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前途未卜的三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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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二年正月,欽封都指揮將軍顧廷燁領千步兵一千騎兵自京郊南下,于山東陽縣爐橋設伏,以騎兵穿插反軍縱橫回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截斷萬反軍於前後,反軍大亂;遂荊王親率前鋒精銳疾速往北直奔庄州。

同年二月,顧廷燁分一半兵卒與庄州守軍抗敵,自率輕騎繼續南下,日夜兼程,搶先一步趕到潰軍必經之上,設伏於徐州以南靈岩谷,依仗地形優勢,以少圍多,全殲潰逃反軍一萬千多人,活捉從逆的譚王;後命越州,馬隆兩處衛所指揮掃平殘餘。

及至月底,顧廷燁回軍北上,與沈皇后親弟沈從興將軍合兵,於庄州城下合擊荊王殘兵,荊王大敗,殘兵潰逃,自此之後,各地衛所都司紛紛開城門掃清反軍殘餘,直至崇德二年四月,荊王逃至小商山上,被親兵刺殺獻首,至此,歷時近半年的『荊譚之亂』結束。

……

至五月,春暖花開,河道清晏,各地的流寇賊匪已漸肅清,盛老帶著明蘭和長棟乘舟回京,來時驚變,去時安穩,又逢天氣和暖,河岸上一花紅柳綠,澄凈的天空中燕北歸,風景獨好,旅途心情大是不同。

祖孫人常坐在二層大船的廂房中,烹一爐香茶,擺幾碟瓜果,開窗觀景,言笑晏晏,看著兩岸忙碌的河夫,還有來回不停裝卸貨的船工,宛如幾個月前那場變亂不曾發生過一般。

「棟哥兒,吃過這盅茶,你就回屋去讀書吧;到回府為止都不要出來了,好好用功。」盛老坐在軟榻上,臉朝著外頭看景。

小長棟小臉一紅,明蘭幫著說項:「祖母,四弟弟這陣可不曾掉過書本,不論外頭多亂,他都老實讀書呢。」

「我知道。」盛老淡淡道,「你們父親與我說過,待奔喪回來,今年二月份的童試原要叫棟哥兒下場去試試的,誰知生了這場變亂,便錯過一次練手的機緣。」

明蘭憐憫的看了小長棟一眼,才十二歲的小豆丁呀,小長棟也老實的放下茶碗,可憐兮兮的瞅著明蘭,盛老不理他們姐弟倆的眼色,繼續道:「錯過今年的童試,老爺難保心裡不痛快,說不準一回去便要考教棟哥兒問;不過幾天功夫就回了,臨時抱佛腳也是好的。」

小長棟很知道好歹,曉得這是老在提醒自己,恭敬的躬身行禮後便回自己廂房讀書去了,明蘭看著小長棟的背影,不無嘆息道:「皓首窮經,方悟讀盡詩書無所用;哎……」

老重重的哼了一聲,明蘭連忙補上:「黃髻始畫,須知玩點筆墨有其心。」

老嘴角含了些笑意,道:「巧言令色!敢情讀了幾天書就是為了賣弄嘴皮?箱籠都收拾好了?別忘記在東西上都寫好籤。」

明蘭點點頭,給老剝了半個橘,一瓣一瓣塞進她嘴裡,笑道:「自然,連著收拾了幾夜呢!四姐姐和五姐姐的及笄禮物,還有和嫂嫂的,都分好了。」

盛維盛紜兄妹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賺錢利落,出手也大方,老當初給蘭帶去的及笄禮是鑲翠玉蓮瓣銀盞一對,而他們給墨蘭補上的及笄禮是一支累絲銜珠金鳳簪,月里如蘭的及笄禮是鏨梅花嵌紅寶紋金簪,給明蘭的是一對累絲嵌寶鑲玉八卦金杯;另外給王氏和海氏也多有物件相送。

值得一提的是,後來一段日流民漸散,大戶人家之間重又串門起來,大伯母李氏的娘家舅更是頻頻上門,每回拉著明蘭的手看個不停,從繡鞋上的花樣一直看到耳垂上的墜,嘴裡贊個不歇;臨走前,還塞給明蘭一對白玉圓鐲,玉色好,隱隱透著水色。

明蘭本來抵死不要,古代的姑娘家可不能隨便收人東西,還是大伯母發話了,說只是長輩的見禮,明蘭才收了。

「聽說那李家的郁哥兒正在松山書院讀書,問是好的,今年秋闈便要下場試試了。」盛老慢悠悠,「可惜墨丫頭等不及了,不然我瞧著倒不錯。」

王氏擺明了不肯再留著墨蘭了,哪裡肯等李郁考中再論婚事,也不知這會兒墨蘭和那舉人的婚事談的如何了;明蘭想起自己的事,連忙湊到老跟前,小聲道:「祖母,那永昌侯府孫女可是打死不去的。」

