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投河的母雞

作者: 憤怒的香蕉

所屬書籍:贅婿小說

第五章投河的母雞(《》)

秋日的清晨,東方的天氣剛剛露出微微的光芒,乳白的霧氣浮動在古老的城市當中,秦淮河上畫舫緩緩行駛,掩映在一片一片的濃霧間,猶如浮於天際的玉宇瓊宮。

深秋的濃霧中,寧毅一邊哼歌一邊沿秦淮河邊的道路奔跑著,每天早晨這樣的鍛煉項目已經固定下來,反正對他來說時間有的是,一路前行,道路兩旁磚木結構的古樸建築時多時少,各種各樣的樹木,秦淮河上畫舫漂流,偶爾看見船工或是疲倦的煙花女子出現在船頭。

這個時間段,是江寧城新陳代謝最為有趣的一段時間,一夜的紛擾與繁華已然散盡,新的活力才剛剛開始,外面的城門已經開了,進門趕早集的菜農或小販陸陸續續地進來,去往一個個的集市,能夠遇上的人不多,但總歸都給人綠色和活力的感覺。偶爾也能看見一臉疲倦、匆匆忙忙行走路邊甚至衣冠不整的人,多半是在哪個青樓過了夜,白日有事於是趕早離開的,十拿九穩。店鋪開了小半,乞丐們還沒有起來。

幸福往往來自於不幸福,繁華也總是來源於對比,對於見識過現代大城市的寧毅來說,江寧再繁華也不過是那麼回事。但這些事情無需較真,總歸那古樸自然的味道是真實的,生活在這裡的,也總歸是一些容易滿足的人,收穫夠溫飽,便能夠笑逐顏開。

寧毅偶爾也跟秦老談起這些事情,江寧算是很好的城池了,但實際上也是乞丐到處走,成群結隊,賣兒賣女的現象也不鮮見,當然這裡富戶也多,若能將孩子賣進某個不錯的府第當了小子丫鬟,日後可不虞溫飽,算是祖上積了德。托賴秦淮河一帶煙花之地盛行,漂亮的窮苦女孩兒便也多了一道去處,將來若能學得詩文唱曲,老鴇也能經營有道的,或能賣藝不賣身成為名妓,運氣再好一點就有可能嫁入某個大宅富戶當小妾。但絕大多數運氣不好的,也只能一輩子賣身,到得年老色衰時老鴇心善,放人自由,好在這等地方多了,便能形成規矩,若能守規矩,也總能不好不壞地挨過這一世,當然這裡好壞也是相對而言,老了的妓女若是無錢,妓寨大多也會收留著做點打雜洒掃的事情過完之後的年月,不會直接扔出去。相處久了,這點良心和福利還是有的,若不是在江寧、揚州這樣的城市,那便連這些東西都無法保證。

也有養瘦馬的,後世揚州瘦馬天下聞名,是自明朝開始,但實際上這時也有類似的行當了,規模不大,但總歸是與煙花之地伴生的一項投資,作為瘦馬養著的女孩兒比一般賣身妓寨的女孩命好,以後有盼頭,因為她們至少能有機會學琴棋書畫詩詞唱曲,日後也更可能躋身名妓之流。

每到汛期總會有災民過來,年景好一點就少,但總是有,若年景不好,例如每幾年就一次黃河泛濫或是其餘的天災人禍,城裡總會緊張一段時間,讓軍隊把守了城門,不許災民入城,知府召集了富商商議,實際上便是發動捐款,大家七拼八湊放粥施飯……冬日裡總會凍死人,也是看年景,年景好死得少,若是不好那便不言而喻了,乞丐難過冬,如果下了雪,第二天總會看見抱在一起被凍死的,屢見不鮮。

這些事情見得多了就會習慣,不過秦老偶爾也會說:「這不是好年歲啊。」好年歲也是有的,武朝最初的那些年月,算得上歌舞昇平,武恆帝、武惠宗雄才大略云云,寧毅聽了總有些頭昏,但任何朝代都會有些歌舞昇平的年歲的。這時候的武朝與北宋末期非常類似,離了江南這片相對富庶的地方,好幾撥農民勢力正在造反,強人土匪絕不少見,北方由耶律氏統治的名為大遼的國家數次犯邊,犯邊就議和,犯邊就議和,前幾年簽了合約,彼此稱為兄弟之邦,當然遼兄武弟,就算簽了仍然還在打,小規模的犯邊未曾停過。

寧毅不為這個擔心,靖康之恥還沒來呢,雖然皇帝不同如果發生了也肯定不同,皇上也還沒把首都遷到江寧來,這個國家國力還是有,如果要打,總能支撐著打下去,就算遷了都,把武朝代入南宋模式,南宋不也支撐了好長一段時間么,金國再打來,自己應該已經過完這一輩子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可見南宋——呃,貌似不是說南宋的,寧毅心中想了想,沒什麼結果,於是拋到一邊——管它呢,反正南宋的生活的確過得去。

他沒有拯救中華民族或是到了古代就建立什麼千秋功業的想法,早已累了,像是卸下了熱血的擔子,諸多不公諸多黑暗也早已見慣,現代社會也黑暗,就算世人悲苦,也引不起他的同情和共鳴——不是沒有,而是不夠。至於當皇帝之類的千秋功業,只能活六十年的人想著一百二十年的事情純屬幼稚。不過話說回來,另一些無聊的時候,譬如說剛剛跑完步渾身出汗站在相對僻靜的秦淮河河灣邊休息,寧毅倒也會不負責任地想些若在旁人看來會稍微積極點的事。

「喂!」寧毅在那女人的臉上拍了好幾下,那女人長發如水藻,看來凄涼無比,沒有反應。

「三藕浮碧池……你住在秦淮河邊不會水啊你……」寧毅有些無奈地嘆了幾口氣,隨後將女子的身體擺平,開始按照以前學過的步驟做急救。

就算對方是女人,這急救也未必是什麼美差,又不是什麼泳裝美女,此時這女人身上皺巴巴的,看一頭亂髮就像是傳說中溺斃的水鬼一般,狼狽不堪。寧毅心中焦急,做了連續做了幾次胸外按壓,讓她吐出好些水,然後去拍她的臉,發現仍舊沒反應,捏住對方的雙頰做起人工呼吸來。

做了好一陣,那女子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寧毅正要俯下身去,臉上啪的一巴掌響起來,晨風中這耳光清脆無比。那女子帶著哭腔,嗓音凄涼:「登徒子,你……咳……你幹什麼……」抱住胸口拚命後退,她此時全身衣裙貼在肢體上,修長的雙腿在地上蹬著,凄涼單薄,到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感覺。

如果這時有其他行人路過,說不定得因為這一幕將寧毅給打上一頓。

「就知道是這樣……」寧毅偏著頭好一陣,垮下肩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隨後坐到後方的路面上。兩人在河邊大眼瞪小眼好一陣,寧毅抬了抬手:「沒事了吧?」

女子瞪著他,不說話。

「沒事就行了。」自顧自地做了回答,用力從地上爬起來,寧毅撇撇嘴,轉身往來的方向走去,涼風吹來,真是好冷。

後方,那女子也是縮著身子坐在那兒,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逐漸在了道路的那頭……

那女人真可憐,丟了母雞又折刀,一邊渾身濕透地往回走,寧毅一邊幸災樂禍地想著。這種情況下吹冷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過,想到別人更可憐,他的痛苦就稍稍減弱了一些。

對於小事,他一向有自己豁達的方式,既然事情無法改變,也就只好用這樣的方法,暫時讓自己開心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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