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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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中,戴著假髮的圓通完全一副商賈打扮,伸頭看看方向,他往北一指:「北京!」

「去北京幹什麼?」趕車的漢子有些驚訝。話音剛落又吃了一記爆栗,就聽圓通罵道:「只管幹活,不許提問。」說完,圓通輕輕嘆了口氣,自語道,「有些事,無論如何得親自跑一趟,說什麼也不敢假手旁人。」

趕車的漢子聽得莫名其妙,卻再不敢多問,一揚鞭,馬車立刻向北駛去。

七天後一個深夜,商賈打扮的圓通出現在北京城一座巍峨府第的側門,輕輕敲敲門上銅環,一個老家人應聲探出頭來問:「什麼人?」

圓通悄聲答道:「河南袁老闆求見先生。」

老家人沒有再多問,立刻開門將圓通放了進去。隨著老家人穿過曲曲折折的長廊,最後來到一間雅緻的書房,只見房中有個儒雅的白衣老者正在案後夜讀。圓通一見正要行禮,那老者抬手阻止道:「大師方外之人,不必多禮,看座!」

待老家人上茶退下後,圓通從懷中掏出厚厚一疊銀票,恭恭敬敬地遞過去:「這次多虧先生指點貧僧這招『請賊上門』,貧僧不過花了幾萬兩銀子,卻賺了近一百萬兩!那些原本沒多少人買的秘笈抄本,現在賣到一百兩銀子都有人搶。更沒想到有那麼多人為少林捐款,光這一筆就有數十萬兩之巨。不僅如此,少林百萬贖回達摩聖物的壯舉,更讓少林聲望如日中天,這全拜先生妙計所賜。這五十萬兩銀票是貧僧一點兒孝敬,不成敬意,望先生笑納。」

「擱下吧。」老者若無其事地淡然道,就像收下五兩銀子一般輕描淡寫。圓通忙將銀票擱到桌上,這才退回座位垂手而坐。

「這次那千門弟子是如何得手的?」老者隨口問道。圓通忙將《易筋經》和舍利子失竊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最後笑道:「這次柳公權突然出現在少林,讓貧僧心中好不擔心。尤其怕她將贓物藏在身上,讓柳公權搜個人贓並獲,所以就說自己能感應到舍利子的存在,勿需搜身。誰知那女子竟然將舍利子用信鴿送出少林,將《易筋經》投入糞池,再買通挑糞的農夫正大光明地弄出去。完全出乎貧僧預料,先生手下有如此弟子,實乃千門後起之秀!」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微微頷首道:「果然出人預料,深得千門隨機應變的真傳!尤其是根據兩種東西的特性,分別用不同的途徑運出。把握最大的信鴿運送舍利子,把握小些的糞擔子就運《易筋經》,行事大膽而謹慎,果然精明過人!可惜,她不是我的弟子。」

圓通有些意外,見老者沒有深談,他也不敢多問,便轉開話題小心翼翼地問道:「朝廷冊封少林一事,不知可有眉目?」

「這事我會放在心上,大師不必擔心。」老者說著端起了茶杯,圓通見狀連忙起身告辭。待他一走,老者身後的屏風後,悄然閃出一個衣衫錦繡的貴婦人,那婦人雖然已是年過四旬,面容卻依舊嬌艷如花。她撒嬌一般坐到老者腿上,環住他脖子問道:「無雙,你幹嗎要管少林的閑事?難道就為了這點兒銀子?」

老者不悅地瞪了她一眼:「阿柔,我說過多少次,別再叫我無雙,靳無雙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

「我不!」阿柔不悅地撅起小嘴,「我就要叫你無雙,你永遠是阿柔心目中的天下無雙!」

老者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怕了你了,記得在人前千萬別這樣叫。」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心裡有數。」阿柔說著掃了桌上的銀票一眼,幽幽嘆道,「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這些錢,你是在找雲師兄。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你依舊還在找他。」

老者一聲冷哼,面色陡然陰沉下來:「雲嘯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怎能不找他?何況他手中的《千門密典》還下落不明。這個世上能讓我感到威脅的,就只有雲嘯風,也僅有雲嘯風!他若不是因為你,我也未必能贏得了他。」

阿柔輕輕嘆了口氣:「你們男人,為啥都喜歡爭強鬥勝?為啥就不能和睦相處?想當初咱們三人在師父門下學藝,那是何等的逍遙快樂。誰能想到,你和雲師兄為了阿柔,竟然會反目成仇,無法共存於世。」