老好笑的瞪了她一眼,板臉道:「人家可什麼都還沒說呢!你少自己抬舉自己!」

明蘭訕訕道:「這不是未雨綢繆嘛;沒有最好,若是有的話……」明蘭咬了咬嘴唇,撲在老膝蓋上,哭喪著臉道:「要是執意要結親,祖母您可得頂住呀!就孫女這斤兩,哪是人家對手呀,怕是一個回合就交代了!」

老瞪著眼睛罵道:「一個姑娘家家的,開口閉口說什麼呢?!你的親事長輩自有主張,老實待著去!反正不會害了你的!」

明蘭討好的蹭著老的脖,呵呵傻笑。

待長棟把帶去的書本翻過一遍後,明蘭一行便到岸了,祖孫人精神抖擻的下了船,見來福管家率一眾家丁已等在碼頭,換乘馬車向京城轆轆而行,行得幾日便到了京城門下,出乎意料的,竟是海氏親來迎接。

盛老和明蘭都覺得有些奇怪,還是不動聲色的換了車轎,當前一乘是平頂藍綢墜銅燈角的平穩大馬車上,換乘時,幾個婆有意將小長棟和明蘭迎到後頭一輛馬車裡去,老看了海氏一眼,只見她臉色略黃,神情憔悴。

「讓你六妹妹一道來吧,過幾個月她就及笄了,該知道的都讓知道吧。」老淡淡道。

海氏低了頭,臉色微紅,便又叫婆把明蘭扶到這輛馬車來。

在城門口查過引後,盛家幾輛馬車緩緩朝盛府而去了。

「說吧,家裡怎麼了?」老背靠著一個秋香色雲錦大迎枕上,明蘭湊過去為把枕頭條褥都理平整些,又從一旁的小箱籠里取出些合香丟進熏爐里。

海氏神色還算鎮定,只是語氣掩飾不住疲憊,略思量了下:「這事……原想寫信給老的,可老爺算過日後,說老既已出行,就別胡亂送信了,沒的叫旁人知道了。」

老微闔的眼睛忽然睜開,單刀直入道:「是不是你妹妹出事了,哪個?」

海氏微吃驚,隨即眼眶一紅,哽咽道:「什麼都瞞不過老,是……是……四妹妹。」

「別廢話了,快說!回府之前說清楚了!」老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

海氏拿出帕來抹抹眼睛,緩緩敘述道:「四妹妹原是禁足在屋裡的,平日里連請安都免了,看她老實,便一心為她籌辦婚事,相看了那舉人,老爺和全哥兒他爹都滿意的,本已約好了要見家老,誰知外頭出了兵亂,行不便,這便耽擱下了;好容易等到兵亂平了,就在上個月……上個月……」

海氏眼眶又滿上眼淚,匆匆抹了抹,繼續道:「因大亂平息,京城絲毫未損,城裡好些男人在軍中效力的人家都去寺廟庵堂里進香還願,那一日本好好的,快入夜時,忽門房來傳話,說永昌侯府派了下人把四妹妹送了回來。當時就懵了,孫媳趕緊去山月居瞧,哪裡有四妹妹的人影,孫媳氣了,捆了院里的丫頭來問,原來四妹妹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海氏輕輕抽泣著,如今府里不少事都是她在管的,出了這樣的事情,估計她也挨了不少責罵,明蘭看海氏心力交瘁的樣,心裡不忍,過去輕輕撫著她的背,給她順順氣。

海氏感激的看了明蘭一眼,抹乾眼淚,接著道:「……我去門口接了四妹妹回來,又好一番打聽,才知道……原來四妹妹一早擅自去了西山龍華寺,當時梁晗公也正巧陪著梁夫人去進香,也不知怎麼湊的,四妹妹從馬車上跌下來,險些滾下坡,恰巧梁晗公縱馬在旁,便救了四妹妹,眾目睽睽,四妹妹是叫人家抱著回來的!」

說到這裡,海氏低下頭,明蘭和老互視一眼,眼神都很複雜,不知是喜是憂:於明蘭,用不著惹盛紘王氏不高興了,於老,省下她一番唇舌,不過於盛府,這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能做成這番事,必有里外連通,你么查出來了?」老盯著海氏,慢慢道。

海氏止住哭聲,抬頭道:「事情一發,就捆了山月居上下,動了家法拷問,從頂替四妹妹在床裝病的雲栽,到替四妹妹準備車馬的門房,沒幾下就問出了林姨娘,這回老爺是真發火了,把林姨娘和四妹妹狠狠打了一頓,關進了柴房日夜,每日只送一頓吃的。」

