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頁_無憂渡小說_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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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這種心思,他看向身邊這個對他影響日益加深的人。

可能真的是心電感應,劉思齊也正好扭頭看向他,然後朝他點點頭。

錢小波要做畢業設計,要實習,還要回來關照樂隊,教蘇鬱唱歌,足見其對六分之一的寶貝程度。對樂隊來說他是個好主唱,但對蘇鬱而言他卻不是一個好老師,並不是他不負責,而是他的教育方法跟蘇鬱不相適應。

他對蘇鬱的特訓一周兩次,地點是九號教學樓的天台。六分之一的大本營就在這棟樓的地下室,樂手們平時就在底下敲敲打打,偶爾也會爬十多層樓上來看他們兩個,不用說,來得最勤快的自然是劉思齊。

“我知道你來樂隊並不是因為喜歡唱歌,至於到底是什麼原因,我也不想問你,但是既然來到這裡,我教你唱歌,你就得好好地用心學了。”

錢小波並沒有一上來就教蘇鬱怎麼唱歌,而是想要糾正他的觀念,把他對音樂的興趣培養起來,這是有相當難度的,並且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兩人第一次一起爬上九號樓天台的時候,他先給蘇鬱打了個預防針,接下來才開始做發聲訓練。

日復一日的發聲訓練是枯燥的,但是又是一天都不能落下的,蘇鬱很是無奈,但是錢小波說了,想要建成高樓大廈,必須先打好地基,如果原先已經有小平房了,那為了更高的樓宇,也要狠下心來全部推掉,重新打更深的地基。明顯後者要花費的力氣更多,還好他是前者。

另外配合發聲訓練,錢小波還給了他一大堆音樂網站的地址,讓他空下來就多看多背。像“大小音階各級音有什麼名稱?”“五線譜有哪兩種唱法?”“什麼叫巴哈涅拉舞曲?”……這些問題都有可能被錢小波拿來考察他。

這些東西一點也不比他的法典容易,他平時懶散慣了,一下子被人念了緊箍咒,還真的頭痛得受不了。最要命的是這個金箍是他自己同意帶上去的,無論如何也不能主動摘下來的。

蘇鬱那段時間經常是一個人在九號樓頂上練習,王燦找不見他的人就給他不停地打電話,害他只能編了個謊,告訴王燦他在校外找了份兼職。王大當家這才放下心來,不過若是讓他曉得蘇鬱跟著劉思齊玩上音樂了,不知道又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總之沒了騷擾的電話之後,蘇鬱練習時總會覺得特別的煩悶,覺得自己在樓頂上這麼“咿咿呀呀”地“怪叫”特別的傻,特別的二。如果說他的音樂心一點都沒有動搖,那是騙人的,不過他也知道萬事開頭難,到底還是咬牙往前走下去了,為了劉思齊,也為了他自己。

唱歌發聲基本功的練習一般可以分成三個階段,循序漸進。

第一階段以中聲區訓練為基礎,掌握基本的發聲方法,調節和鍛煉肌肉以適應歌唱技術的需要。無論哪一個聲部,都應該從中聲區開始訓練。所謂欲速則不達,練中聲區的音相對鞏固後才能再逐步擴大音域。要知道聲樂學習要從基礎入手,中聲區是歌唱嗓音發展的基礎,基礎必須打得紮實。

蘇鬱這個門外漢在第一階段停留了很久。說實話,錢小波每週兩次的教他,讓他當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同學傻兮兮地做發聲練習,多多少少還是帶著點刁難意味的。他前面說了,樂隊需要和諧,所以他不想劉思齊真跟他鬧出矛盾來,教蘇鬱唱歌也是給劉思齊面子;但是他打心底是不希望蘇鬱來接他的班的,所以在蘇鬱要求到人少點的地方去練習的時候他沒有答應,說是練唱歌也是練膽子,將來上台演出也能更好地面對台下觀眾。其實說白了是希望蘇鬱能夠知難而退,可惜蘇鬱堅持下來了,沒能遂了他的意。

蘇鬱能堅持下來,也有劉思齊的一份功勞。

劉思齊會經常抱著吉他跑到天台上來陪蘇鬱練習,讓蘇鬱跟著他撥出來的音發聲,能讓蘇鬱的練習輕鬆不少。

蘇鬱收了聲,趴在欄杆上休息。

劉思齊彈了一首歡快的《小星星》給他緩解疲勞。“辛苦了。”

