”一直緘默不語的容洛忽然開口說道。他說一句話便咳嗽幾聲,嗓音嘶啞晦澀。

阿貴聞言,緩步退走。

容洛漫步走到花著雨身前不遠處,負手向山下眺望,月白色絲質長袍在月色下飄然翻飛。他周身上下有一股清冷的生人勿擾的氣質,從花著雨身側走過時,一股淡淡的優曇香沁入鼻端。

花著雨淡淡笑了笑,南白鳳容洛身上竟然熏優曇香。

敢問贏少可是想攻入禹都,得回天下?若是如此,我們西江月倒可以相幫。西江月遍布天下,倘若組織起來,也是一方勢力。”

西江月的實力花著雨絕對不敢小覷,只是,容洛竟然要幫她爭這個天下,倒令她出乎意料了。“容公子為何要幫我?”花著雨清聲問道。

容洛輕輕咳嗽一聲,緩緩道:“本公子相信作為西修羅的贏少定可以治理這個天下。”

花著雨嫣然一笑,“容公子,我並不想爭奪這個天下。而且,若論能力,沒有人比昔日的左相姬鳳離更有資格坐這九五之尊的寶座了。”

贏少真是如此想的?”容洛啞聲問道。

花著雨輕笑道:“正是如此。我也不想打仗,可眼下,大軍權力被皇甫無雙掌管,想要退兵極是棘手。”

容洛彎腰劇烈咳嗽了幾聲。

花著雨凝眉擔憂地說道:“容公子似乎是病了,這山裏冷,不如早些下山吧!”

無妨!”容洛低低說道,“容某不久前,方和意中人分開,夜半飲多了酒,著了寒氣,便落下這樣的病根。”

花著雨蹙眉道:“容公子一定要珍愛身體啊。”

容洛淡淡問道:“像贏少這樣的女子,不知會愛上什麽樣的人?可否說給在下聽聽。”

花著雨心中淒然,悲從中來,緩步走到容洛身畔的山石上坐了下來。

他是何人,聽聞姑娘嫁過左相,也曾到北朝和親過,還曾嫁過東燕瑞王和皇甫無雙。”

花著雨蹙眉苦笑道:“想不到我的事,連你們這些江湖人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容洛淡笑道:“西江月的消息比較靈通。”

花著雨抬眸看了容洛一眼,鬥笠上的白紗將他的麵容遮得嚴嚴實實。都說南白鳳容洛極其神秘,世人無人知曉他的相貌,甚至都不知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可是麵對著這樣一個陌生人,她卻忽然有了訴說的欲望。

我愛的人。”花著雨心頭忽然湧上來一股強烈的悲涼,“他已經不再愛我了。”

容洛手指微顫,花著雨轉首笑道:“容公子,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皇甫無雙掌管大軍權力是不是因為他是默國太子的身份?”容洛怔了一下,問道。

花著雨頷首道:“正是如此,他在軍中威信日高。如今,只有揭穿他並非默國太子,我才有機會。可是,默國皇後親自承認他是太子慕風。”

皇後?贏少是否想過,那個默國皇後也許不是真正的皇後。”容洛悠然說道。

花著雨心中一震,她忽然想起,爹爹彌留之際,欣喜地囈語道:“阿霜,你來接我了!”默國皇後閨名裏有個“霜”字,很顯然爹爹是戀慕皇後的。可是,活人能來接他嗎?人臨去時,盼著的應是已經過世的親人來接他吧?

花著雨心中忽然洞明,她蹙眉道:“默國皇後,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了。”爹爹說她是默國公主,這就意味著她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也曾渴望著母愛的溫暖,可若是今生注定沒有,她一個人也會好好地活。

容洛頷首道:“阿貴早年在宮中做太醫,對於宮中一些私密之事知道得比較清楚。他可以肯定,皇甫無雙根本就不是默國皇後之子,因為他知道皇甫無雙的母親是誰。”

此事當真?他是不是叫葉富貴?是葉榮華的弟弟?”花著雨問道,這個阿貴和爹爹假扮的那個葉榮華容貌很有幾分相像。

容洛點點頭。

既如此,不知容公子和貴太醫可願意幫在下一個忙?”花著雨問道。

容洛笑語道:“是否是揭穿無雙的身世?在下願意效勞。”

