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孽輪碾花塵(四)

作者:海飄雪

所屬書籍:( 長相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小說

第一百章 孽輪碾花塵(四)

可惜,無論她是敵是友,我如今是君莫問,如何為聽任擺步?正如鬼爺所言,我既有君氏財閥和大理段氏作後盾,又豈會沒有我的暗人,這便是我聽任張之嚴將我軟在其身邊,讓他以為我當真如砧板上的魚肉,安心放過我的家人和產業,其實我早在接太子來瓜洲時,便已將財產悄悄轉移,張之嚴得的不過是些空架子,而行軍路上看到齊放的暗號,我便知道我的暗人皆在周圍保護我。

當下只剩我同那鬼爺,鬼爺身體微躬,全然沒有剛才的囂張,看我的眼神誠摯諂媚中卻有著一絲狡猾,我微笑:“首先,無論鬼爺意如何,西夫人已死,鬼爺的確不用將西夫人送回原三爺身邊。這一點君莫問定會全力幫助鬼爺和青媚姑娘。”

鬼爺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旋而浮起一陣笑意:“如此說來,我與夫君爺達成共識了,請君爺示下。”

“敢問,鬼爺以為將來誰會繼承大統?”我直視著他的目光,鬼爺垂目道:“君爺明鑒,原氏本為三國中實力最雄厚的,只是內外紛爭不休,永業二年也正是因為連氏與氏”他忽地抬眼看了我一眼,咳嗽了一聲,繼續道:“明爭暗鬥不休,故而讓竇氏鑽了孔子,引南詔屠戮西安,致使原氏受了重創,連帶我東西營暗人接連不知所措,故而小人傷心之,縱觀原氏三位執事,唯迎三爺為了西夫人連受家法,卻依然能得侯爺信任,可見在侯爺心中,三爺確為世子人選,確然踏雪公子少年成名,驚才絕,寬厚仁達,禮賢下士怎奈,多情重義之名雖博天下同情,卻絕非一個當家帝王人選,君爺可知,三爺囚在地牢之時,手下門客早已走散大半,然而,”這位鬼爺長歎一聲:“我們暗人卻是原氏永不可赦的家奴,不能逃,不能爭,只好隨著三爺的落難,為西營滅了大半,做暗人的又需要錢,最後連經費都為原清江所攔,若非韓先生力挽狂瀾,加之這幾年三爺勵精圖治,換回侯爺的信任,東營尷尬的局麵方才改善,險險地在大爺和氏的夾峰中生存。”

這幾年非白的窘境,我如何不知,正是為了他,才不更能回去,我隱下心中的難受,沉默了半晌道:“你可認得戴冰海?”

鬼爺一愣:“乃是先師。”

我長歎一聲:“鬼爺可知,我是看著戴壯士死去的。”

我將戴冰海死去的情壯微微說了一下,鬼爺聽著,麵一片肅然,暗人也是士兵的一種,對於任何一個士兵,能爭戰沙場,封候拜相,哪怕是光榮地死在戰場上,也比站在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裏要強得多,更何況做的是毫無意義地死於權利鬥爭。

“戴冰海壯士忠肝義膽,臨死前,對莫問提過有位弟子將來必繼承他的衣缽,原來竟是鬼爺,”我看著鬼爺的神,心中卻緊張到了極點,將措字也模糊到了極點,鬼爺的神早已是一片凜然,我心中一喜,接著道:“若是莫問沒有看錯,鬼爺雖是愛財之人,但歸根結底,其實是不想東西營的兄弟因為主上的內哄而無端送了命罷。”我柔聲說道,然後走向鬼爺,立在他麵前,稱他癡迷之時,卻是秘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向他深深一拜,誠心道:“千錯萬錯,都是西夫人的錯,我這廂向東營眾為兄弟賠不是。請鬼爺殺了我罷。”

鬼爺自然也驚得跪倒在地,苦笑道:“夫人真是難倒小人,於情於理,現在小人是斷不能殺夫人或是君爺啊。”

我握住鬼爺的手,張口一咬,那個鬼爺一愣,我也同時咬開了我的手,將兩只手貼在一起:“那便與我結盟罷,鬼爺。”

他的雙目現出精光:“敢問夫人或是君爺,究竟要得是什麼?”