蘇鬱嘆息一聲,把肺腑裡的濁氣都吐了出來。已經第四周了,馬上就一個月了,這二十多天對他來說就是煎熬,可惜還出不了成果,錢小波還是只讓他做發聲練習。

“錢小波不是說你氣太短麼,我問了下徐珊,她建議你練氣,深吸慢呼,氣沉丹田,放鬆胸肋。你就想像一下京劇好了,想像一下徐珊唱歌。”

想像徐珊唱歌,那是需要勇氣的。不過還真是那麼回事兒,徐珊雖然唱歌不好,但是她的氣是絕對夠長的。那是京劇裡非常獨特的一種發聲技巧,它像舞蹈裡的彈跳,跳起來蹲下去又彈起來,也像體育裡的擲鉛球,轉起來,縮回來,再擲出去,氣息和聲音推出形成一條拋物線,拉回來,再拋出去。但是這類雙弧形氣、聲,如不好好練,是極容易出“岔音”,“轉”或“呲花”,需要控制好氣息、音量,選出最佳音色,一環扣一環,相得益彰。

蘇鬱這一練,又是一個禮拜,等到錢小波再次駕臨,終於得以進入到了發聲訓練的第二階段。

這比錢小波預計的要遲了很多時間,更加讓他肯定了蘇鬱不適合唱歌這條路,但這樣的結果其實跟他的教學方式是脫不了乾系的。首先一點,他沒讓蘇鬱跟著樂器練習,這就夠初學者嗆的了,要不是蘇鬱五音俱全,這就白練了,也幸虧還有劉思齊這個吉他手。還有就是他只把發音方法教給了蘇鬱,卻沒有教授“吐納”的方法,本意是讓蘇鬱自行摸索,雖然這對以後形成自己的唱歌風格有益,但對初學者而言,卻是要事倍功半了。

“你這是跟徐珊學的吧?”到底是錢小波,一听就聽出來了,蘇鬱想著自己要是哪天也達到這種境界,也算是圓滿了。

“跟她學也好。”錢小波睨他一眼,接下去說,“你別看徐珊唱歌不好,但是他身上還是有很多東西是你沒有的,值得你去學習的。你知道我怎麼跟他認識的麼?那時候六分之一還沒成立,我來九號樓上課,就听見這妮子在樓頂上唱《打虎上山》,驚為天人啊!”

蘇鬱完全能夠想像當時的場景,忍不住就想笑,但是看著錢小波的一張拽得二五八萬的臭臉又有些笑不出來。這些日子以來,錢小波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過,活像自己拐了他的媳婦兒。有些委屈,有些慚愧,他是真不知道怎麼樣用心去唱歌,更不知道怎麼去融入六分之一,所以不能體會錢小波的心情,可能這個樂隊的主唱真的是吧樂隊當媳婦兒去愛了,把歌當愛情去唱了。也許他蘇鬱只是把六分之一當做能夠更加接近劉思齊的工具罷了,總之要像錢小波那麼投入感情,他還做不到,或者說他的境界還沒到。

錢小波感慨時光匆匆,嘆一口氣,“你還真別笑,她對音樂的那股執著勁兒就是你沒有的,至少你現在還沒有。不說她,就說把你帶來的Ski,他歌唱的也不好,但是他喜歡音樂,我可以從他的曲子裡聽出來他對音樂的那種熱愛,那種追求。那麼你呢?我第一聽你唱歌就沒有聽到你的感情,你沒有把感情融入到音樂里去,現在也沒有。”

這一番話,錢小波語重心長地跟蘇郁說了,蘇鬱把它記在心裡,沒有跟劉思齊說起。

這發聲練習的第二階段是在中聲區的基礎上,適當擴展音域,加強氣息與共鳴的配合訓練,練好過渡聲區,為進入頭聲區的訓練打好基礎。第二階段的練習是關鍵的一環,本是需要花費的時間相對也比較長,但由於蘇鬱之前的練氣很成功,所以反而花費的時間大大減少,沒有多做停留,自然而然的就進入到了第三階段。

