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火焚

所屬書籍:如懿傳第二冊

如懿並沒有想到火會突然一下燒起來。一開始,她不過是和冷宮那班婦人一般。站在各自的廊下,看著煙火滿天,繚亂夜空。這一夜的風正好是吹向冷宮的方向,把原本遙遠而璀璨的煙火在空中帶得更近她們一些。真是現世的繁華,雖然越發襯出她們的孤清寒苦,可還是忍不住去看,去嚮往。

如懿自嘲的笑笑,哪怕被禁閉在此這麼長時日,但紅塵萬丈,浮世虛華,她從未自心底放下過。

第一年的心如死灰,第二年的隱忍後激發的心志,到了第三年,她反而有些和緩。雖然,走出這個困籠的念頭日復一日地強烈,可是她明白,一切急不來。

就如冬日裡手上腳上的凍瘡,夏日裡滿背的痱子與蚊包,知道必須得過了這個季節,才會好起來。”>_<"
惢心走過來,嗔著道:「小主,今晚本來是凌雲徹和趙九霄當值的,奴婢還想叫他們一起看煙花呢。誰知道那兩偷懶的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連個人影也沒有。」
如懿笑道:「每逢佳節倍思親。也難為他們年年歲歲都守在這兒,由得他們去吧。」
那火苗,就是她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嗤「地燃起來的,毫無預警地,幾乎是整個屋頂,都轟的燃燒起來,那火勢之快,幾乎是竄到哪裡哪裡就燒了起來。冷宮裡陰濕霉冷,那火勢卻毫不受阻,燃起一股焦霉的味道。惢心大驚,立刻將如懿護在了身後,大呼道:「來人吶!來人吶!失火了!」
滿宮裡的女人們都著了慌,有幾個聰明的,便先搶到了院子里,趕緊去看水缸里有沒有積著的水。宮中為防失火,也為樂蓄積天雨,總是在院子里和殿前的廊下放置些銅缸,女人們被這愈演愈烈的大火嚇壞了,忙不迭伸手撈起缸中的瓢舀了水一勺一勺潑出去,奈何地上牆上都已著了火,加之許久不曾下雨,缸里本就沒多少水。如懿衝到門前,大力拍擊著宮門道:「救人啊!救人啊!有人在嗎?有人嗎?」
她喊了幾句,便被滾滾的濃煙嗆住了嗓子。凌雲徹遠遠站在廡房門外,和趙九霄、張寶鐵、包圓一起垂著手跟在頭領李金柱身後。
趙九霄看著火勢越來越大,躊躇著道:「頭兒!這火燒成這樣,咱們真不去救人嗎?萬一那幫女人全燒死在了裡面」
李金柱一臉肅殺,按著腰間的長刀,道:「她們活著的時候就是先帝和當今厭棄的女人,吃這食糧,費著衣著,活的也不體面,倒不如一把火燒死了,一了百了。咱們哥兒也落得清靜,不必在這冷宮外受罪熬苦了。」
包圓道:「頭兒的意思是」
李金柱瞥了包圓和張寶鐵一眼:「冷宮沒了,還要咱們這些冷宮的侍衛做什麼?自然有更好的去處了。<」
趙九霄仍是有些害怕:「可是若上頭怪罪下來,冷宮失火喪命,也是不小的罪名啊!」