我握著他的手,肅然道:“君莫問願傾全力助鬼爺東營,只求鬼爺忠心於原三爺,助其成得霸業。”

那個鬼爺似乎沒有料到我的條件是這個,反問道:“原來夫人的心還是在三爺身邊,為何索不回三爺身邊,以夫人之力,自然能助三爺成就霸業。”

我滿麵淒然,雙目只是一片清明地看著他,他終是微歎一聲,慚愧道:“夫人高義,小人淺薄無知。”

他以原家的暗人向主人效忠的儀式,對我立了誓,卻見拿出他的腰牌,腰牌上係著一顆紫玉珠,將他的血滴在紫玉珠上,立時,紫玉珠爆了開來,裏麵露出一顆紅藥丸,我微笑著拿出了這粒藥丸滴了血,他一口吞下,從此,每月月圓之時必得我的血滳作蠱引,不然必受萬箭穿心之痛而死。

我請他拿出紙筆來,當下用血書寫了君莫問三個字,然後左手無名指蓋上印,交於他:“你可將此信連趕私肅州崇極鎮的魏家打鐵鋪子,不出一天自然會有人送於你十萬兩白銀,到時你拿到銀子,只須將我放我出這客棧即可。”

不出意料,齊放的人馬也會一並尾隨前來營救我

他諾諾稱是,貪婪地看著那張血棧,我心中一動,問道:“我昏迷中,探我那人是何人?”

他垂首道:“小人不敢欺瞞,實在不知,那個蒙麵而來,只說是夫人的舊識。”

我淡笑如初:“鬼爺,東營的兄弟何其厲害,難道當真不知是何人嗎?說到底你仍舊不信我。”

鬼爺跪在地上,諾諾道:“小人暗測,恐是西營的那位貴人,但來去匆匆,實在無法詳查。”

西營的貴人,表麵上是下層奴仆對上頭人的敬稱,然而知情者都知道在原家卻是對西營執事人的曖mei之稱,君氏網也曾傳過信,在原家略知底細的人便在暗中流傳,西營執事人權可傾天,卻只因明為原非煙的姑爺,暗中卻與好男風的原非清之間道不清,說不明,故而下人們便與其一個不得罪其的敬稱:“西營的那位貴人”,而那個所謂的貴人,卻正是我結義的二哥,也是舍命救過我的宋明磊。

二哥啊,二哥,你可知我不回原家,也是為了你,你讓我如何同你兵戎相見,玩那種暗中勾心鬥角的遊戲呢?

鬼爺送我回我的房間,我摸出青媚送我的那樣東西,借著詭異的月光,抬首卻見一塊上好的白玉環,正是很多年前,謝夫人夢境中的一只白玉環,同長德茂的那一只玦一模一樣,只是完整無瑕,毫無斷裂。

我長歎一聲,非白,你的心我如何不懂,只是你如何又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呢?

西夫人回去只會給你徒增煩惱而已,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我命中註定是擁無份的,就讓我的暗中默默的幫你,看你成就一代天嬌的那一天吧。

億窗欞前的我,凝視著前月下霜華,靜等著黎明的到來。

第二天,除了那個給我送飯的於老頭,再無一人探望於我,連那個於老頭也是緊閉著嘴,不看我一眼,我問其要了紙筆,表麵信手塗鴉,其實卻是鎮靜自已,稱機佈署於心。

第三天估摸著不出什麼意外,銀票應該到了,果然到晌午,卻見“方老板”滿麵喜地過來,向悟啟:“小人請君爺安。”

我抬手:“方老板快起,一切可好?”