第三階段就是發聲訓練的最後一步了,主要是進一步擴大音域,做較複雜的發聲練習,使各聲種達到理想的音高範圍。這個階級的練習要特別注意高、中、低三個聲區的統一,音的過渡不要發生裂痕和疙瘩,重點是加強頭聲區的訓練,獲取高位置的頭腔共鳴,從而達到統一聲區的目標。

等到蘇鬱真正掌握了發聲的技巧,才算是窺到唱歌這一門藝術的門徑了,之後一切都變得明朗起來。

第二十六章

“蘇鬱,你說我們到地鐵站去,我彈吉他你獻聲,一天下來能賺多少?”蘇鬱掌握發聲技巧,開始試著唱整首的歌,並且加入從錢小波那兒學到的更高級的歌唱技巧。劉思齊配合他給他伴奏,各種各樣的曲子,只要蘇鬱會唱的,劉思齊就一定能夠彈出來。一段時間下來,把校園民謠唱了個遍,兩個人已經有了相當的默契。

“在美國這可是要交稅的。不過在他們那兒,這算是街頭藝術,在咱們這兒……呃……”蘇鬱朝他咧咧嘴,“不過我不介意跟你去試一下。”

劉思齊語噎。不過蘇鬱那唱歌水準,去地鐵站倒是夠了。

“怎麼?後悔了?”蘇鬱揶揄他。

劉思齊看看蘇鬱,又看看手中的吉他,輕輕撫摩,淡笑著道:“咱兄弟情深,這又有什麼?”

蘇鬱一時不知道他在說吉他還是在說自己。

“我沒跟你說過吧,我家裡不喜歡我玩音樂。我這還是偷偷玩的,雖然最後讓他們勉強同意了。我這要是抱著吉他跟你去地鐵站賣唱,第二天……不,說不定當天晚上我家里人就得了消息到學校裡來把它給腰斬咯!”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吉他,動作滑稽之極,但是帶著深深的無奈,讓蘇鬱笑不出來。

這是劉思齊第一次跟蘇郁說起他就家裡的事兒,蘇鬱不知道怎麼來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有些無措,有些欣喜,還有更多更多的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但是都讓他感覺好的不得了。

如果說這件事已經讓蘇鬱欣喜了,那麼接下來還有一件事,讓蘇鬱整個人欣喜若狂。

勞動節前夕,錢小波給蘇鬱打了個電話。

“餵,接到你的電話還真讓我意外。”

“恩。給你打電話我也很意外。”錢小波對蘇鬱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什麼事?”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地問了。

“昨天我找大家商量了下,大家決定在沒有找到更好地主唱前,由你擔任樂隊的主唱。你這段時間來的努力和進步,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蘇鬱對音樂的理解能力不斷加強,終於從垃圾股變成了藍籌股,幾乎是錢小波教他什麼,他就會什麼,令錢小波對他刮目相看,而劉思齊在幾個隊友面前也倍儿有面子。

錢小波稍作停頓,話鋒一轉:“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唱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如果下定決心了,就要堅定不移的走下去。還有,咱這可不是跑步進入共產主義,一味貪功冒進的後果你也知道。你的學習能力是很強,但是音樂是需要人靜下心來體悟的,也許你現在可以說是略懂皮毛,前面我不來說你,但是往後我希望你能靜得下心來,他們都看好你的。”

胡蘿蔔加大棒,錢小波的意思很明顯。蘇鬱知道,自己雖然過了這一關,但是接下來的路更不好走,隨時都可能被那個更好地主唱給擠下去。也許直到畢業那個主唱也不可能出現,但是這才無形之中給了蘇鬱莫大的壓力。不過他能走到這一步,不可謂不努力,現下出了成效,當然還是那股高興勁兒佔了大頭。

錢小波接下去又說道:“前面是大家的意思,接下去是我的意思。還是那句話,我並不支持你走音樂這條路,實話說,至今為止我還沒看到你一丁點兒的音樂心。你這樣的人多半是一時心血來潮,玩一會兒,熱度下去了就不想繼續了。”錢小波語中帶刺,蘇鬱雖然一向把事情看得很淡,但這件事跟劉思齊有關,所以對他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這會兒聽錢小波這樣說,心裡自然是不好受的。

