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第14章 生死對峙(2)

所屬書籍:半城花雨伴君離小說 ( 鳳隱天下 )

今夜就算是你戰死,也救不走我,你們趕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花著雨冷聲說道,清柔的聲音中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氣勢,令人情不自禁去聽從她的命令。

平只覺得此人說話的語氣讓他莫名地想起一個人,心猛然縮了一下,空落落地疼痛。

花著雨翻身從馬上躍了下去,從頭上拔下銀釵,狠狠地插在戰馬的後臀上,戰馬長嘶一聲,帶著平向夜色之中疾奔而去。

她這才回身,遙望著端坐在黑馬上的王者。而蕭胤,神色冷漠地望著她,並不說話,紫水晶一般的雙眸在月色下閃耀著令人心驚膽戰的淩厲和憤怒。

鐵騎一擁而上,圍成了一個圓圈,將花著雨團團包圍住。

他抬手,將手中的絲在手腕上纏繞,就好像繡花的女子將絲線在手腕上纏繞一般,動作很慢,很舒緩。

一圈又一圈。

每纏繞一下,花著雨肩頭就猶如被撕扯一般疼痛。每纏繞一下,她就被迫向蕭胤走近一步。距離越來越近,蕭胤卻忽然停止了纏繞,紫眸微眯,眸中閃過一絲陰晦。

花著雨暗叫不好,就見蕭胤輕輕呼哨一聲,大黑馬便嘚嘚嘚地奔了起來。花著雨被韌絲牽扯著,不得不跟著黑馬奔跑起來。

她拚命地跑著,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慢下來,一旦她倒下,鉤著血肉的箭頭,不知會不會被生生拽出來,那時候,她的肩頭,甚至整個左臂都有可能會廢掉。

月色忽明忽暗,就如同馬上那人陰晴不定的臉色和難以臆測的心思。

好在,馬跑得並不算快,蕭胤還並不想讓她死。但也不慢,是她奔跑的極限。還有肩頭上,那不時被撕扯的疼痛,這簡直是一種令人難以承受的酷刑。

當馬跑到蕭胤的王帳時,她已經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汗水,從額上滴落,流過臉頰,融化了胭脂。

蕭胤從馬上翻身躍了下來,大步向帳內走去,被韌絲拉扯著的花著雨,只得邁著疲累的步子,走向蕭胤的王帳。

溫暖如春的王帳因為兩個人的進入,平添了一股沉沉的壓抑。

說吧,你是誰?”他背對著花著雨,冷冷問道。

我是誰有那麽重要嗎?”花著雨淡淡開口,聲音清澈,語氣冷冷,與之前在他麵前那嬌柔而帶著一絲綿軟的聲音截然不同。

蕭胤有些驚詫地回首,看到了站在帳內的他的琴妓。

還是那個女子,但是他卻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沒有了曾經作為軍妓和琴妓的恭順和溫良,她淡定地筆直地立在那裏。臉上依舊是濃妝豔抹的,胭脂被汗水沁過,暈出一片一片雜亂的色澤,更加襯托出她一雙漂亮的明眸。

那是一雙美麗的眼睛,眼波流轉間,有著勾魂攝魄的神韻。而此時,這秋水瀲灩的清眸,猶如冰河乍瀉,那般清冷地望著他。

蕭胤怔住了。

你是……”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是和親的暮雲公主?”