他目光如炬:“謝君爺的賞賜,小人已拿到銀量了。”

說罷遞上一紋銀量,果然底下刻著我君記錢莊的印信:“好,”我微笑著看向他,“我已信受承諾,該是鬼爺實現你的諾言了。”

“小人知道,今晚,小人便送夫人出去。”鬼爺滿臉諂媚,“只不知主子上哪裏去呢,可有接應的人呢?”

我也不抬頭:“這你就不必過問了,今後只消看到這句詩,自有人會聯絡你,你若有事,也只用這首詩便可。”

我將剛寫完的字畫送交於他,他的肥手攤開來看,喃喃念道: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雨時。

“若有人對出下半首,便知是我自己人了。”

他跪倒在地,重重一磕頭:“謝君爺賜字。”

那一晚,我睡到一半,卻聽有人輕喚:“主子,主子。”

我猛一驚醒,卻見頭站著個高大人影,身穿行衣,目如朗星,麵清秀,我喜上眉梢,輕聲道:“小放,你可來了。”

我立時起身,齊放要向我行禮,手上露出我送於他的五彩斑闌戒,那時死活不肯帶,我說是為了危急時刻相認而用,以證明不是易容的敵人,那時是戲言,但齊放竟然認真地戴了上去,不想還真有用到的這一天,我的心踏實了起來,趕緊拉他起來,向蒼芒的奔去。

一路之上暢通無阻,我跟隨齊放順利地來到客棧外,早有幾個人影牽了馬閃出來,正是朱英他們四大長隨,我喜上心頭,卻見朱英小聲滴咕著:“守備鬆懈得讓人奇怪啊。”

我心想,恐是那個鬼爺故意放我走,好示忠心,又不得罪上家。便也不多言,只催眾人先走。

旭日東升,我們一行人根本不趕停步,城門一開,便匆匆出了城。

迎麵而來的是關外漫天的風沙,齊放為我準備了帶麵紗的寬邊帽,我看了下,竟然還是君氏的產品,質量不錯。

也許是重新獲得自由的感覺舸,讓我不由自主地放鬆下,脫口而出道:“回去一定要同繡娘交流,這顏不行,太屎了。”

齊放愣了一愣,轉而露出許久未見的梨渦:“主子說得有理,等狗日的張之嚴被打敗了,瓜洲又是我等的天下了。”

張之嚴?我的心又沉了下來:“家裏的境況如何?”

齊放皺眉道:“府上還是被封著,不過張之嚴沒有為難府上家娟,只是命人嚴加看管,洛夫人倒常常去接濟。”

“大嫂。”我一時沉默,齊放又道:“主子放心,小人佈下暗,皆在周圍暗中相護,目前為止,孩子們和列位夫人皆安好。”

我點頭,我忽地註意到沿歌和來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勁,來萬分疑惑地一會看看我的臉,一會又心虛地看看我的胸,沿歌的嘴呈O字型半張著,愕然地直直地盯著我的胸猛看。

糟糕,時間太急,我忘了化男裝了,朱英必竟也是老江湖,眼神僅僅一個詫異,也就恢複了平靜,那兩個卻還是毛頭小子,又同我朝夕相處,我正要發話,齊放早已過去,一人頭上賞了一個毛栗子,嚴肅道:“忘了我告訴你們的,凡事冷靜處置,臨危不亂嗎?如今驚成這樣,如何能成大事?”

