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毒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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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沒有聽清這支曲子叫什麼名字。一陣血燥衝上面龐,腦袋和四肢關節燒得疼痛不已,嗡嗡的耳鳴聲揮之不去。

  

   再醒來的時候,他睜開眼,看到的竟然不是漆黑的地洞穹頂,也不是藍忘機那張蒼白的臉,而是一面木板。木板上畫著滑稽的一串人像。

  

   這是蓮花塢里他畫在床頭的塗鴉。

  

   魏無羨躺在他的木榻上,江厭離低頭正在看書,見他醒來,淡淡的眉一下揚起,放下書叫道:「阿羨!」

  

   魏無羨道:「師姐!」

  

   勉強從榻上爬起來,四肢不燒了,依舊在發軟,嗓子微干。他問道:「我回來了?從地洞里出來了?是江叔叔帶人來救的我嗎?藍湛呢?江澄呢?」

  

   木門一開,江澄單手拖著一只白瓷罐子走了進來,喝道:「叫什麼叫!」

  

   喝完之後,他轉向江厭離:「姐,你熬的湯。我幫你拿過來了。」

  

   江厭離接過罐子,將裡面的內容舀出來盛在一只碗里。魏無羨道:「江澄,你小子,過來!」

  

   江澄道:「過來幹什麼?你要跪下來感謝我嗎?」

  

   魏無羨道:「七天才帶人來你存心弄死我啊?!」

  

   江澄道:「你死了嗎?那現在跟我說話的人是誰?」

  

   魏無羨道:「你從暮溪山回雲夢最多只要五天吧!」

  

   江澄道:「你傻?只算回的時間,不算去的時間?何況去了之後,我還要領著人漫山遍野地找那棵老榕樹,挖開被溫晁他們堵死的那個地洞,七天把你救出來,感恩戴德吧!」

  

   魏無羨一想,竟然真的忘了算上去的時間,一時無語,道:「好像是這麼回事。可是藍湛怎麼沒提醒我?」

  

   江澄道:「他光是看到你就夠煩的了,還指望他仔細聽你說話?」

  

   魏無羨道:「說的也是!」

  

   江厭離盛好了湯,送到他手裡。湯里是切成塊的蓮藕和排骨,都是肉粉色的,熬得表皮微爛,香氣濃郁,滾燙滾燙。魏無羨在地洞數日未進食,又不能一下給他吃太實的東西,這個剛好,道了聲謝謝師姐便抱著碗喝起來,邊吃邊道:「藍湛呢?他也被救出來了吧?在這兒嗎?還是回姑蘇他家裡去了?」

  

   江澄道:「廢話。他又不是我們家的人,到我們家來幹什麼,當然是回姑蘇去了。」

  

   魏無羨道:「他一個人回去的?姑蘇那邊他家裡……」

  

   話音未落,江楓眠邁了進來。魏無羨放下碗,道:「江叔叔!」

  

   江楓眠道:「坐著吧。」

  

   江厭離遞了一放手帕給魏無羨擦嘴,道:「好吃嗎?」

  

   魏無羨道:「好吃!」

  

   江厭離便很高興地拿著碗出去了。江楓眠坐到了她剛才坐過的位置,看了看那只白瓷罐子,似乎也想嘗嘗,奈何碗已經被江厭離拿走了。江澄道:「父親,溫家的人還是不肯把劍還回來嗎?」

  

   江楓眠收回目光,道:「近日他們正在慶賀。」

  

   魏無羨道:「慶賀什麼?」

  

   江楓眠道:「慶賀溫晁以一人之力,斬殺了屠戮玄武妖獸。」

  

   聞言,魏無羨險些從床上滾了下來:「溫家殺的?!」

  

   江澄嗤笑道:「不然呢?你還指望他們說是你殺的?」

  

   魏無羨道:「溫狗胡說八道臭不要臉,明明是藍湛殺的。」

  

   江楓眠微微一笑,道:「是嗎?可巧,藍家二公子卻對我說,是你殺的。那到底是誰殺的?」

  

   魏無羨道:「算咱們倆都有份吧。但是主殺是他。我就是鑽到妖獸的殼裡把它趕了出去。藍湛一個人在外面守著,跟它磨了三個時辰才拖死它。」

  

   他對江澄父子講述這幾日里主要發生的事。江澄聽著,神色複雜,半晌才道:「跟藍忘機說的差不多。這麼算來,是你們倆合力殺了它。是你的就是你的,都推給他一個人幹什麼。」

  

   魏無羨道:「不是推。就是覺得比起他來,我確實沒出什麼力。」

  

   江楓眠點頭道:「做的不錯。」

  

   十七歲便能斬殺四百餘歲的巨型妖獸,又豈止是「做的不錯」的程度。

  

   江澄道:「恭喜你了。」

  

   這聲恭喜的語氣,頗為怪異。看他抱起雙手、挑起了眉,魏無羨就知道,他這是酸勁兒又泛上來了。此時的江澄,心中一定頗不服氣地在計較,為什麼留在地洞中斬殺妖獸的不是他,如果是他,肯定也能怎麼樣怎麼樣。魏無羨哈哈笑道:「可惜了你不在。不然這顆頭也有你一份了。你還能跟我說說話解悶,這幾天跟藍湛對坐著,把我憋死了。」

  

   江澄道:「憋死你活該。你就不應該強出頭,不應該管這件破事。若是你最初沒有動……」

  

   突然,江楓眠道:「江澄。」

  

   江澄一愣,方知剛才說得過了,立即噤聲。江楓眠並無責備之色,但神情卻由方才的平和轉為凝肅了。

  

   他道:「你知道方才自己的話有哪裡不妥嗎?」

  

   江澄低下頭:「知道。」

  

   魏無羨道:「他就是隨口說說的氣話罷了。」

  

   看著江澄口不對心、略不服氣的模樣,江楓眠搖了搖頭,道:「阿澄,有些話就算生氣也不能亂說。說了,就代表你還是沒明白雲夢江氏的家訓,沒……」

  

   一個冷厲的女聲從門外傳來:「是,他不明白,魏嬰明白就夠了!」

  

   猶如一道紫色的閃電一般,虞夫人帶著一陣冷風颳了進來。她站在魏無羨床前五步之處,雙眉揚起道:「『明知不可而為之』,可不就是像他這樣,明明知道會給家裡添什麼麻煩,卻還要鬧騰!」

  

   江楓眠道:「三娘子,你來做什麼?」

  

   虞夫人道:「我來做什麼?可笑!我竟然要被這樣詢問。江宗主還記得不記得,我也是蓮花塢的主人?記得不記得,這躺著的和站著的,哪個才是你兒子?」

  

   這樣的質問,這麼多年來已經聽到過無數次了。江楓眠道:「我自然明白。」

  

   虞夫人冷笑道:「你是明白,但光是明白也沒什麼用。這個魏嬰,真是一天不惹事渾身就不痛快!早知道還不如就叫他老實待在蓮花塢禁止出門。溫晁難道還真的敢把姑蘇藍氏和蘭陵金氏的兩個小公子怎麼樣?就算敢怎麼樣,那也是他們運氣不好,輪得到你去逞英雄?」

  

   在江楓眠面前,魏無羨總要給他夫人一些面子,一句也不頂,心道:「不敢把他們怎麼樣?那可不一定。溫晁就沒什麼不敢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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