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陸密使(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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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東陸大夫陸子俞提著隨身不離的葯袋,蓬頭垢面地衝進了帳篷。一貫從容不迫的陸子俞是名醫屠寄塵的學生,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他進來時候還帶著一絲不悅,可是一看到床上的孩子,神情完全變了。他撲到床邊,幾乎是推開了大君,雙手顫抖著,似乎是想去觸摸孩子,卻又不忍打破一件珍寶一樣,只懸在阿蘇勒身上幾寸。

  「血厥……血厥!」他終於喊了出來,「是血厥啊!」

  「血厥?」

  「他全身血脈極旺極盛,血從體內壓往體外,醫術上說『血露如珠,身如赤炭,牙色烏青,剎那而亡』……」他忽的一頓,看見大君的神色猛地變做一片空白。

  「不可能的!不可能啊,」大合薩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剛才還好好的!」

  「我沒有說謊,」陸子俞嘆息著搖頭,「行醫的人,一生一世也許都遇不到一個血厥的病人,看到絕世罕見的疾病,本來是醫生的喜事,我何苦危言聳聽。血露如珠,身如赤炭你們都已經看見,我現在撥開他的嘴唇,你們再看看。」

  他上去撥開了孩子的嘴唇,清清楚楚地暴露出兩派烏青色的牙齒。

  「怎麼……怎麼會這樣?」大合薩跌跌撞撞地退了幾步,「是中毒了么?」

  「錯!患有血厥之症的人,極難中毒,他的血脈極盛,輕而易舉可以洗去毒性,中了一般的毒物,被蛇咬傷,服用麻藥,對他幾乎都沒有效果。他牙色犯青,是因為血液已經從牙齦滲入牙齒里,淤血太多,是以牙色烏青!」

  「那……那怎麼辦?」大君終於回過神來。

  「我只有三成把握……」陸子俞計算著,「現在如果不開針放血,一切就太遲了。」

  「放血?」

  「必須挑開最旺盛的血脈,把血放出來大部分,人才能活下去,但是,」他搖頭,「一旦放得不準,就像殺人砍中了動脈一樣,血如泉涌,再也無法挽救!」

  「我……」大君起身,在帳篷里不安地踱步,「到底怎麼會……怎麼會忽然害了血厥……」

  「以前有過的病例,只說極少數的人,在極度勞累的情況下,會血脈反旺,出現血厥的例子。」

  「勞累?」大君猛地回頭看著眾人,「他剛才在幹什麼?」

  「練刀……」英氏夫人的聲音顫抖。

  彷彿被雷電轟擊在頭頂,大君跌跌撞撞地退了幾步,無力地坐在床邊。

  「再不決定,把握就越來越小!」陸子俞已經從葯袋裡取出了銀針。

  大君抓住了他的衣襟:「大夫,你要救我的兒子!」

  他猛地抱住了阿蘇勒:「放血是么?我見過的,我來抱著他,陸大夫你下針!」

  「好!」

  陸子俞取出的銀針粗長,其中帶著空洞,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挺針定在阿蘇勒的眉心,再吸一口氣,雙手緩緩地一齊推了出去。一根銀針,在他手裡推出去像是武士的刀劍。

  針刺入眉心,一股飆射的血珠從銀針中的空洞里射出,直射在陸子俞的眼睛裡。他受不了那股疼痛,大喊一聲倒退出去。

  大君忽然抱不住阿蘇勒了。

  誰也不敢相信,瀕危的孩子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目色赤紅,彷彿惡鬼一樣,揮舞雙臂盪開周圍的人,像是一道赤紅色的電一樣,沖向了帳篷口。被他掃中的一個小僕女哎喲一聲,臂骨已經斷了。

  「不要讓他跑掉!」陸子俞捂著眼睛大吼。

  已經遲了,那個血色的人影已經衝到了帳篷口。

  他忽然站住了,以一個痛苦的僵硬的姿勢停在那裡。他全身的骨骼都爆出細碎的響聲,每個人都能聽清他心臟搏動的可怕聲音,那簡直像是擊鼓。

  而後他的全身皮膚猛地全部裂開,血液在一瞬間化成霧氣從每一個裂口中迸射出去,衝到他身邊五尺以內的人都被濺得渾身鮮血。他的身體裂出無數的刀口一樣的裂紋,身體忽然間徹底蒼白了,像是全身的血一次都迸射出去了。

  他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大君,大君,」有人低聲地喊。

  「阿蘇勒!阿蘇勒!」大君猛地站起。   「阿蘇勒還好……還好……」大合薩急忙扶他回到坐床邊坐下,「陸大夫一直在陪著,現在血是止住了,額頭也不那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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