明蘭心裡咋舌,這林姨娘好生厲害,很有策劃能力呀;首先要打聽清楚永昌侯府的夫人公何時去上香,什麼徑,然後要買通里外一條龍的下人幫忙遮掩,再來要足足瞞住一整天,有決心有手段,是個人物。

老也有些氣了,胸口起伏了幾下,再問:「那沒臉的東西預備怎麼辦?」

海氏臉色灰敗,低聲道:「這事之後,永昌侯府便再無音訊,林姨娘跪在老爺跟前日夜啼哭,口口聲聲道,求上永昌侯府提親,不然四妹妹只有死一條了;氣病了。」

老輕嗤了一聲:「你這婆婆也不中用了。這點事情便垮了,當初的勁頭哪兒去了,不就是一死嘛,她們有臉做,便得有膽當!理她做甚!」

海氏眼神中露出難堪,輕輕道:「不是為這事病倒的。」

「還有什麼事?」老簡短道。

海氏絞著帕,毅然的抬起臉,道:「內閣首輔申老大人相中了齊國公府的二公,便是平寧郡主的兒齊衡,沒多久便上門提親了,國公府已一口應下了!」

老嘴角輕輕一歪,目光似有諷刺:「那又如何?與我家有什麼干係?」

海氏為難的看著老,結結巴巴道:「老不知道,前些日,平寧郡主與露了口風,有意思娶我家五妹妹的,也很是滿意,雖未明說,但也心照不宣了,誰知平寧郡主說變卦就變卦!著人去質問,那郡主只答了一句,貴府四姑娘的婚事如何了?」

老拍著案幾,恨聲罵道:「沒臉的東西,盡禍害家門了!」

明蘭也很抑鬱,這種古代家族真討厭,一個女孩丟了人,其他姐妹就跟著一起倒霉,墨蘭去外頭勾搭關她毛事呀。

海氏還在那裡囁囁嚅嚅的,老不耐煩了,喝道:「還有什麼?一道說了吧!性我這把老骨頭還頂得住!」

其實原本海氏也是個爽利明快的人,但這段日來,一連串的驟變來的迅雷一般,著實叫人緩不過神來,海氏平了平氣息,決心一口氣說完:「老爺要去永昌侯府提親,死活不肯,就在這個僵持的當口,王家舅來了一封信,說是王家表弟與康家的元兒表妹已定了親,連小定都下了!……這一驚非同小可,著人連夜快馬去了奉天問了,舅回了封信,說既早有了國公府的貴婿,自家的不肖兒便自行結親了,來人還帶回了王家老的話,說老也生的氣了,這般反覆,把王家的嫡孫當什麼了!老呀,和平寧郡主說親的事兒從未在外頭聲張,遠在奉天的王家如何知道了?堵住了一口氣,便去找康姨媽論理了,被氣的半死回來,這才真病倒了。」

明蘭倒吸了一口氣,王氏之所以在墨蘭的事情上這麼硬氣,不過是仗著如蘭早與王家說好了親事的,反正是自己娘家,也不會計較什麼的,如蘭出嫁既不成問題,王氏便高枕無憂了,誰知居然被她信任的姐姐截糊了!

對於王家老而言,雖然女兒很可疼,但畢竟孫更親,王氏挑揀四的行為嚴重傷害了王家人的自尊心,加上康姨媽的不懈努力,反正哪邊的姑娘都是外孫女,如此這般,康元兒表姐的終身問題便順利解決了。

聽完了這些,老也不想說話了,只嘆著氣,看著小孫女低著頭,輕輕給自己捶著腿,她忽然慶幸起來,好歹以賀老的人和她們倆的交情,明蘭的婚事應當不會變卦吧。

唉……可這一攤亂局,可怎生了解?

這會兒怕是王氏活吃了林姨娘母女的心都有了。

「除了這些,家裡其他還好吧。」老語氣疲憊,微微側了側身。

海氏放下帕,努力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都好的,全哥兒長牙了,如今能喊幾個人了,回頭給老瞧瞧;……哦,還有,這回過年,孫媳照著老吩咐,依舊往賀家送了年禮的,賀家老夫人脾氣好了,連連道謝;前不久功夫,孫媳聽說賀家在尋摸合適的屋,說是弘哥兒的姨丈家來京了,孫媳有個表嫂,倒恰有這麼一處院,前後兩進的,不是很大,不過倒也乾淨整齊,不用翻整,進去便能住的;想等著老回來了商量,是不是與賀家去說說……」

明蘭手上動作停了一下,抬頭看了眼老,只見老眼神也是微微閃動。

賀弘的母親只有一個姐姐,所以賀弘也只有一個姨丈,早年間兩家人也常來常往,這些年與賀家交往下來,盛老也知道賀母對曹家頗有牽掛,不知涼州水土養人否。

老長長吸了一口氣,手指握緊了念珠,指節微微發白,事情得一件一件的來,她得打點起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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