李金柱仰頭看著這火勢,沉著臉道:「在宮裡當差久了,你們好歹也有點眼色,長點見識。你看看這火起來的樣子,要不是有人先預備下的,冷宮這地方,能起這麼大的火么?你再想想這宮裡,有幾個人敢燒了冷宮的。便是那樣的身份。咱們就得罪不起,若再壞了別人的好事,這腦袋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趙九霄有點怯怯的,聽著冷宮裡驚懼的哀嚎聲越來越凄厲,忙著用袖子堵住了耳朵。不敢再聽。凌雲徹雙手緊緊握著刀把,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因為他分明聽見,有人在喚他的名字,向他呼號求救,他緊緊攥著刀把的手,手背上青筋暴突,那是小主的聲音,還是惢心?他一時辯不出來,只知道她們一定是怕極了,才會這樣喊著自己的名字求救,他忍不住又走上前一步,李金柱瞥了他一眼:「上次被人打成那樣,還不記得教訓么?在這宮裡堅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是你惹不起的主兒。」
凌雲徹咬了咬牙,跪下道:「頭兒,您仔細想想,咱們不能不去救人哪。冷宮裡的女人不多,就那十幾二十個,沒人看得上她們,可真要是死了,頭一個罪名便是落在咱們五個人身上,哪怕您說的主兒咱們惹不起。但宮裡任何人一個主兒怪罪下來,咱們更惹不起。到時候冷宮一把火,再加上咱們兄弟五個的腦袋,就真的是死無對證了。」
張寶鐵看了看凌雲徹,再看了看李金柱,有些拿不定主意:「頭兒,小凌說的好像也有幾分道理。畢竟這事不是上頭吩咐下來不要咱們理會的,。那個」
凌雲徹懇求道:「頭兒,旁人也罷了。最後進來的那個,是孝敏憲皇后的侄女兒,雖然是失寵了皇上不要她了,可到底是皇親國戚,真出了什麼事兒咱們也扛不起啊。」
李金柱顯然也是被說動了,卻遲疑著不肯再發話。凌雲徹聽著裡頭的呼聲越來越慘烈,再也忍不住,起身抱了一桶水便沖了出去,趙九霄猶豫片刻,也跟著闖了出去。
張寶鐵一驚,張了張嘴:「頭兒他們」
李金柱搖頭道:「他不聽勸,也沒辦法,只是今晚是他們倆當值,要真出事了,他們是首當其衝,去便去吧。這樣也好,萬一得罪了哪一邊,咱們都不會死絕了。」
凌雲徹好不容易打開了冷宮的大門,一闖進去幾乎是嚇了一大跳,因著廊下堆著草垛,門窗又朽爛了,燒的最厲害。濃煙滾滾中,他絆倒了幾個人,衣角頭髮都著了火了,他嚇得半死,趕緊把那桶水灑了點在她們身上,一邊咳嗽著嗆著煙,一邊往裡頭搜尋如懿和惢心的蹤影,他尋了半日,只見如懿和惢心所住的屋子燒的最厲害,大半已經燒毀了,人影也沒一個,他心底一慌,難不成當真被燒死在裡頭了。他有些不甘心,不由得喚道:「小主!惢心!小主!」
有微弱的呻吟從附近傳來,凌雲徹聽得聲音熟悉,不覺直闖過去,那一間是素日吉太嬪所住的殿閣,自她死後,便已荒廢了。眼下看來,卻是那裡火勢最小。凌雲徹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直衝進去,只見殿門後的角落裡,兩個渾身濕透的人瑟瑟縮縮躲在那兒,已經被煙嗆得快要昏迷了過去。
凌雲徹看得了是她二人,心頭大喜,正見趙九霄尋了進來,忙招手喚了他過來,一人一個背了出去,才背到冷宮的門邊,只見前頭燈火通明,兩隊侍衛駕著水龍匆匆過來,對著冷宮的火便架起水龍直噴上去,凌雲徹累得精疲力竭,卻忍不住微笑出來,大大地鬆了口氣。
如懿聞乾淨清醒的空氣,腦中稍稍醒轉,觸目便見雲徹焦灼的臉,她心頭微微一松,彷彿整個人都落在了實處,情不自禁道:「如懿謝過。」