能夠被花穆派孤兒軍前來營救的人,他知曉絕不是尋常之人。他從沒有想過,會是那個和親的公主。在他看來,南朝的貴家小姐,被封為公主來和親的貴家小姐,被他貶入紅帳篷的貴家小姐,怎麽會是他身邊的琴妓?而且,她還在戰場上,用琴曲相助南朝。

雖然當日他並不知曉,那一仗南朝何以忽然勝了,事後,細想,卻覺得和那個琴妓有關。他原想,她可能是南朝派進來的奸細。沒想到,她竟然是和親的暮雲公主,花穆的千金。

女子並不答他的話,優美的唇角,卻勾著一絲笑意,慵懶的、倨傲的,甚至是嘲弄的笑意。

蕭胤冷冷一笑,被他扔到紅帳篷還能活著出來的女子,而且還是一個南朝的嬌小姐,他不得不去重新認識她。先不說別的,她這份忍受屈辱的耐力,就讓他極是欽佩,換了別的女子,怕是早就抹脖子死了。

你是花穆的千金,甚好,甚好……原本本太子以為,能夠一舉擊敗南軍,如今戰事陷入僵局,你的出現,真是太好了,時機正好。明日,本太子便將你捆了,塞到囚車之中,拉到戰場上。如若花穆不投降,本太子就讓人將你的衣衫剝光。”蕭胤冷笑著說道,一邊朝門外冷喝道,“來人!將她綁……”

你不敢!”清冷的聲音悠悠傳來。一般的女子,遇到這種情況,不是應該哭泣求饒嗎?再烈性一點的,或許會大罵他。而她卻說“你不敢!”

你說我不敢?”蕭胤驀然回身,紫眸中隱有怒焰翻卷,似乎能將一切燃燒殆盡。然而,視線一觸及花著雨,頓時啞口無言。

那個對他大呼小叫的女子,竟然坐在幾案上,端著他的茶水仰著脖子正往嘴裏灌。這是一個略顯粗魯的動作,不過,她做出來卻讓人絲毫不覺得粗魯,反倒是盡顯瀟灑和優雅。纖細白皙的脖頸微微後仰,呈優美的弧形,很是魅惑。

誠然,這屋裏除了他現在坐著的龍椅,再沒有別的椅子了,可是,她也不該坐在他的幾案上。再者,這茶水是侍女為他沏的,是今春的名貴新茶,是要細啜慢品的,怎能這樣牛飲?

花著雨實在是太渴了,任誰追在馬屁股後麵跑半夜都會這樣吧。何況,今夜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她也沒必要再在他麵前裝出一副恭順溫良的樣子,裝得實在有些累。最後一口溫茶入喉,她抬手優雅地將白玉茶杯放到幾案上,淡淡說道:“不錯,確實是好茶,不過泡法卻不對,茶的香醇損了不少!我們南朝的茶泡法可是很講究的。”

蕭胤此時氣到了極致,反倒有些想笑。她吼他,她坐他的幾案,還喝他的茶?他之前是瞎了眼,才會認為她只是一個奴顏婢膝的軍妓。

那是你的喝法不對!”蕭胤冷哼了一聲,說道。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臉色一陰,轉瞬被冰雪所覆蓋。他再次成為地獄裏的閻羅,狹長的鷹眸微眯,伸指彈了彈手中的韌絲,慢條斯理地說道:“方才你說,本太子不敢?”

倒鉤箭射入肩上,本就很疼,傷口再次被牽扯,偏又拽不出來,更是疼痛。

花著雨抿緊了唇,清澈的明眸瞬間有些迷蒙。

你不敢,也不會這麽做。你可知為何你們北軍節節敗退,卻在退入北朝後,便再也沒有戰敗,而和南朝對峙起來?因為你的士兵知曉,這是最後一道防線,一旦再敗,再退,南朝士兵便會長驅直入,攻入你們北朝。國將不國,家將不家,他們的親人會流離失所。你若將我帶入戰場,在戰場上,在南朝士兵麵前,讓士兵淩辱我,激起的是南朝士兵的義憤,那麽,這麽多天的對峙僵局,馬上便會打破。北朝,定會一敗塗地。”花著雨顰眉說道,清淡的語氣帶著沉靜,好似流泉過石,柔中帶剛。

你倒是很懂得如何激勵軍心。”蕭胤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到底是誰?”一個閨閣小姐,如何能懂得這些?他有些不信!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