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 第122章 流水西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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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騎是當年炎帝征戰天下時,秘密訓練的一支奇兵,這支軍隊勇猛善戰,因此得名雷霆騎。天下安定後,炎帝特許這支隊伍不歸南朝軍中編製。自此,這支雷霆騎便銷聲匿跡了。但是,姬鳳離卻相信,這麽一支隊伍,炎帝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經過幾年查訪,終於查到這支隊伍隱在南部水島之上,多年來秘密征兵,實力不可小覷。

藍冰勾唇笑道:“終於迫得雷霆騎出兵了。”

姬鳳離拈著一粒棋子在手中把玩片刻,啪的一聲落入局中,慢慢道:“只怕不是全部。”

唐玉沉吟道:“相爺,若是只帶將領,不帶兵進京,是不是有危險?”

藍冰淡淡說道:“不會的,現在兵權已在我們手中,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何況,相爺此時聲名正盛,除非能找到罪大惡極的理由,他們是不會動手的。”

姬鳳離點了點頭,低首看著幾案上的棋局,只見黑白棋子縱橫交錯,似乎是狼煙四起的戰場,兩軍奮戰,互不相讓。

這朝野之戰,似乎比戰場上還要凶險,一步錯,有可能便全盤皆輸。他執起黑子,且攻且守。

藍冰的白子穩紮中宮,其形已然如龍,似乎馬上就能破雲騰空而起。

姬鳳離手執黑子,一路殺入中局。

藍冰托腮沉吟,一眼便看出黑子欲搶子奪位的意圖。他淡笑著執起白子,吃掉姬鳳離的數枚黑子。同時,布白子,斷黑子後路,將黑子團團圍困。

唐玉和銅手眯眼瞧著棋盤,眉頭俱都皺得緊緊的,看上去黑子敗局已定。姬鳳離不慌不忙地拈起黑子,靜靜說道:“姬月,去備馬!”

姬鳳離的目光凝注在棋盤上,視線在棋盤上掠過,側手放下一子,破入白子中腹。最後一枚黑子,他重重地落在棋盤上,只聽叮的一聲,他負手站起身來,衣袂掠過,一片清寒。

藍冰低眸看去,只見黑子不知何時,已經斬斷了己方白龍。他盯著棋盤,歎息一聲道:“相爺,屬下輸了。”

姬鳳離漫步走出帳篷,翻身上馬,帶領眾將向京城奔去。

當夜,宮中設宴慶賀將士凱旋。這一場慶功夜宴,聲勢浩大。

乾慶殿內,絲竹聲聲,流光溢彩。炎帝端坐在大殿正中的龍椅上。自從那一夜在青江行宮被老虎所傷後,他便臥病在榻,再不理朝政,甚至將帝位傳給了皇甫無傷。

炎帝身側坐著一個紅衣妃子,是炎帝之前的嬪妃,封號劉嬪。康帝登基後,她便是太妃。但看年紀她也不過三十多歲,容貌嬌美,笑容嫵媚,殷勤地為炎帝斟酒,巧笑嫣然地在炎帝耳畔說著話。

花著雨侍立在皇甫無雙身側,側首悄悄打量了一番炎帝,炎帝原本便是神色肅穆、極其嚴苛之人,如今病中,更是不苟言笑了。就算姬鳳離大勝回朝,也不見他臉上有絲毫喜色。

皇甫無雙代炎帝宣讀完褒獎北征將士的頌詞,再對姬鳳離和一眾將領進行了一番封賞。所有將士都晉升三級,更是賞賜了姬鳳離黃金千兩,明珠千斛。

姬鳳離和一眾將領謝恩領賞後,盛宴便正式開始。

大殿正中的紅毯上,歌舞宮姬踩著縹緲的樂音翩然起舞。

一番觥籌交錯,姬鳳離忽然站起身來,舉杯道:“太上皇前段日子身體染恙,如今看來並無大礙,這實乃天下萬民之福,太上皇又為微臣等設這麽隆重的宴會,微臣感激不盡,謹以此杯酒恭祝太上皇福壽延年。”

花著雨聞言朝姬鳳離望去,只見他唇角帶著淺淺的笑容,向炎帝舉杯。

炎帝身側的劉太妃正微笑著在炎帝耳畔說著什麽,炎帝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姬鳳離的話,良久才微微點了點頭,端起麵前的杯子,麵無表情地一飲而盡,冷然道:“愛卿此番平北有功,實乃國之柱石。孤乏了,眾臣自可慢慢享用。”

劉太妃微笑著將炎帝扶起來,攙著他向宮外走去。

眾臣起身跪拜,恭送太上皇。

殿內一番盛世韶華,花著雨的心卻飄到了浴血戰場上,這繁華,這富貴,卻是將士們用血換來的。

皇甫無雙抿了一口酒,臉上浮現出一抹燦爛的笑,向姬鳳離說道:“左相大人,方才本太子無意聽將士們說起,左相在北疆成親了?不知左相夫人現在何處?何以沒有進宮覲見?”

