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 章 約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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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文人出身,大多時候講究個詩意排場。上回急吼吼對付音樓是情之所至,這回再見,勢必要在美人跟前把面子拉回來。為王的時候可以放浪形骸,登上帝位之後少不得自矜身份,那份從容體現在信馬由韁上,不急不慢地,從街口的牌樓下緩緩遊進了府學胡同。

肖鐸在門前翹首以待,遠遠見通衢大道上來了一隊人馬,打頭的皇帝倒是尋常裝束,頭戴紫金冠,身穿鴉青團領袍,背後隨扈的人卻著飛魚服、配繡春刀,這樣掩耳盜鈴的出行少見,大約以為換了龍袍就算微服了吧!

他回首一顧,音樓打扮妥當了就站在他身後,臉是俏麗的臉,只是眼睫低垂,連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他心頭微沉,現在暫且顧不上旁的,有什麼不快都往後挪一挪,等接完了駕再議不遲。

他低聲提點:「聖駕到了,娘娘不需上前,跟在臣身後就是了。」

她無甚反應,耷拉著眼皮恍若未聞。他心裡隱約不快,女孩家鬧起脾氣來憋屈死人,有什麼話也不直說,鈍刀割肉,比東廠的酷刑還叫人煎熬。

他以前沒遇上過這種情況,榮安皇後那裡向來是高高捧著,只要一味的順著她的心思,你來我往的些些小意兒就叫她受用不盡了,哪裡像她這樣難伺候!替她描眉畫目,靠得近點兒就擺臉子。他忽然覺得灰心,憤懣裡夾了點委屈。早知道是這麼回事,當時就不該無所顧忌。原來女人生拾鈿,美人撿扇,本來都是佳話嘛!」皇帝夷然道,「朕當時協理選秀事宜,正巧從花園那頭過來,眼看著你掉了的。還就是那麼巧,那方帕子兜兜轉轉被風帶到了朕面前,朕撿了,叫惜薪司的黃門給你送去的。你看見上面提的字沒有?朕寫了『幼梧』二字,那是朕的小字,你竟不知道?」

音樓覺得腦子被木槌子敲了一下,尷尬道:「帕子送回來奴婢就叫人洗了,沒有看到皇上的墨寶。」

皇帝聽了分明一愣,這麼香艷風雅的事足可以引為美談,結果她居然沒看到,直接就叫人洗了?皇帝有點著急,「你不細看看是不是你的帕子就收下了?」

她眨著眼睛道:「我看著像我的,那枝梅花是我的繡工我認得,也就沒管那許多,交給底下婢女了。」

是了,婢女不識字,就算識字也未必想到流入閨閣不稀奇,她就沒有看過那些戲文?比方《牡丹亭》、《白蛇傳》什麼的,對愛情沒有一點少女情懷和向往?

皇帝拉住她說不必,「你曉得朕和你有過這麼一段就夠了,所以也別怕朕,朕不會害你的。」

有過這麼一段,說得挺像那麼回事,其實不過撿了回帕子,弄得緣定三生似的。音樓不敢置喙,唯唯諾諾答應了,皇帝這回很上道,她原以為八成借著機會又有一出戲的,沒曾想他不過捏著她的手來回撫了好幾下,邊撫邊道:「惠王家上月生了一窩叭兒狗,今兒送了幾只進宮給娘娘們玩兒,朕瞧了,寬臉大眼睛,長得很漂亮。要不要給你留一只,等你回宮了送到你殿裡去?」

音樓一聽來勁,也由得他摸小手,追著問:「一直讓我養著麼?別不是養大了又叫別人抱去。」

「哪兒能呢!」皇帝心滿意足,把那柔荑握在手心裡翻來覆去,「給你就是你的,你不答應,誰敢搶狗,朕治他的罪!」

所以有皇帝撐腰是個不錯的行當,音樓笑道:「謝皇上了,我愛養狗,您好歹給我留一只。我聽說叭兒狗胎裡有缺陷,容易歪嘴,您叫人給我挑個嘴不歪的,擱在那兒先喂著,等我回來了給我做伴。」

皇帝說成,「給你挑個毛色好,叫起來響亮的,你瞧了準喜歡。」

兩人說狗倒找著話頭了,絮絮叨叨討論半晌。最後還是皇帝看時候不早,起身說要回宮,她才跟在後面送出來,一直送到正門外。和先前不情不願的態度截然相反,帕子甩了一程又一程,嬌聲道:「皇上好走,奴婢恭送皇上。」

皇帝上了馬,拉著韁繩原地轉圈,笑道:「進去吧,有的是時候說話。」

她含笑那麼一點頭,居然風情萬種。肖鐸看在眼裡,不由大覺反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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