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 章 思君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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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死局,誰都破不了。皇帝雖昏庸,但是不可否認,他有投機的智慧,拿捏人的痛肋,一拿一個準。

他說皇後安則肖鐸安,音樓知道自己連求死都不能。她在這無望的深宮裡,免了宮妃們的請安,卻推不掉諸皇子的晨昏定省。她端坐在寶座上,聽他們叫她母後,向她匯報課業。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別人眼裡,受的限制比做端妃那會兒多百倍。

經歷了絕望掙紮,現在已經可以沉澱下來了。靈魂往下墜,越墜越深,像鹹若館外的那爐死灰,不管繁華還是糟粕,都囤積在了爐底。

皇帝的成仙大業倒是一刻沒有松懈,仍舊在太素殿裡參禪悟道。偶爾來坤寧宮過夜,也只是過夜,她拒絕了好幾次,所幸他沒有相逼,這點算是好的。

可是她心底裡的痛苦怎麼疏解呢?皇帝勒令她下懿旨,要肖鐸把掌印值房搬出後宮,搬到十八槐以南那片去了。同在一座城,至此真的難以往來了。她想肖鐸應該明白的,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誰知道呢,再深的感情只怕也架不住距離。伸手夠不著,慢慢起了猜疑……她不敢想,辛苦,都餓了吧?」她笑著壓壓手,「坐下,別拘著。」

皇長子永隆領兄弟們躬身長揖,笑道:「兒子們下半晌跑馬練劍,還真是餓了,謝母後體恤。」

規矩守完了,人也活泛起來,亂糟糟搶座兒,什麼帝王家體統都忘了,筷子碗碟弄得乒乓作響。

這麼多孩子裡,最愛表親近的是皇三子永慶,喝了兩口甜湯轉頭對音樓笑道:「母後,今兒師傅誇我書背得好,還說我的八股文章諸皇子中無人能及。」

其他人嘲笑他,「皇父都說了,八股文做得好的是呆子,不如老十一的『官官是舅,在河之舟』。」

永慶很不高興,巴巴兒看著音樓,音樓忙道:「學問好就是好,八股文章能寫得頭頭是道也是本事。現今科舉裡仍沿用八股文,仕子要做官,第一要緊的就是這個。」

永慶笑了,可是一笑即斂,回身看外面天色,喃喃道:「天快黑了……」

他臉上帶著恐慌,看著不大對勁似的。音樓奇道:「怎麼?晚間還有課業?」

「不是。」他搖了搖頭,沉默了會兒才道,「母後,我有件事想告訴您。今兒早五更我宮裡人伺候我過文華殿,途徑承乾宮的時候看見個孩子跑過去。當時天還沒亮,我又坐在肩輿上沒瞧真,就聽底下人直念阿彌陀佛。起先問他們都不吭聲,後來一個小太監支支吾吾說好像是榮王,他以前服侍過他,形容兒模樣他記得。再說那時候宮門才落鑰,有規矩不許撒腿跑的,那麼點兒小個子,又是進了承乾宮……」他說著打了個冷顫,「兒子怕……」

一桌人都靜下來,擱下筷子大眼瞪著小眼。音樓心裡也□得慌,那時邵貴妃停靈在承乾宮,後來傳出詐屍掐死榮王的事兒,新晉的貴妃打死都不肯住進去,那裡就一直空關著。眼下提起什麼孩子,永慶又不像說胡話的,難道承乾宮真的鬧鬼麼?

「這事兒還有誰知道?」她盤弄著佛珠問他,「今兒你皇父過文華殿了麼?」

永慶道是:「皇父辰時來檢點兒子們功課,兒子把這事兒和皇父說了,皇父把兒子罵了一頓,說兒子是個污糟貓,睡迷了,眼花。」

音樓嗤鼻一笑,皇帝粉飾太平的功夫向來不差。橫豎永慶把話傳到他耳朵裡了,雖然有點可怖,但於她來說也許是個好機會。

永隆卻斥永慶,厲聲道:「我看你是油脂蒙了竅,母後跟前混說一氣兒,叫皇父知道了看罰你跪壁腳!」說著對音樓長揖,「母後見諒,老三這陣子糊裡糊塗的,說話也不靠譜,母後聽過只當笑話,千萬別往心裡去。兒子替弟弟給母後賠罪,母後壓壓驚。那些鬼神之說信則有不信則無,母後是大智之人,好歹當不得真。」

音樓頷首,贊許瞧了永隆一眼,「你說得有理,我自然不放在心上的。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哥們兒回去吧,這事兒不宜宣揚,鬧得宮裡人心惶惶就不好了。」

永隆弓腰應了個是,帶眾皇子請跪安,紛紛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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