“忠言逆耳,你別嫌我話說的難聽,音樂真不適合你,我也一直以來都不看好你。不過我剛才說了,還是有人看好你的。你知道麼,你的外表就像一把雙刃劍,可以吸引人來聽你唱歌,也可能讓人聽不到你唱歌,就看你怎麼做了。”錢小波撂下狠話就把電話掛了。

說這番話他有兩個目的,隨便哪個目的達到了,對樂隊往後的發展都有利。一個目的是蘇鬱受不得他的鞭笞,主動退出了,這在他看來是很好,也很直接;另一個剛好相反,是蘇鬱倔得很,留下來了,但是受他刺激,越發努力了,終於有一天喜歡上了音樂。這兩個目的,只可能有一個成為現實。當然,如果一個都沒有成真,那就是他錢小波的悲哀,六分之一樂隊的悲哀了。

如此這般,蘇鬱作為臨時工,正式加盟六分之一,不再是在九號樓樓頂一個人唱歌了。不過他還來不及跟樂隊進行一次磨合五一假期就到了,七天長假,樂隊裡的人看錢小波被公司奴役根本無假可放,感慨萬分,決定趁著現在還有機會逍遙,出去旅遊的一趟。

蘇鬱自然也是跟著去了,這下王燦那兒可瞞不住了。

王燦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這兩天520寢室的氣壓很低,就連平時大大咧咧的莊衍和不問世事的陶韜都覺察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兒。

劉思齊!竟然又是這個劉思齊!這三個字如今已經成了王燦的心頭刺,眼中釘,巴不得立馬把它給和諧了。

但他至多也只能畫個小人,上面寫上劉思齊的名字,然後拿針扎了,不過這是莊衍會做的事。他是真的什麼也做不了,不能真的對蘇鬱大發脾氣,畢竟這一切可以說是他一手造成的。雖然最初是蘇鬱粗心調錯了校園卡,但是以蘇鬱那時候的性子是萬萬不可能跟劉思齊結識,當然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走得這麼近了。

王燦覺得自己活了這麼些年做得最錯的事就是讓蘇鬱去跟劉思齊要債,真是叫他打落了牙齒往肚裡吞。這債的確是要回來了,不過這人也送出去了。守了蘇鬱兩年,到底還是沒守住。

好麼,這跟劉思齊走得近也就走得近了,但為啥偏要遮遮掩掩地不讓他王燦知道?他又不會真拿了繩子把蘇鬱給栓在床柱上。

這一出真是像極了戲文裡唱的,富家女攜窮書生勇闖天涯,大老爺搥胸頓足無力乾坤。不過蘇鬱皮相雖好但明顯是個男的,劉思齊只是貪了一次小便宜,也不見得真落魄,兩人攜沒攜手王燦不知道,只是他清楚自己心裡很憋悶,很無力,學金剛那樣在胸口捶打一通也不見得舒暢。

王燦只道是蘇鬱避著他,不如以前那般乖巧聽話了,卻不知是自己寒假裡那一通作為惹得蘇鬱對他躲躲閃閃,畢竟他那時候那麼明確地表現出了自己對劉思齊的不待見,蘇鬱再在他面前說起跟劉思齊有關的事情那就是真的不開眼,真的智商情商低下了。

“你非要去那個勞什子的樂隊不可麼?”王燦皺著眉頭,眉心處一個“川”字。

“嗯。”蘇鬱把一件橘黃格子的襯衫放進旅行箱裡。雖是暮春,北方的話還是有點涼,去那兒需要帶上暖點的衣物。

“那樂隊有什麼好?你做什麼不好非要去跟劉思齊瞎摻和。他們根本就不待見你,你進去了有什麼好處呢!還要受那份氣!”

蘇鬱雖不說話,但是一臉的堅毅,這樣的表情是王燦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

王燦收了聲,蘇郁明顯下定了決心,他再說下去,純粹是浪費口舌。過了會兒,又不甘心地道:“不考慮下去五一去我家玩?”

“不了。跟他們說好了,票都買了。”

“那不如我也一起去?”