真是多謝兩位了。”花著雨燦然而笑。

當夜,花著雨便帶了容洛和阿貴回到軍營中,並召集軍中將領到帳內議事。此事自然瞞不過皇甫無雙,所以無雙和萱夫人也一並請到。

小寶兒,如今戰事正酣,你召集眾將官來,可是有要事?這兩位又是誰?”皇甫無雙眉梢微挑,笑得分外燦爛。

花著雨不動聲色地看著無雙,淡淡說道:“這位便是江湖上人稱南白鳳的容洛。”

眾將聞言,肅穆的臉上除了驚異之色外還有一絲敬意。看來,西江月為民解憂深受百姓愛戴。

原來是容公子,失敬失敬。上次南朝和北朝一戰,聽聞西江月為大軍送過糧草,容公子此番來,莫不是也來送糧草的?”皇甫無雙飲了一口茶,淡淡問道。

鬥笠遮麵,看不清容洛的麵容,只見他把玩著腰間佩戴的玉佩,低笑道:“在下此番前來,是想勸請各位退兵的。”

皇甫無雙哈哈一笑道:“容公子真是說笑,我們籌謀多年,便是為了得回天下,怎能輕言退兵!”

得回天下,重建默國?昔日默國是什麽樣的,相信各位都還記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難道各位真想重建默國?何況,你們所謂的默國太子、默國皇後,是真的嗎?這位就是萱夫人吧,容某能請您摘下麵紗嗎?這些年,您暗中都是以默國皇後自居,但卻從未露過真容,這是為何?您是在怕什麽嗎?”容洛意有所指地說道。

軍中大將,聞言皆神色凝重地望著萱夫人。其中有年老者,當年也曾見過默國皇後的芳容。

萱夫人聞言一語不發。

皇甫無雙見狀,冷哼道:“你們這是做什麽,我母後的鳳容又豈是你們想看就看的。”

慕太子請息怒,我們也很想弄個明白。”一位將領站出來朗聲說道。

萱夫人聞言,美目冷冷環視一周,平靜地伸手,將臉上的麵紗摘了下來。眾人抬眸看去,俱是一驚,就連花著雨也吃了一驚。萱夫人的臉上竟然遍布疤痕,看上去猙獰可怕,根本看不出本來容顏。

萱夫人冷冷一笑,“當年,我雖然有幸撿了一條命,這張臉卻讓那場大火毀了。如今,我這副模樣,難道不該拿麵紗來遮住嗎?小雨,倘若讓你日日對著我這樣一張臉,你會不害怕?”

花著雨心頭升起一股悲涼,低低說道:“外表不過皮囊而已,再是美麗百年之後也終究會化作白骨,一切成空。”

萱夫人冷哼一聲,“你倒是膽子大,也看得開。”

這麽說,您真的是皇後,慕太子也真是你親生的孩兒了。”眾將紛紛說道。

那是自然!”萱夫人冷冷說道。

阿貴忽地嗬嗬一笑,開口說道:“如若您是無雙的親生母親,那您就不是皇後。如若您是皇後,就絕不是他的母親。因為他的母親是何人,老朽知道得清清楚楚。至於你這張臉上的疤痕,可瞞不過老夫這個醫者,依老朽看,這疤痕不是大火造成的,而是人為造成的。”

萱夫人眉頭一凝,冷冷睥睨了一眼阿貴,轉首對皇甫無雙道:“風兒,母後累了,要去歇息了。”

阿貴笑道:“夫人是不敢聽在下說嗎,你也認出在下了是嗎?當年,你懷胎之時,因體虛胎象不穩,一直是老朽哥哥為你診脈用藥,但有一次卻是老朽替他去的,因老朽和哥哥麵貌極像,你們沒認出罷了。那個時候,你這張臉可還不曾毀掉,是青樓中最美的一張臉啊!老朽當時沒想到,你的孩子後來竟被花穆送到了宮中,換下了當時還不是皇後的聶貴妃所生的女嬰。這件事被康帝的母妃於妃無意間發現,她為了免於被害,便裝瘋多年。你的臉之所以刻意毀掉,是怕被人認出不是默國皇後吧!真正的默國皇後早已過世,而她所生的孩子也是女嬰,那位公主便是花穆的千金花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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