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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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巔掠過一道浮影,身著湛青衣袍的老者瞬間出現在寺外的一塊圓石上,鷹鉤鼻,相貌生得極為冷厲森寒,青城派掌門和這老者有幾分相似,顯然來人便是青城派老祖吳征。

幾位掌門神情沉鬱,陡然變了臉色,就連任安樂和韓燁也是如此。

剛才拂過山巔的人影御氣無痕,感覺不到一點內勁波動,就連此時他人站在不遠處,也瞧不出一點氣息,通常能達至如此境界的,唯有宗師。

青城派老祖隱居數年,不想修為竟已到了這般恐怖的地步,難怪吳岩松敢信誓旦旦留下各派掌門和當今太子的性命,原是有了倚仗。

就算太子布下精兵,恐怕也不及青城老祖一人之力。二十年前大靖得以建朝,便是得了永寧寺凈玄大師和武當天演道長鼎力相助,宗師之力往往可敵萬軍,足以逆轉一場戰役的勝負。

韓燁吐出一口濁氣,俊朗的眉豎了起來,他算準所有,卻偏偏沒料到吳征已經晉位宗師之列。

吳岩松見老者出現,喜不自勝,行到他身邊道:「爹,這些人不識好歹,您出手教訓教訓……」

「沒用的東西,幾個廢人都解決不了。」吳征打斷吳岩松,冷聲呵斥,吳岩松神色懨懨,退到一旁。

「苑書,等會無須戀戰,帶你家小姐離開化緣山。」

苑書聽得吩咐,離任安樂更近了幾分。任安樂陡聽此言,負在身後的手一頓,眯眼朝韓燁看去,神情莫名。

韓燁走出眾人之列,毫無畏懼迎上前,拱手:「吳老掌門?」

已近古稀,看上去卻只有五十開外的吳征笑得很是僵硬,「小娃娃若是願意,喚我一聲老前輩,老夫也受得起。你師父如今在何處?」

「師父在泰山閉關,吳老前輩可是想再續麓山之約?」韓燁回得不卑不亢。

其餘掌門一聽這話,暗暗咂舌太子對著青城老祖居然敢提起這件往事,著實是個膽大的。數十年前雲夏大亂,江湖之上也是一片腥風血雨,當時凈玄大師和武當天演掌門約戰各派高手於麓山,青城老祖慘敗,自此青城派緊閉山門,大靖立朝後也是尊泰山、重武當,青城自此風光不再。

這件事,可謂是青城老祖平生恥辱。

果然,青城老祖的臉登時便陰沉下來,他打量了韓燁幾眼,冷冷道:「不愧是韓子安的孫子,不怕死的硬骨倒是傳承了幾分。」

不待韓燁回應,他抬眼朝任安樂看了看,目光划過苑書的時候很是露出幾分意外,「老夫久不出江湖,如今的年輕人倒是後生可畏。小丫頭,你師尊是誰?」

向來無法無天的苑書神情有些緊張,她握緊巨劍,全身繃緊,「老頭子,本姑娘天賜神力,無師自通。」

青城老祖哼了一聲,望向寺外眾人,「誰的徒弟都好,今日都得把命留在這兒。」他眼底露出一抹猩紅,森冷一笑,乾癟的右掌上紫紅色的內勁若隱若現。

「驍騎營護好各派掌門,苑書,帶你家小姐走!」幾乎是瞬時,韓燁驟然躍向半空,手中長劍發出清越之聲,朝青城老祖而去。

韓燁的劍法大開大合,頗具氣象,吳征輕「咦」一聲,生了好奇之意,未盡全力,單手迎向韓燁。

與此同時,吳岩松揮手,黑衣人和青城派弟子朝各派掌門攻去。掌門全都負傷,又有大宗師出現,各派弟子士氣大跌,抵抗無力。

「小姐,你先走,我來擋著。」看著寺門前一片混戰,苑書拉著任安樂後退幾步,低聲道。

任安樂皺眉,就欲推開苑書的手,苑書神色一動不動,攔住她,「小姐,這裡有宗師,我和太子攔不了多久。」

任安樂看了她一眼,朝前走去,「以前在晉南,我什麼時候丟下過你。」

「苑琴說過不能讓您出一點事!」

「我也答應過苑琴,每年年節都會讓你陪她放煙火。」任安樂轉頭,眼底微有笑意,「本當家的承諾向來千金不換。」

話音落地,她隨手捲起一把長劍,身形一動,攔住了就要朝半空中的韓燁襲去的兩個黑衣人。

「背地裡偷襲,真是浪費了一身武藝。算了,委屈委屈本當家的劍,送你們一程好了。」任安樂聲音懶洋洋的,攻勢卻一點都不緩,雜亂無章的劍法硬是讓兩人連退幾步。

那兩人對視一眼,眼底有些驚駭,突然劍鋒一轉,互相配合,化成劍陣,頓時威力驟升數倍,一時間倒也不弱於任安樂。

任安樂皺眉,這兩人很是有些難纏,且招式狠毒,想不到青城派除了青城老祖,居然還有這等幫手。

場上混戰片刻,吳征以掌為劍和韓燁交戰,漸漸不耐煩起來,他看了四周一眼,見不少青城派弟子和黑衣人死在四野山林里射出的密箭之下,心底一怒,終於用了八成力拂袖推出一掌。