“省省吧。我是趁著這次機會和他們拉近距離,你去了又是乾嘛?”蘇鬱是有自己的思量的,這次如果王燦跟著去了,反而可能引起其他人的反感,說好了樂隊裡六個人去的,他這個新人要是再捎上一個不是顯得太沒規矩了麼,就算跟其他人商量過同意了,難保那些人對他沒有想法,畢竟他們現在是一個團隊,這次名義上是團隊活動。

“我去跟你拉近距離。”王燦腆笑著,眉頭卻一直沒有舒展,表情詭異的很。

蘇鬱伸手把他眉心的“川”字抹掉,“我跟你距離還不夠近麼?咱可是睡過一張床的。”

“嘖嘖!我聽見了什麼?!睡過一張床!”兩人在這邊講悄悄話,旁邊莊衍雖然眼睛看著電腦屏幕,可是耳朵卻一直豎著聽聽他們講話呢,聽到了這麼勁爆的消息,嘴裡叼著的煙當即掉在了手背上,發出一聲慘叫。

“瞎起哄!”王燦一腳踹到他凳子腿上。

莊衍坐沒坐相,王燦這一腳的角度,好不刁鑽,雖然沒用大力,但差點讓他連人帶椅翻倒在地上。

“哇!你好狠毒!”

“你別忘了大一軍訓睡大通舖那會兒!我跟你也是擠在一起睡過的!”

“噗!”陶韜一口水噴到屏幕上。

王燦看看蘇鬱手腕上那塊勞力士,時間不早了,蘇鬱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趕飛機。“那你去那麼遠的地方玩,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事兒媽,你還怕阿鬱走丟了不成?咱可都是成年人了。”

“玩你的遊戲去!”

五一前的最後一晚,520有人失眠了。

第二十七章

經過兩小時的飛行,飛機穩穩的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

一行人下了飛機,幾乎人人都難掩興奮之色,除了不是第一次來少了新鮮感的劉思齊,以及向來波瀾不興的蘇鬱。

他們訂的是工人體育場東路的酒店,兩人一間房,蘇鬱很自然地和劉思齊住到一間房裡。

算起來,這是蘇鬱第一次和劉思齊同處一室。跟王燦倒是一個屋子裡住了兩年,該看的都看了,可他偏偏對王燦從沒起過那種心思,所以說這一次出來旅遊,他雖然表現得很淡定,但是其實早一個禮拜就開始考慮該往旅行箱裡裝些什麼了,他心裡到底有多期待只有他自己知道。

開門,進房。

酒店房間的裝修簡單而又溫馨,但是這個房間給蘇鬱的感覺就是怪怪的,也說不上具體哪裡怪。這種情況他以前沒碰到過,也許是心理作用,畢竟他要跟劉思齊睡一個屋子了。

“怎麼了?別杵在這兒啊!”蘇鬱就那麼定在門口,劉思齊拿著兩個人的行李空不出手來,就用腦袋頂頂他的背,把他頂進房裡。

蘇鬱回過神來,“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正被什麼東西盯著看?”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屋子裡真的有鬼怪,如果遇上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換一個房間,但是這個方法顯然不太實際,碰上這種節日里酒店早沒空房間了。蘇鬱對於這類東西的態度向來都是寧可信其有,這麼想起來還真的有點毛毛的。

劉思齊放下東西,兩手在衣服上擦了幾下,“你以為皇城酒店裡的攝像頭都跟咱學校裡的一樣是裝飾品麼?你把門關上就拍不到裡面了。哈哈,快整理一下去吃中飯。”

“不是,你說這房裡可不可能曾經發生過什麼……”話音剛落就被劉思齊一把推倒在床上,接著又被壓了個嚴嚴實實,氣兒都幾乎透不過來。

“別那麼迷信成么?都什麼年代了,好歹你也是個大學生不是。那話怎麼說的,崇尚科學,破除迷信!看,這被子多蓬鬆,睡著多舒服。”話是貼著蘇鬱耳根子講的,熱氣全噴他耳朵上了。“哎,你耳朵會動啊!”

“我操!我的腰!嘶……我就迷信了,怎麼著!你還別說,我們家特別信這個。”蘇鬱剛滿周歲那天,家人就抱著他匆匆趕到老君廟找市裡面被傳得最神的老道士算命,那老道說他長大了會大富大貴但不會光耀門楣,至於另外還說了什麼他也不知道,反正他父母不喜歡他那道士多多少少都脫不了關係。

劉思齊在他身上蹭了幾下,又在他肋下捏了兩把,“以前光看沒怎麼覺得,現在才發現原來你這家伙這麼瘦。我這麼躺著都被你磕到了。”

蘇鬱倒吸一口涼氣,“嫌我磕到你了你就給我下去!”