來比較老實,可能還沒有轉過彎來,嘀嘀咕咕道:“誰叫先生扮裝那看,讓我還以為先生就是的呢。”

沿歌及時補上一個毛栗子:“笨蛋,還炕出來,先生就是一個人,把我們蒙在鼓裏十幾年了。”

“瞎說,你小子又騙我”來回捶了沿歌一下,笑嘻嘻地對我說:”先生,你看沿歌這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騙人,先生怎麼會是。”

他似乎慢慢回過神來,複又將眼睛緊盯著我的胸看,同時又被齊放和沿歌補了兩個毛栗子,終於窘困地捂著腦袋低下頭,臉紅到耳根,

我幹咳也幾下,正要說幾話安慰我這兩個義子兼弟子,卻見馬群中有一子,易容成我的模樣,穿著打扮也與原來那身衣服一樣,看到我的目光絞在她身上,立刻俐落地翻身下馬,對悟啟:“紅紅見過主子。”

“這是主子替身,還請主子隨我趕往多瑪,她會隨二位兄弟前往趕往肅洲,還有肅州的兄弟,小人已經叫他們轉移了。”小放公式化的說道。

“小放做得好,”我微笑:“紅。”

齊放忽地插口:“主子,我們快走吧。”

那個子木然抬頭:“主子,小人此去生死畏,請主人答應小人最後一個要求。”

我正要答話,齊放的眼神滿是陰冷,可是嘴角上卻噙著一絲笑意:“大膽,你的命為君氏所救,還敢有何要求。”

那個子垂下了眼瞼,我不高興地說道:“小放,我想對聽她說。”

齊放無奈地回頭對她冷冷道:“時間緊迫,有話快說。”

那子道:“小人不喜歡紅紅這個名字,請主子賜還小子原名。”

齊放的俊臉有些抽搐,眾人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別處,沿歌這小子趴在馬上,咧嘴嗬嗬樂著,一副棵戲的樣子,發現我看著他了,馬上收了笑容,一臉肅然地看向地麵。

我有些轉過彎來了,這個暗人敢這樣當著我的麵僭越齊放,定是同齊放的關係不一般,我看著齊放,卻見他正青筋暴跳地看著那個子晶亮的眼。

齊放小時候的遭遇使他比較寡言內斂,這幾年同我走南闖北,更是深沉地不得了,同沿歌來,又是師徒關係,冷冰冰地,只有跟我在一起,才稍微話多一點,今天這樣暴露情緒,莫非

我笑了,我如何遲鈍,木槿死了,君莫問也不定什麼時候要掛,而周圍這些孩子卻全在長大啊,他們也將有機會體嚐愛的酸甜苦愛人,小放也不例外。

“紅紅這個名字是小放給你起得吧。”

這個孩聽聲音很年清,貼著易容麵具的臉炕出有任何變化,當她顫著睫毛的時候默認時,我卻以的直覺感到她的臉紅了,這個小放,明明也算是允文允武,詩詞中的高手,卻偏偏給暗人取得都是些紅紅綠綠黃黃這類的名字,可見我們家小放這個取名字的本事實在是有點牽強的,我便笑道:“你的本名是?”

“卜凝,齊爺說暗人的名字越普通越好,只是這名字是娘親起的,是凝唯一的東西了。”她的眼神黯了下去,齊放的臉沉了下來,我點頭道:“好,卜凝,君莫問與你約定,你若能平安到多瑪城與我會合,你便能恢複本名,而且還會成為齊放的近侍。”

卜凝睜大了眼,開心的笑了,看著齊放滿眼的幸福,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經驗,你在對麵看著“自己”對著心愛的人滿心幸福地笑著

我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微微湧起了一陣澀澀的感覺,原來我看著非白,笑起來是這個樣子的?

我也對她微笑了,卜凝帶著歡樂的眼神,騎上一匹大黃馬,和另二個暗人消失在我的眼中,我一回頭卻見齊放的眼神追隨著卜凝,莫名的柔和了起來。

一輪紅日在沙塵邊上蓬勃而出,映著我們衣襪飄渺,我帶上麵紗,與眾人向南直奔大理國界內吐蕃的多瑪,南詔與大理在吐蕃劃犛牛河金沙江一帶展開激烈的拉鋸戰,俱說段月容已派人在多瑪一帶作好接應我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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