老者突然哈哈大笑,「你不懂,女人永遠都不會懂。就算沒有你,雲嘯風和我也無法共存。他和我一樣,都是決不屈服、決不認輸的男人,只有不斷地戰勝和征服,才能讓我們感到生存的意義。所以,只要雲嘯風還活著,就一定會來找我。這一次他將比以前更謹慎、更隱蔽、更有耐心。我雖根深蒂固、實力雄厚,他卻有敵明我暗的優勢,鹿死誰手還真不一定。千雄從來就不能並存於世,而我和雲嘯風,偏偏就是當世兩大千雄!」

阿柔眼中有些黯然,卻還是決然道:「阿柔雖然不懂,但卻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誰讓你是阿柔心目中永遠的天下無雙呢!」

老者忍不住在阿柔臉上輕輕一吻,哈哈笑道:「雲嘯風最大的弱點,卻剛好是我最大的優勢,他這輩子註定是一個失敗的角色,永遠都別想翻身。」

二人纏綿片刻,阿柔突然有些惋惜道:「這次少林之行,你那得意弟子若不是有傷在身,倒是個最好的人選。只可惜他傷在命根,就算康復也徹底廢了。」

「我卻不這麼認為。」老者淡淡一笑,「我這弟子最大的弱點就是好色,現在這弱點沒了,當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千道中來,必能成為千門不世出的絕頂高手。」說到這老者話題一轉,指指桌上的銀票,「這些錢你收著吧,幫我把老五叫來,我找他還有點事。」

阿柔聽話地收起銀票,整整衣衫飄然出門。片刻後門外有人敲門,老者淡淡道:「進來。」

房門悄然打開,一個略顯富態的青衫老者推門而入,此刻他已沒有獨闖少林時的囂張,也沒有說動舒亞男時的神秘,而是像溫順的惡犬般恭恭敬敬地來到書桌前,垂手問:「主上,你找我?」

白衣老者敲著桌子隨口問道:「那個幫你盜出《易筋經》和舍利子的女子,現在在哪裡?」

青衫老者忙道:「我已依約送她去『天工手』杜先生那裡,請杜先生處理她臉上的疤痕,大概這兩日就該完成了吧。」

「查過她的底嗎?」

「查過,不過暫時還沒有線索。我只是無意間在杭州雅風樓碰到她反千南宮豪,發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才用她去少林走一趟。」

白衣老者想了想,遲疑道:「會不會是莫老二的弟子?」

「不會!」青衫老者連忙搖頭,「我留意過她那些手法,完全是隨心所欲,無跡可尋。莫老二教不出這樣的弟子。」

白衣老者沉吟片刻,吩咐道:「你留心一下她,我對她很感興趣。」

舒亞男這十多天來,臉頰已痛得有些麻木,連續十多天讓人在臉頰上繡花,任誰都不堪忍受,但舒亞男一聲不吭忍了下來。她不奢望文上的花紋能全部遮住疤痕,她只希望這花紋能讓自己臉上的疤痕,看起來不那麼猙獰恐怖。

「好了!」文身的老者終於上色完畢,收起工具轉身就走。他剛出房門,一直在門外焦急等候的明珠就風一般闖了進來,一見舒亞男模樣,她不禁吃驚地瞪大雙眼,張著的嘴好半天也沒合上。

舒亞男不敢問明珠的感覺,她怕自己最大的希望,換來的卻是更大的失望。見明珠眼中漸漸噙滿了淚水,她的心也在往下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她摸摸光滑的臉頰調侃道:「是不是嚇壞了你?」

「姐姐快看!你快看啊!」明珠連忙將一面銅鏡捧到她面前,激動得幾乎不能自持。舒亞男盯著鏡子中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獃獃地不知所以。

那是一張俊朗秀美的面容,臉頰旁一朵盛開的水仙花,不僅無損於她的美貌,還為她的英武增添了一絲暖融融的柔美。嬌艷的花瓣鮮艷欲滴,令人目醉神迷,那是一種不屬於人間的妖異之美。

舒亞男轉過臉,細細查看原來的疤痕,只見蚯蚓般的凸起已經被完全削平,疤痕的位置被巧妙地文成了花莖,與圖案完全吻合在一起,即使細看也看不出疤痕。明珠喜極而泣,興奮地將她擁入懷中,忍不住在那花瓣上輕輕一吻:「姐姐,我要是男的,肯定被你迷死!」

淚水盈滿了舒亞男的雙眼,她不禁雙手合十跪了下去,低下頭在心中默默祈禱:蒼天啊!我犯下過那麼多的罪惡,你不僅沒有施以懲罰,反而以最大的慈悲將美貌加倍地還給了我。我該怎樣才能報答?

那朵人盛開在舒亞男臉頰上的鮮花,宛如來自天界的仙葩,散發著一種妖異、神秘的光芒,彷彿就是那傳說中的千門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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