花著雨聞言心中一驚,不知皇甫無雙從哪裏聽說此事的。

姬鳳離淡淡斂眉,目光不著痕跡地從花著雨臉上掃過,起身向皇甫無雙欠身施禮道:“殿下,微臣的親事因事打斷,後並未結成。”

皇甫無雙饒有興趣地揚眉道:“即使親事沒有結成,那也是未婚夫人,本太子這就派人宣左相夫人覲見。吉祥,你去傳旨。”

吉祥答應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花著雨萬萬沒想到,錦色也隨著姬鳳離回到了禹都。原本以為,她說不嫁姬鳳離,就不會再隨著他回禹都的。她覺得自己當日搶親的行為,足以讓錦色明白她的意思了。為何,錦色還要跟著姬鳳離來到禹都,將自己置身在這龍潭虎穴之中?

殿下,不如讓奴才前去宣旨吧。”花著雨輕聲說道。

皇甫無雙凝眉道:“小寶兒,你臉色這麽白,別是病了?夜深風冷,你哪裏也別去。”

花著雨心中憂慮,卻也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恐怕她無論如何也不能阻止了。她神色不寧地在殿內待了一會兒,俯身低語道:“殿下,奴才胸口有些悶,想到門外守候。”

皇甫無雙眉頭一凝,極其擔憂地說道:“待會兒酒宴散後,宣禦醫過來瞧瞧。”

花著雨躬身道:“殿下,不用了,奴才出去走走就好了。”

皇甫無雙無奈頷首準了。花著雨淡笑著退下,不經意間抬眸,看到幾道目光深深淺淺地朝她射來,眸中神色不乏譏誚嘲諷。她這才驚覺,方才和皇甫無雙一番低語,在旁人眼中,卻是曖昧異常。若是換了其他太監,或許眾人也不會作此想,但自從當日出了妖孽禍主的謠言後,似乎只要涉及她和皇甫無雙,便總會遭到這樣那樣一番猜測。

花著雨心中冷笑,抬眸冷冷地迎著那幾道目光回望過去,清冷犀利的目光逼得那幾位大臣移開了目光。她轉身方要離去,眼角餘光卻感覺到一道更深冷的目光射來。她抬眸望去,只見姬鳳離睫毛輕斂,仰首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乾慶殿外,夜色初臨。清涼的空氣迎麵撲來,將胸臆間的不快和憋悶蕩盡。花著雨轉過長廊,沿著宮中小徑緩緩徘徊。

不到半個時辰,便看到吉祥和幾個禁衛軍引領著錦色走了過來。她快步迎上去,攔住吉祥道:“吉祥,我和左相夫人有幾句話要說。”

吉祥微笑道:“那好,那吉祥先進去伺候殿下。”

花著雨引領著錦色轉至一處廊簷下,凝眉道:“錦色,聽我的話,你一定要設法離開禹都,不要在這裏待下去了。當日我搶親,就是要告訴你,待在他身邊是危險的。我原以為,你不會再進京的。”

錦色抬眸,臉色慘白,黑眸中神色複雜,良久才緩緩道:“我知道小姐的意思,只是,我不好脫身離開。”

你對他還有情嗎?”花著雨知悉錦色對姬鳳離有情,擔憂地問道。

錦色微垂了眼睫,淒聲道:“有情又如何,他對我始終沒有情。所以,我早晚會離開,也會忘了他。”

花著雨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握住錦色的手,一時之間,卻不知應該說什麽來安慰她。

夜色已濃,冷月無聲,寒星閃爍。

原來夫人在這裏。”柔似春風的話語從前方悠悠傳來。

姬鳳離沿著廊簷漫步走來,風拂起他的衣衫,有淩厲氣息在空氣中悠悠流轉。他邁著散漫的步子,走到兩人麵前駐足,伸手將身上披風解了下來,溫柔地披在錦色的肩頭上,低聲道:“夜涼風冷,若是吹壞了身子可怎麽行?”

黯淡的燈光下,錦色臉上瞬間浮起一抹紅暈,嬌羞地垂下了頭,顫聲道:“四兒以後會注意的。”

姬鳳離這才轉身望向花著雨,幽深如冰潭的眸中漾開一抹淺淺的笑,“寶公公,可以放開本相夫人的手了。寶公公已經搶過一次親,這一次莫非還想帶著本相夫人私奔?”

花著雨這才發現自己還握著錦色的手,聞言緩緩放開,朝著姬鳳離粲然一笑,“左相大人誤會了,咱家只是和夫人說說話而已。”

姬鳳離牽著錦色的手從花著雨身側走過,擦肩而過的瞬間,他低低哼了一聲,那聲音帶著幾分疏離、幾分自嘲、幾分譏誚……他擁著錦色快步離去,修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花著雨佇立在風中,望著兩人的身影相擁著離去,只覺得心像是被誰掐了一下,莫名地疼。她翩然轉身,攏起身上衣衫,孤身一人向著相反的方向而去。風迎麵撲來,似乎比塞北的風還要淒冷。

夜空中,煙花燦爛盛放,那一瞬間的絢爛,將夜空映得璀璨而美麗。只不過,那美麗終究是那樣遙遠,又那樣虛無縹緲,讓她永不能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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