“嘿,讓你疑神疑鬼!”劉思齊兩腿鉗著他上下其手。

這樣的肢體接觸,雖說只是男生間的玩笑,朋友間的打鬧,但讓蘇鬱在拋開迷信思想的同時不可避免地冒出了一些邪惡的念頭,甚至身下那活兒已經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動了。於是只好趴那兒任劉思齊揩油吃豆腐,一動都不敢動,有些害怕被對方發現,又有些享受此刻的親密無間,身體裡好像埋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

下午去□逛了一圈,看了降旗儀式。

用過晚飯,Van拿出兩副牌提議打撲克,被否決。

難得來一趟北京,晚上這麼寶貴的時間怎麼可以浪費在打撲克上。劉思齊熟門熟路地把人帶到酒店隔壁的工人體育場西路,這兒一到晚上可以說是另一番景象,燈紅酒綠,一家家酒吧前的霓虹燈都亮了起來,交相輝映。

“這些酒吧偶爾會有樂隊來助興演出,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看到比較有名的地下樂隊的演出,對咱們樂隊水平的提升大有裨益。”劉思齊一邊走一邊介紹,在一家叫做“Destination”的酒吧前停住腳步,“就這家吧,名字挺好聽的,進去看看先。”

劉思齊牽頭,後邊五人魚貫而入。

酒吧內燈光曖昧,氣氛曖昧,每個人的眼神也都很曖昧,似乎都在期待著能夠在這樣美妙的夜晚發生些什麼。

蘇鬱甫一進去,就被一陣刺耳的口哨聲嚇著了。沒錯,那是衝著他來的,雖然燈光暗淡,但是不妨礙裡面的人看清他的面貌。尤其是那一雙雙幽狼般的眼睛,讓他很不自在。

六分之一的人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點了六杯最便宜的飲料就開始安靜地看表演了。說實在的,他們這一桌人和周圍這一切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到沒有,台上!”劉思齊撞撞蘇鬱。

“什麼?”蘇鬱還是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目光往他身上飄過來,所以全身心戒備著,壓根沒有註意台上精彩的表演。

“現在唱歌的那個,唱的不錯。蘇鬱,你努力一把,過個一年半載的就能超過他了。”

蘇鬱仔細聽了一下,的確很有水準,把情歌唱得深情滿滿的。

“的確不錯,長得也不錯,不過還是咱家蘇鬱有看頭。”Van和蘇鬱碰了一下杯子,“你發現沒有,好多人都在看你。台上那個也看過來了哦。”

蘇鬱不語,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杯子,本是淡藍色的酒水在燈光的映襯下變得繽紛絢爛,煞是好看。

正看得出神,突然伸過來一只手把他的杯子抽走了。

蘇鬱迷茫地抬起頭,發現端著他的酒杯的正式剛才在台上唱歌的那個人。

“唱得不錯。”原來這麼快就唱完了。蘇鬱朝他微笑。

“你有在聽?呵呵。”男生毫不客氣地喝了一口蘇鬱的飲料,“好淡。看你面生,第一次來吧。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果果,常在這兒唱歌。”

果果的歌一唱完,場下就混亂了,特別是現在他走到蘇鬱面前了,尖叫聲和口哨聲就沒有斷過。

“我想請你上去唱一首歌,當然,大家也都是非常期待的。不知道可不可以?”果果講話的聲音不似唱歌時的清澈,帶著淡淡的沙啞,聽起來很性感。他趁著把未喝完的飲料放回桌面的當兒,彎下身子,貼著蘇鬱的耳朵低語,發出邀請之後利落地直起身子抱住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蘇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起身的時候嘴唇輕輕擦過蘇鬱的耳廓,讓蘇郁生生打了個激靈。

劉思齊一開始還只是覺得Destination裡面的氣氛有些怪,等他看到邊上那桌倆個男的肆無忌憚地擁吻起來的時候就知道今晚來錯地方了。再看到果果和蘇鬱咬耳朵的畫面,心理面就哄的一下子炸開了。那是他以前經常會跟蘇鬱做的動作,一直都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但是現在看起來,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也許是換了個人的緣故,反正他不喜歡這個果果。那麼如果換了Van,換了錢小波,或者換成王燦跟蘇鬱咬耳朵呢?劉思齊搖搖頭,還是覺得彆扭。

