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斷腸人天涯 (二)

作者:海飄雪

所屬書籍:( 長相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小說

第七十九章 斷腸人天涯 (二)

佈仲家的失去了希望,我接著走了其他的山頭,可是那些山頭,一聽我是君家寨的漢人,根本連見也不見,只有土家的寨子接見了我,但是土家頭人說他已經歸順了光義王了,除非君家寨肯做土家的奴隸,他才肯接納君家寨眾人,不然根本不願保護君家寨,回來說了那頭人的意思,族長一口否絕,說道寧可死,亦不願為蠻夷的奴隸。

當日前往查探山下消息的君二狗回來了,人嚇得有些發傻,長葉媳給他潑了一碗水,他才醒過來,半天抖著聲音,說是山下五個寨子都被挑了,有侗家,黎家的,還有漢家的,尤其是漢家的寨子,幸存下來的人說,那個胡帥根本不管那些寨子是不是投降了,就衝進去搶糧食東西,人,殺了男人,連小孩和老人都不放過。

一種強烈的恐懼感和緊張感蔓延在君家寨,寨中人心惶惶,大夥開始三五成群地聚集在祠膛口,希望族長能幫助他們。

而祠堂內,各個長老們也在緊張地商議對策。

族長特別準我參加族會,在會中各長老們無奈地做出決定,既是降與不降都是死路一條,那只剩下拚死打仗一條路了。

我建議道:“族長,我們不如先逃進山裏,胡勇來盤龍山主要為了繳滅豫剛親王,而豫剛親王的主力是其夫黔南苗家,他會率部向南而去,所以胡勇必不會在盤龍山長待,洗劫各山寨後,亦會隨豫剛親王家往南去的,我等可作好戰鬥的準備,讓,老人和孩子逃進山裏,如果胡勇前來搜山退可入瘴野,若胡勇過了山寨,亦可方便再回來。”

族長歎道:“莫先生說得有理,只是君家塞上下有近千人,如何能逃到山裏不被人發現,而且時間不夠啊。”

我查看了地形圖,忽然發現盤龍山有一處標著紅標記之處,我指著那處問道:“這裏可是只容一人通過的小道?”

族長點頭稱是:“正是,這裏是進入君家寨的必經之路,如果跨過這一線天,也救於進入了我君家寨的守備了。”

我心生一計:“族長,不如將孺先想辦法移到山中一處安全之所,我們想辦法將胡勇的兵馬引到這個一線天,我會做一些機關,如果我們用機關木箭拖住他的軍隊,然後做些陷阱,在這裏拖住胡勇,我們的,小孩和老人便盡可逃入山裏。”

我連用羽毛筆寫了一份戰鬥書,並畫下以前在西楓苑同魯元韋虎他們研究出來的弓弩設計圖,送與君家寨各長老,提出戰鬥方案:當老弱孺躲在山裏,我們必須作好戰鬥準備,一是在一線天火燒胡勇,二是在落坡設陷阱,三是寨中埋伏。

眾人對於我的戰鬥書自然是十分驚心,族長看著我的設計圖,眼光更是驚訝萬分,但是最後同意了我的戰書,便讓我來分配軍隊,我數了數寨有男丁六百人,子二百人,老人孩童有三百多人,

族長召開了一個大心族會,向大家坦誠說了將會發生的事,當時有很多人小孩嚇得哭了出來,族長厲聲喝道:“君家寨的人還沒有死絕呢,哭什麼?”

立時那哭聲止住了,然後他說了長老們的意見,需要們帶著家中的老人和孩子們逃到山裏去,然後由男人們想辦法拖住胡勇,具體事宜由我莫問來安排。

我看著眾人害怕的眼,心中也很難受,可是依然鼓起勇氣,對大夥說道:“莫問戰火紛飛的秦中,那帶頭挑了山下五個寨子的正是帶兵屠戮西安城的胡勇,此人嗜血殘忍,冷酷無情,他縱兵士在西安城奸擄掠,無惡不作,如今他來到盤龍山,也等於那亂世的鐵蹄終是到了我們君家寨,為了保護我們的和孩子,大家一定要密切配合,打好這一場仗,只要我們打退了胡勇,他必然就不敢犯我們君家寨,而且以後即便亂世的鐵蹄再掃向蘭郡,別的部族和寨子,也會忌憚我們君家寨三分,那樣我們的和孩子便能在世上繼續存活下去,只要我們大夥一條心,拚著命上,我們君家寨便不會像山下那些寨子一樣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我接著又說了些鼓舞士氣的話,緊緊圍繞一個主題,那便是保護故土家園,只要打好這一仗,哪怕是最後不敵,也可以有時間認人,和孩子,逃進瘴毒之地,但是如果打不好,就失去了一切籌碼。