韓燁被震得倒退數步,心血翻湧,吐出一口血來。

任安樂瞧得此景,眼神一暗,奈何被兩個黑衣人死死纏住,挪不開身。

「小姐,你去幫殿下。」巨劍陡然插入三人之中,苑書用力砍下,對任安樂大喊。

任安樂點頭,抽身朝韓燁和青城老祖的方向而去。

韓燁劍尖頓地,手腕處有血跡順著劍流下,青城老祖立於他不遠處,掌心內勁涌動。

「老夫便提早送你去見見你那個短命的太祖!」

咆哮聲起,青城老祖飛身朝韓燁天靈蓋劈來,韓燁猛地沉眼……千鈞一髮之際,一把長劍橫空出現挑開青城老祖的掌勁,拉著韓燁連退幾步。

青城老祖看著突然出現的人,神情有些訝異。

任安樂面容泛白,氣息不定,手中的劍段成兩半。韓燁眉頭皺得死緊,剛才差點喪命於青城老祖手中之時亦不曾動容的神色破碎:「胡鬧,你怎麼還不走!」

「哪這麼多廢話,我想留便留,不想留你拖都拖不住我!怎麼,你想一個人留在這做個千古流芳的大英雄?別忘了,你回去還要成親娶新嫁娘的!」

「任安樂!」見她此時還有心情開玩笑,韓燁氣得發抖,怒吼出聲。

任安樂懶洋洋捂了捂耳朵,「殿下,我聽到了,不用如此大聲。」

「你這女娃娃膽子不小,本事也不小,居然能攔下老夫一掌。」青城老祖眯著眼,「年紀輕輕的,能多活片刻便是片刻,急著來尋死做什麼?」

任安樂眉毛一挑,她把斷劍朝地上一插,隨手挑起地上散落的長劍,聲音朗朗:「我的命除了天誰都不敢收,老頭子,你一把年紀了,可別扎了手!」

「去後山。」她朝韓燁丟出三個字,劍尖一挑,凌厲的劍勢捲起,刺向青城老祖。

韓燁一怔,朝遠處在樹上待命卻又怕傷了他的弓箭營將士看了一眼,心底明了,只要引開青城老祖,有苑書在,其他人還有一線生機。

心思一動,他輕喝一聲,內勁注滿軟劍,拼盡全力和任安樂前後夾擊將青城老祖朝後山逼去。

不過片刻,寺門前便不見了三人身影,苑書擔心任安樂,一把巨劍使得風生水起,那兩個黑衣人眼見不敵,心一橫,以血氣運轉內力,招式更加兇狠。

各派子弟見有了求生的機會,士氣大振,一邊抵抗一邊抬著自家的掌門朝山下跑。

後山,任安樂和韓燁配合默契,雙劍渾然一體,合力將青城老祖逼到懸崖處才停下來,只是兩人氣息紊亂,韓燁因為先前受了傷,面色更加蒼白,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

青城老祖沒想到閉關數年位列宗師後還會被兩個小輩逼到這種地步,臉色更是陰沉。

「般若心法!」剛才任安樂出手時他只是懷疑,現在交過手,完全可以確定面前的這個女子也會永寧寺心法,青城老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想不到凈玄這個老和尚居然收了兩個徒弟,我一次解決也好。」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他皺起眉,「不對,我只聽說過老和尚收了韓家的後人,任安樂,你究竟什麼來頭!」

任安樂咧開嘴笑了笑,在青城老祖的注視下吐出兩個字:「你猜!」

她和韓燁對視一眼,手中長劍舞動,合成半圓,猛地一齊朝青城老祖而去。兩人的心法皆傳自泰山一脈,珠聯璧合更是威力大漲。

青城老祖被逼得倒退幾步,連衣衫都被凌厲的劍鋒劃破,他神情陰鷙,「好,好,居然能逼我用全力,這次下山倒也不算白走一趟!」

他話音落定,十成之力盡出,掌心處以內勁化出猶若實質的血紅之焰,躍向半空,夾著毀天之勢朝韓燁和任安樂而去。

一時間,飛沙走石,兩人被這股可怖的內勁壓製得連連後退,逼近懸崖邊,只能憑劍鋒的余勢死死抵抗。

「安樂,退開!」韓燁朝任安樂怒吼。

任安樂搖頭,唇抿得死緊,「韓燁,別說廢話。」

「誰都走不了!」

青城老祖眼中寒光更甚,催動內勁,任安樂一口血吐出,臉上漸現枯敗之色,眼見青城老祖的掌風臨至任安樂身上,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一旁的韓燁猛地拽過她,抱住任安樂,擋在她面前。

掌風透過身軀的勁力讓任安樂一震,但……血肉被劃破、骨頭碎裂的聲音落在耳里更加清晰,她不敢置信地抬眼,韓燁抱著她,眼底的神采幾近枯竭。

他的手緩緩鬆開,衣衫染盡,大口大口的血從嘴裡吐出,「安樂,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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