凌雲徹拿著手帕絞了替她擦著被煙熏黑的臉,低低道:「我還以為你的名字就是小主,原來你叫如意,是萬事如意么?」
如懿吃力地搖了搖頭:「嘉言懿行,是美好的意思。」
凌雲徹嗤笑道:「能把你們全須全尾地救出來,就已經很美好了。」
如懿看著昏沉沉的惢心,伸手將她摟在懷裡,惑泣道:「多謝你,肯來救我們。」她看著噴起的水龍,猶疑道:「只是這火起的太奇怪了,你貿然過來救我們,會不會連累你?」
凌雲徹看著遠處忙碌的侍衛們一個個將冷宮的女人搬出來,眉宇間微微鬆弛:「我也很捏了把汗,不知道該不該救你,但看到皇家的水龍過來,就知道沒有救錯你們。」他看看周圍,低聲道:「我和九霄去幫忙,你們好好歇著。」
如懿點點頭,看著他離去,仰面深深呼吸片刻。這是她三年來第一次走出冷宮,哪怕她知道片刻後自己還是要回到那困地里去,可是多麼難得,外面的星光看著和裡頭也是不一樣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隨著火勢消減,她靠在牆邊,看著明黃色的九龍儀仗漸漸逼近,一顆心忍不住突突的跳了起來,幾乎要蹦出自己的腔子。淚水迷濛了雙眼,她是認得的,那再熟悉不過的九龍明黃儀仗,是他,是他來了。
不只是皇帝,還有皇后,他們遠遠的站著,看著火苗被水龍壓得一分分低下去,方才鬆了口氣,卻是皇帝身邊的李玉也發覺了她,輕聲道:「皇上,那牆根底下靠著的,好像是」
他本覺地沒有再說下去,卻足以讓皇帝注目。皇帝沉吟片刻,還是向她走來。那一刻,如懿說不上是喜是悲,彷彿所有的愛恨與積怨都一一淡去,他依舊是當年的翩翩少年,策馬蘭台,向她緩緩走來。
淚水模糊了雙眼的一刻,她擁著惢心,緊緊捲縮起自己的身子,靠在泥灰簌簌抖落的牆根腳下,想讓自己盡量縮成讓人看不見的一團物事,哪怕是牆根底下不見天日的苔蘚也好。是,她是自慚形愧,他的身邊,是風華正茂、懿範天下的皇后,而她,卻如此狼狽,落魄可憐。
她拚命低下頭,終於,在一步之外的距離,分明的看到他明黃色袍襟下端綉江牙海水紋的圖樣,那是所謂的「江水萬里」,她已經許久許久沒有看到過了。
那人如一幢巨大的陰影停留在她的面前,遮擋所有的光線。不遠處的一切都淡淡地模糊下去,成了虛幻而遙遠的浮影。她隱隱聽著皇后焦急的聲音在喚:「皇上——」那聲音卻是讓所有人都無動於衷。
透明的火光在他身後,映照在被風鼓起的翩然衣闕上,浮漾起一種遙遠而虛浮的光澤。他靜默著走上前,如懿亦靜默著蜷縮成一團。只有甬道內的風,無知無覺地穿行遊盪,簌簌入耳。
他俯下身來,將身上的赤色披風兜在了她身上,手指輕柔地替她拂開臉上濕膩膩的碎發,輕聲道:「入秋了,別凍著。」
那樣輕柔的口吻,清越宛若天際彎月,彷彿是帶著花香的月光,靜謐而安詳地散開四周難以入鼻的氣味,靜靜彌散。彷彿還是昔年初見的時候,他也用那樣的語氣喚她:「青櫻妹妹。」
她微微點了點頭,別過臉去:「別看我,給我留點顏面,別看到我這樣狼狽的時候。」
他亦頷首:「無論過了多少年,你在朕心裡,還是那個好強的妹妹。」他仰起身,輕聲而鄭重:「青櫻,保重。」
這一刻,他喚她「青櫻」,而不是「如懿」。是往年歡好如意的青櫻,彼時,他們還年少,心意沉沉而簡明。而不是「如懿」,那個在後宮中極為自保,出盡謀算的小小妃嬪,那個受盡委屈,被他發落至冷宮的失寵女子。