眾人凝神細聽,慢慢眼中升起了希望。

翌日,我指揮著人,孩子與老人製作長矛、竹箭和木箭,讓昌發嫂子和來定時去收箭,並且教有限的幾個木工,按那設計圖連趕造那弓弩和飛弩。

有時會有人會問起嗚於朝珠的下落,我只是淡淡地說著她帶著夕顏前去投親戚了

同時,我根據我發明的人口表,將寨裏健壯的六百男丁分為三隊,平時接觸下來,感覺有幾個人還算是有管理能力,便讓長葉領著一隊到一線天去做埋伏工事以及到山中砍伐工事用的木頭,二隊到落坡去挖土坑,做工事,拉吊繩,由昌發帶領,另一隊由長根帶著在寨裏做好準備,並幫著各家收拾逃亡之物,

我另外從長根的人馬中派出五十人左右,由二狗帶著,悄悄輪番下山買蠟燭,火yao,引線,木桶,又派人到隔壁佈仲家買了很多油,大夥對於我的安排沒有任何疑意,井然有序地都聽著我的指揮去備戰。

黔中多毒物,我便囑咐了那些個平時最愛捉蟲子嚇孩子的小屁孩們去幫我捉些毒蟲來,什麼蜈蚣,蠍子,越多越好,放在落坡其中一個陷阱裏,這個特殊的隊伍以沿歌為大隊長,我特別囑咐沿歌,千萬不要浪費,什麼蟲子都要,什麼咬人,什,但是抓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不要咬到自己人,沿歌的眼神亮得驚人,拍著小胸脯激動地說沒問題。

我的計劃有條不穩地做了下去,這一,我正削著竹箭,忽而一人欺近,我驚抬頭,因為俯身太久,人有些暈,我扶著牆,慢慢站起來,卻見一人長身玉立,在月光下,紫瞳幽冷,如獸一般發著光,冷著臉站在我的麵前,他信手拿起我的木箭,皺著眉頭:“你以為這些木箭,真的能夠擋得住胡勇的一萬兵甲嗎?”

我望著他的紫瞳,微微一笑:“難說。”

“那你為什麼還要在這裏陪著這個寨子送死。”

“段月容,你有想守護的東西嗎?”我停下手,站了起來,同他麵對麵。

他皺著眉頭:“你又想來對我說教。”

我沒有照往常那樣生氣,只是歪著頭對他一笑:“你知道嗎,段月容,每次我想同錦繡探討一些人生哲理時,她也同你一樣,皺著眉頭對我說,我又要對她說教。”

段月容默默地看著我,我對他笑著說道:“段月容,你知道魯先生為什麼要去死嗎?”

他皺著眉頭:“魯先生?”

我看著他的紫瞳說道:“就是那個你命人辱魯家村所有的人,然後滅了魯家村的魯元,可是在梅影山莊,他卻救了我和你。”

他想了一陣,嘴角扯出一抹嘲笑:“那又怎麼了,他全族被滅,是他太弱了,自然被人欺辱,他不想活就是因為他知道他太弱了,根本不能在這亂世裏生活。”

我搖搖頭:“段月容,你錯了,魯先生去死,是因為他有他的尊嚴。”

“古人雲,匹夫不可奪其誌也,魯先生是多麼想要有尊嚴地活下去,可是這個亂世根本不讓他這樣,就連他一生最愛的兒,慘死在你的鐵蹄之下,在墳墓裏也不得安寧,還要被人利喲ling辱魯先生,魯先生無法自尊地活下去,所以他只能選擇有尊嚴地死去。”

我咽氣吞聲,淚水滑落:“我木槿和千千萬萬個魯先生,同你和三爺那樣的天之驕子是不一樣的,我們只是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碧波泛舟,可是這個亂世不允許。”

“沒錯,我是可以同你一起繼續逃,也許你幫你的父王打回葉榆後,你一高興便會念在我們相識一場,當真送我回白三爺那裏,可是如果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君家寨像西安城一樣被焚毀,我做不到,讓我像你一樣高高在上地看著一將功成萬骨枯,我也做不到,”風吹動我與他的發,我的淚水飄向他的白晰的臉頰,我笑了笑,“你說得對,我沒有辦法改變我的命盤,我也沒有辦法改變錦繡的,你的,初畫的,還有小五義的命盤,我毫無選擇地同你,還有錦繡生在這個可惡血腥的亂世裏,我的被辱,我的死在大漠,我的哥哥至今下落不明……這些或是沒辦法選擇,或是我選擇錯了……”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想起非白,更是泣不成聲。

