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奶奶的年畫

作者: 貓尚書

所屬書籍：月里青山淡如畫(文物修復師)

邱媛見他鬆口，舒了口氣，低頭開始吃東西。

這家鹵煮果然很好吃，雖然有些冷了，卻剛好可以讓人大快朵頤。

邱媛大口大口吃著東西，秦致遠看著名單淡淡回頭，皺了皺眉頭，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文雅一點？」

邱媛沒理他，低頭將東西都塞進嘴裡，等吃完後，她抬起頭來，抽了紙巾擦嘴，高興道：「那真不好意思了，我文雅不起來。」

秦致遠露出嫌棄的神色來，邱媛站起身，高興道：「行了二爺，這裡離我家不遠，我自個兒走回去就行了，不勞您費心。」

說著，邱媛轉過身，擺了擺手：「回見嘞朋友！」

她走得很是高興，帶著幾分囂張輕快的感覺，秦致遠坐在店裡，看見煙火繚繞間那姑娘的背影，忍不住勾起嘴角。

旁邊高守看了一眼秦致遠，又看了一眼高盤，站起身來，走到秦致遠身邊，小聲道：「二爺，我送邱小姐回去？」

秦致遠點點頭，收起名單：「老遠跟著吧，安全到家就行。」

回到家裡，邱媛心裡放鬆了許多。名單她給了秦致遠，應該就沒什麼事兒了，歸根到底，這事兒其實也和她沒多大關係。

她甩著鑰匙哼著歌進門去，剛跨進四合院大門，羅有錢就迎上來，趕忙道：「姐，沒事兒了吧？」

「沒事兒了。」

邱媛瞧了他一眼：「下午去做生意沒？」

「哪兒能啊。」羅有錢苦著臉：「我這不是掛著你嗎？」

「還算你有點良心。」邱媛拍了他的頭一巴掌，羅有錢笑著捂頭，隨後想起來：「哦，姐，你留秦致遠號碼沒？」

「沒留，」邱媛奇怪看了他一眼：「留這個做什麼？」

「我和你說，我今天回來去打聽了，這個秦致遠可厲害了。」

邱媛笑著瞧他一眼，張鳴一老先生的關門弟子，能不厲害嗎？

「我聽說，他每年，至少賺一百萬！」

邱媛：「……」

她該知道的，除了錢，羅有錢能看到什麼？

「誰同你說的？」

邱媛往自己屋子走去，羅有錢追著道：「我去打聽了啊，你不知道我外號什麼嗎？小靈通啊！我聽說他們珍寶齋盈利特別好，老闆特別有錢，我還聽說了，秦致遠才二十七歲，年少有為啊……」

聽了這麼多，邱媛終於覺得不對勁了，她回過頭來，狐疑看著羅有錢：「你到底要說什麼？」

「姐，」羅有錢一臉認真：「這種鑽石王老五，你要好好把握機會啊！你都快二十四了，該交個男朋友了。」

「滾！」 邱媛把門狠狠一關，將羅有錢鎖在了外面。

聽見邱媛關門的聲音，邱媛奶奶從屋子裡扯著嗓子詢問：「是小媛嗎？」

邱媛大聲回復：「是。」

邱媛奶奶叫何秀，今年已經七十二歲了，耳背，有輕微的老年痴呆，平時邱媛和她奶奶說話，都要大聲說，不然邱奶奶就聽不見。

邱媛轉進屋去，看見桌子上還有剩飯，她上前去收拾了飯，一面收一面道：「奶奶，有錢沒和你說我晚上不回來吃嗎？」

「說了。」邱奶奶大聲回復：「我畫完畫，沒時間收桌子，累了，看電視。」

她大聲說話很累，老年人容易精氣不足，所以一句話總是沒頭沒尾。但邱媛卻聽明白了，何秀是吃了飯就去畫年畫，就沒時間收拾桌子，等休息了，她又想看電視。

邱媛忍不住笑起來，覺得她奶奶像足了一個孩子。她上前去把碗收拾好，拿到廚房去，站在水池邊上洗了。

她家廚房又小又暗，一個人在裡面站著就沒了餘地。電視放到廣告出來，邱奶奶站起身來，走到廚房門口，大聲詢問：「今天生意好嗎？」

「好，」邱媛低著頭，洗著碗：「您畫的年畫大家都喜歡，好多外國人買去當紀念品呢。」

「那就好。」邱奶奶笑起來：「別人都和我說，現在這時代沒人用年畫了。我就奇怪了，這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怎麼就沒人買呢？他們還說什麼機器比人畫得好，這怎麼行嘛，人畫的東西才有靈氣，機器都會畫畫了，還要人做什麼？」

「是啊。」邱媛聽著邱奶奶的話，手麻利洗碗，沖水，平淡道：「現在好多人忘了規矩，可總有沒忘的，他們就喜歡買您手畫的年畫，機器的畫得糙。現在咱們賣得不多，但是人家把這當文化傳承，願意給價。」

聽到這話，邱奶奶笑逐顏開，囑咐道：「你也別買太高，錢夠用就行。人家有這個心，你別宰人家。」

「您放心吧。」邱媛笑著道：「我哪兒能做這種事啊？」

邱奶奶高興點頭，電視的廣告結束了，邱媛趕緊道：「奶奶，廣告完了，趕緊去看電視劇吧。」

邱奶奶忙回到電視面前，等邱奶奶一走，邱媛低下頭，心裡又翻湧起幾分酸澀來。

其實早就沒有人買年畫了。

當年邱家的年畫是版畫，因為買的人多。後來人越來越少，不需要版畫之後，邱奶奶就靠手工繪製了，等再到後來，機器徹底取代了版畫人繪，加上購買年畫的人少，就再沒人來邱家問過年畫。

這些年邱媛都是賣些手工製品，更多的經濟來源還要屬小賣部日常買的煙酒日用品。

那個過年貼年畫、放炮仗、迎門神的時代，早就在時光里凋落了。這些過去常見的東西好像荒漠中的玫瑰，要有人拿玻璃罩著，靜心護著，才能苟延殘喘。

只是這些邱媛都沒告訴過邱奶奶。邱奶奶每天都在畫年畫，邱媛就將她的年畫一張一張藏起來，然後哄著她說賣了出去。老人家聽著高興，這才是符合她所認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