青櫻,弘曆。那是他們最好的一段歲月。
可惜,都已經過去了。
他轉身便走,沒有絲毫留戀,到了皇后身邊,淡淡道:「人員無傷,回去吧。」
皇后口中答應,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先行而去的背影,回頭瞥了眼無比狼狽的如懿,有一絲怨恨深深地掩在了眼底。
這一場大火來得突然,冷宮雖無人燒死,卻燒傷了好幾個。幸而也算髮現得早,但冷宮一半的房屋也被燒毀了,太后和皇帝為著重陽失火,幾乎是大發雷霆,然而查來查去,也不過是那日的風勢太猛,吹落了煙花所致。慧貴妃急切難耐,又怕皇帝怪罪,在養心殿外跪著脫簪侍罪。皇帝倒也不肯責怪她,安撫了幾句便也罷了。
江與彬冷冷嗤笑:「是么?幸而只是燒傷了幾個人,沒得燒死什麼,否則也難以掩蓋這件事了。」
如懿笑笑:「敢做這樣事情的人,絕對能有本事掩的過去。」
江與彬道:「只不過皇上最近嫌後宮裡煩,不大進後宮,進了也不過是去看看海貴人就完了。連新封的舒貴人都沒寵幸,一直撂在那兒呢。」
如懿有些遲疑,還是沉吟著道:「皇上不高興?」
「重陽這樣的大節慶出了這樣的事,也難怪皇上不高興。」
如懿緩一緩氣息,關切道:「那海蘭如何?」
江與彬微微躊躇,斟酌著道:「胎像倒好,只是懷著第一胎,又出了頭三個月不思飲食的時候,這些時日一直胃口大開。」
如懿放心地含笑:「吃得下是好事,海蘭從前也太瘦了。」
江與彬亦笑:「是好事,就是胖起來快點,微臣總叮囑海貴人得多走動。否則到時生產便要吃苦。」他往四周看了看:「小主原來的屋子燒了,如今往著吉太嬪從前的屋子,稍稍將就吧。」
如懿倒也淡然:「往哪裡不是住著,左右也離不開這裡。」
江與彬看見榻上擱著一件赤色披風,用珊瑚和蜜蠟珠子綴著萬字不到頭的花樣,另用金色的絲線綉成玉藻圖案,萬字不到頭的連綿。這是御用的圖案,他自然是認得出的。不覺得含笑拱手:「看來冷宮失火,意在小主,反而讓小主得了意外之喜。」
如懿扶一扶鬆散的髮髻,道:「你若得空,替我拿出去還給皇上,若是留在這兒,反生了事非。」
江與彬道:「好,不過微臣有一物,是給惢心的。」他打開藥箱,取出一包點心:「這是萬寶齋的酸梅糕,惢心最喜歡吃的。微臣特意帶給她的,以安慰她受火困的驚嚇。」
如懿摸著糕點外的包紙,感嘆道:「日久見人心,惢心跟著我這樣的主子,落魄到這種地步,你對她的心意還是依舊,這是最難得的了。」
江與彬臉色懇切,到:「微臣與惢心都出身貧寒,何必彼此嫌棄呢。縱然她要在冷宮陪著小主一輩子,微臣也是不會變心的。」
如懿起身將皇帝的披風包好,遞給江與彬道:「那日冷宮的侍衛為了救咱們這些人,冒著火沖了進來,不知有沒有受傷?或者皇上有沒有責罰?」
江與彬道:「只是被煙火嗆著了,沒有事。皇上也看到他們儘力救人了,並沒有怪罪,小主的意思是」
如懿看著外頭的天光晦暗,憂心道:「我怕他們貿然救人,得罪了人也不知。雖然一時之間皇上沒有怪罪,但若被人暗算」
江與彬胸有成竹的笑道:「那也好辦。想個法子讓他得個病避一避風頭就是了。這個微臣會安排。至於惢心,她被煙嗆得厲害,一時起不來床,微臣會多備幾服藥在這兒,小主按時喂她吃下就好。」