我抹了一下眼淚,堅定地說道:“但是至少我還有權利選擇去盡我的全力,不要讓君家寨這些善良的人們重蹈他們的命運,不要讓他們在亂世的鐵蹄下飽受欺淩,生不如死,哪怕我不成功,我也能有尊嚴地,光榮地死去。”

段月容的眼中有著動容和一絲我炕懂的傷痛,我看著他,無限殷切地說道:“段月容,你了解南詔步兵和胡勇的打法,難道不能留下來陪我和君家寨一戰嗎?就看在你我最危急的時刻,君家寨也曾在救助過我們,不成嗎?”

他哈哈大笑:“木槿,你真是個天真的人,在這世上,你若想活下去,心就要狠一些,久一個人都不信,就要踩著別人的肩膀爬上去,所謂人不為已,天誅地滅,你真以為亂世裏,老天爺會放過這個村莊嗎?”

“你別癡心妄想了,我不過是看在你同我也算有過情份,才來勸勸你,你不要以為這一路你幫著我,我便要為你留下送死。”

我垂下眼瞼,心中失望不已,我麵上淡笑了一下:“你說得對,我的確是癡心妄想,那我可不可以私人向你提個請求。”

他背對著我,冷冷道:“你說來聽聽。”

“夕顏,她……”我看著他的背影說道:“請你帶她走吧,這一路上若沒有她,我們也不會活到現在,現在看來我是不能再照顧她了,你帶著她可能也是麻煩,夕顏是個人見人愛的小精靈,萬一初畫的孩子一生下就死了,就煩請你將她送給初畫領養,就權當是我對她的安慰,好讓她多活些日子,也能為夕顏找個好媽媽,實在不行你也可以把夕顏交給佈仲山寨,讓多吉拉少爺看在一場朋友的份上,替她找戶人家收留……”

“我就知道你要我救這個臭東西。”他猛然轉過身來打斷了我,一改冷然的神情,憤恨地對我大聲吼道:“木槿,你還是人嗎?我同你在一起這麼多日子,你難道不能把這些擔心顧慮,分給我一些嗎?”

“段月容,我應該恭喜你馬上就能見到你的父王,打回葉榆榮登帝位了,你還有什麼讓我來替你擔心的呢?”我側頭看了一眼園中李樹茂盛,碧葉泛著月亮的銀光,心中無限慘然。

我轉回頭來對他淡淡地微笑著,可是他猛然向前一步,抓著我的雙肩,厲聲道:“木槿,你明明知道我心裏怎麼想的。”

“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可以不介意你中了生生不離,帶你離開這個君家寨,然後我會讓你隨我一生,享盡榮華富貴,”他一下子摟我入懷:“我會想盡辦法找到那生生不離的解藥,我可以天天陪著你,寵你愛你,我討厭孩童,可是我知道你卻喜歡孩子,你若是喜歡,我可以準你為我生兒育,生他十個八個夕顏,朝顏的也無妨,管他什麼君家寨,管他什麼原家兄弟,你為何不能多想想我呢?”

他的吻瘋狂而充滿熱情,急切地想要我肯定的答案,我並沒有掙紮,等他放開了我,我摸著紅腫流血的嘴唇,望著他沉醉而迷離的眼,柔柔笑道:“也罷,段月容,這個吻就算是今生的紀念吧。”

他愣在哪裏,身子有些發抖,眼神有著支離的恨意,他狠狠地推開了我:“本宮馬上就會權力唾手可得,誰會稀罕你這樣一個中毒的臭人,我會帶走夕顏的,既然你一心要給君家寨陪葬,那就去死吧,你這個蠢人。”

我跌坐在地上,他對我大吼著,眼中的傷娃意難消,轉身跑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上元節,非玨最終也是離我而去,風拂亂了他的紅發,那發梢擋住了他慌亂禱有一絲聚焦的眼神……

這一回,大哥二哥也不可能會像天神一樣出現救我了,都走了……

我懶懶地站起來,抬頭望向那明月中天,清華四射,不由想著,大戰之際,非白,你又在做什麼呢?

霧裏炕發,碧簪終折玉成塵。

今生今世,恐是到死我倆也不得再相見了

風拂起我的一縷亂發,卻貼在我的臉上,我這才驚醒我的臉上早已是一片濕透。

我舉起袖子默默地擦幹眼淚,平靜了內心,坐下來繼續靜默地削著箭頭……

柔腸一寸千萬縷,往事傷魂淚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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