此刻,有一種情愫從他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情緒中被提純出來了,二十多年來的第一次,莫明的,讓他覺得惶恐,覺得緊張,讓他覺得自己看蘇鬱的眼光有些不正常,有些變質了。當然,還沒讓他來得及多想,果果的下一個小動作就讓劉思齊彷彿火燒屁股一般,騰地一下子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蘇鬱在位子上坐得好好的,卻莫名其妙地招惹了這個叫做果果的酒吧駐唱,又是鬱悶又是不爽。終於意識到自己竟然被這個看起來比劉思齊都要小的男生調戲了的時候,一個激靈,從位子上彈了起來。緊接著有些心虛地看向劉思齊,剛好看到劉思齊也從位子上站起並且朝他看來。四目相對。蘇鬱看出了他眼裡的複雜,對他苦笑一下,不著痕跡地吧目光移開了。

本來最平靜的一塊地方,一下子成了整個酒吧里漩渦的中心,百分之九十的人的目光都被他們吸引了過來。

Van朝自己這桌的幾個隊友看了看,驚訝的,無奈的,掩面的,裝醉的,還有個給他的是後腦勺看不清表情。什麼鳥酒吧!名字取這麼有內涵,裡面竟然是這個樣子的。本來他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不過既然現在都亂成這樣子了,當機立斷,也站了起來,中氣十足地對蘇郁說道:“唱就唱,怕他個同……不成!”突然意識到這裡可能都是同性戀,硬生生把那那幾個字咽了下去,“兄弟們!抄家伙上!”接著吼叫一聲,率先朝台上走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蘇鬱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Van搶了貝斯手裡的貝斯,劉思齊義不容辭地接手了吉他,趕緊試了試音。大金嘆了口氣,只能捨命陪君子,上去佔了那套架子鼓。徐珊因為找不到鋼琴,在下邊陪著裝醉的小九。

果果張著嘴看著上面又唱又跳的幾個人,始作俑者的他也沒有想到場面會會失控到這個地步。

四個人表演完,迅速地跳下台拉上徐珊小九逃出了酒吧,身後那一片雜亂的聲音終於和他們無關了。

第二十八章

“今晚你跟Van睡一個房吧,和大金換一下……”好容易回了酒店,劉思齊突然叫住蘇鬱。

蘇鬱從他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最後才憋出一個“好”字。

從“Destination”回來,劉思齊怎麼都靜不下心來,一路走一路想,思維卻是越來越混亂,就跟當時酒吧里的場面一樣混亂。

他不知道是不是蘇鬱的緣故,於是他提出換房,希望能排除蘇鬱這個偏差值,得到精確的結果。

看到蘇鬱被果果調戲的那一刻,自己為什麼會感到生氣,又憑什么生氣?因為跟蘇鬱是朋友?是兄弟?還是……

是不想蘇鬱被人佔了便宜?還是只有他劉思齊才能佔蘇鬱便宜?

一直以來他都是順其自然,跟蘇鬱相處讓他感到輕鬆愉快,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伴生問題。

亂,很亂,非常亂。

或者說從他跟蘇鬱相識開始,他的人生就開始偏離了正常軌道,但都是他心甘情願的,是他親自要求的,是他親手導演的。

那麼換一個角度,如果不是蘇鬱,是不是可以繼續下去?

劉思齊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儘管如此,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心境的變化,他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是正確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經歷了今晚的一切,他對蘇鬱的認識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一牆之隔的蘇鬱,也是輾轉難眠。

今晚上發生這種事,把他跟劉思齊之間舒緩的節奏打亂了,他直覺劉思齊看出些什麼了,但是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其實蘇鬱根本就無需應對,畢竟開始提出要了解他的就是劉思齊,他該做的就是靜觀其變了。

話雖如此,但蘇鬱難得對一個人這麼上心,若說要他放手的話,似乎不太可能,也不甘心。

想來想去,只好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些諺語來安慰自己。

倒是Van半夜的時候起來解手,發現蘇鬱那雙漆黑的眼睛睜得老大還沒睡著, 便坐到他床頭幫他順了順毛,“想什麼呢?在酒吧被嚇著了還沒回過神來?早點睡吧,養足了精神明天還要爬長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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