如懿頷首道:「你下回來,替我帶一包要緊東西來。這東西除了你,旁人弄不到的。」聽完如懿這幾句低語,江與彬臉色一沉,閃過一絲惶惑,但仍是答應了:「但憑小主吩咐。」
江與彬到了延禧宮請脈的時候,皇帝正與海蘭坐在暖閣的榻上。時近黃昏,殿內有些偏暗,只有長窗里透進一縷斜暉,初秋的寒意如清水一脈,緩緩透骨襲來。
江與彬請了個安,皇帝興緻闌珊的,隨口吩咐了起來。江與彬請過脈,道了「胎氣安穩」,便將如懿託付的那件披風雙手恭謹奉上:「微臣剛去了冷宮請脈,如懿小主托微臣將此物轉交給皇上,說冷宮不潔,容不下聖物。小主已經清洗乾淨,請皇上收回。」
皇帝微微出神,倒是李玉機警,趕緊接過了道:「倒是難為如懿小主了,冷宮那種腌襟地方,還能把皇上的衣物清洗得這麼乾淨,都不知道她小心翼翼地洗了多少遍。」
皇帝伸手道:「給朕瞧瞧。」李玉奉上了,皇帝伸手仔細撫摸著,緩緩道:「那是火起那日朕看她全身濕透了,特意給她披上的。她便那麼不喜歡么?急急便送了回來。」
海蘭梳著家常的髮髻,頭上點綴著如意雲紋的玉飾,一支如意珍珠釵斜斜墜在耳邊,清爽而不失溫婉。她婉聲道:「姐姐的意思,怕是近鄉情更怯,觸景反傷情。她已經是皇上的棄妃了,怎麼還能收著皇上的東西。姐姐她」
皇帝擺手道:「罷了,朕明白。」
李玉忙仔細捧過收下。皇帝便問江與彬:「如懿在那裡都好么?」
江與彬忙跪下道:「微臣若說實話,皇上必定怪罪。」
皇帝笑了笑:「是朕問錯你了。冷宮那地方自然不好,朕是問她,身體還好么?」
「其他都無礙,就是人熬瘦了好些。整日和那些瘋婦在一起,能清醒便是好的了。」
皇帝微微點頭:「海貴人舉薦你為她安胎,朕一開始是不放心的。太醫院比你有資歷的人多得多了,你又只在冷宮當差。可海貴人說你做事老道,也不是挑三揀四欺凌主上的人。朕看你伺候海貴人赫爾如懿都盡心,倒也能放心少許了。」
江與彬道:「在微臣眼中,冷宮的小主與海貴人並沒有分別,都是微臣要盡心照顧周全的小主。」
正巧敬事房的首領太監徐安捧了綠頭牌進來道:「皇上,該到翻牌子的時候了。」
皇帝看著烏黑的紫檀木盤子上一排的綠頭牌,輕嗤一聲道:「拿下去吧。」
徐安苦著臉道:「皇上,您好些日子沒翻牌子了。別的不說,舒貴人眼巴巴地盼著您去呢。」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差事越發當的好了。朕召幸誰還得聽你的吩咐?」
徐安慌得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海蘭忙勸道:「舒貴人是皇上新封的,結果還沒召幸就扔在一邊了,面子上是不大好看。好歹還有太后呢。」
「朕今日沒有興緻。」皇帝搖了搖頭,將牌子推開,溫和道:「海蘭,你好好歇著,朕回養心殿了。」
海蘭忙起身送了皇帝出去,眼看著皇帝上了輦轎,方才慢慢走回去。
皇帝坐在輦轎上,看著前後烏泱泱的人群在暮色中沉穩而迅疾的走動,幾只鴉雀撲棱著翅膀飛過染著墨色的金紅天空,無端便生了積分寂寥之情。他將手探入懷中,取出一方薄薄的絲帕,上頭只綉了幾顆紅荔枝,並幾朵淡青色的櫻花。他慨然片刻,緊緊地握在手中,像是握著一方失而復得的溫暖,再也不肯鬆開。

Scroll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