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鬼跡︰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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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密前事。’孟不敢辭,即為前去。行數日,方听捕殺人賊。孟詢諸道路,皆曰淄青張評事至其驛早發,遲明,空鞍失所在。驛吏返至驛尋索,驛西閣中有席角,發之,白骨而已,無泊一蠅肉也。地上滴血無余,惟一只履在旁。相傳此驛舊凶,竟不知何怪。舉人祝元膺嘗言,親見孟不疑說,每每誡夜食必須發祭也。祝又言,孟素不信釋氏,頗能詩,其句雲︰‘白日故鄉遠,青山佳句中。’後常持念游覽,不復應舉。”

東平未用兵——安祿山被封為東平郡王,故事背景設定在“安史之亂”前。

舉人孟不疑客居昭義,也就是山西潞州,暮色時分至一驛站。孟不疑推開驛站大門時,太陽已完全落山。驛站的格局古老,顯然是前朝留下的。安排妥當後,孟不疑想洗腳入睡,忽听門外喧嚷,有被叫做山東淄青鎮節度使幕僚張評事的,在僕從數十人的簇擁下也來到這個驛站。孟欲拜見,張評事正在喝酒,沒搭理孟,後者只好退至大廳一邊的小隔間里。

張評事連呼驛站人員,索要煎餅。孟待在小隔間,惱怒其傲慢。煎餅做好了,驛站人員送上來,孟在一邊窺視,突見一物色黑如豬,隨驛站人員進了屋,于燈影下站立,但張評事竟絲毫沒有覺察。

孟大恐,差點喊出聲。

沒過多久,張評事便在廳中睡下,鼾聲如雷。

三更過後,孟剛有點睡意,忽見大廳中突現一人,身著黑衣,與張評事摔打在一起,隨後兩人進入旁邊的偏房,廝打聲不斷。又過了一會兒,張評事披散著頭發、裸著胳膊出來,回到大廳里照樣睡下。

五更天,張評事喊隨從張燈更衣,這才邀孟不疑入內,說︰“我昨天喝醉了,竟不知與秀才同廳!”

隨後,叫人準備早點。

其間,張評事小聲說︰“昨夜很慚愧,我就什麼也不說了。”

孟不疑一個勁兒點頭。

張評事說︰“我還有點事,不能馬上就走,你可先行,我們就此告別。”說著,從靴子里摸出一塊金子,給了孟不疑。

張評事說︰“一點薄禮,望收下,您要為昨天夜里看到的事保密。”

孟雖名不疑,但此時大疑,但也不便多問,收下銀子就出發了。

走了幾天後,看到不時有捕快從官道上飛馬而過,孟不疑詢問路人,得知︰那一日,張評事從驛站出發,到天色大亮時,隨從發現其所乘之馬,上面已經沒人了,張評事奇怪地失蹤。有隨從建議到驛站尋找。重新返回後,在一間屋子里,發現張席子,打開後,是一堆白骨,連蒼蠅大小的肉也沒有,地上更無血跡,只有一只鞋子……

當然,那必須是張評事的。

故事里,可疑之處在于︰燈影下的黑衣人到底是誰?張評事與之廝打,且叫孟不疑為他保密。又說自己還有事,叫孟先行。

這一切從何說起?

後來,孟不疑每到夜里吃飯時,必先祭祀一番。但他本不信佛教,當只為平安吧。後來,孟無心功名,不再參加科舉考試,在漫游中了去一生。

故事中的黑衣人其貌如豬。此怪在河南潁川附近的驛站還露過一次面︰“前秀才李鵠覲于潁川,夜至一驛,才臥,見物如豬者突上廳階,鵠驚走,透後門,投驛廄,潛身草積中,屏息且伺之,怪亦隨至,聲繞草積數匝,瞪目相視鵠所潛處,忽變為巨星,騰起數道燭天。鵠左右取燭索鵠于草積中,已卒矣。半日方甦,因說所見。未旬,無病而死。”

在最後,那怪物變為一顆巨大的星星,下有數道光芒,飛天而去。

這種情形在令人生畏的同時,也不免叫人聯想,因為像極了第三類接觸。

《酉陽雜俎》中,比較可疑的還有下面這兩條記載︰高衡為魏郡太守,戍石頭。其孫雅之在廄中,有神來降,自稱白頭公,所拄杖光照一室。所乘之物如冬瓜,眼遍其上也。

高雅夜間到馬棚查看,突然有人乘坐冬瓜一樣的東西從天而降,那物體上面還有眾多眼孔。該人所持之杖明亮燦爛,照得四周亮如白晝。在這里,所謂的“神”乘坐的東西,狀如冬瓜,而且上面有很多孔,難道那是外星飛行物的舷窗?

工部員外張周封言,今年春,拜掃假回,至湖城逆旅。說去年秋有河北軍將過此,至郊外數里,忽有旋風如升器,常起于馬前,軍將以鞭擊之轉大,遂旋馬首,鬣起如植。軍將懼,下馬觀之,覺鬣長數尺,中有細綆如紅線焉。時馬立嘶鳴,軍將怒,乃取佩刀拂之。風因散滅,馬亦死。軍將割馬腹視之,腹中無傷,不知是何怪也。

在這個記載中,有東西像升(量糧食的器具)一樣在馬頭瘋狂旋轉,致使馬鬃根根豎起,最終那怪物消失不見,但馬亦無傷而死。

《酉陽雜俎》中記載離奇恐怖事件的,被歸在“諾皋記”一門。

“諾皋”二字奇僻隱秘,很少在中國古代的典籍中出現。有人稱是道教用語,指的是太陰神。東晉葛洪在《抱樸子》中有稱︰“諾皋,太陰將軍……”但實際上,段成式取“諾皋”命名志怪故事是另有原因的。在唐朝時,修道者驅鬼怪時需要念咒,而“諾皋”,就是念咒前必須要說的語氣詞。

“諾皋記”這一門類中的故事看上去都不那麼輕松︰大歷中,有士人莊在渭南,遇疾卒于京,妻柳氏因莊居。一子年十一二,夏夜,其子忽恐悸不眠。三更後,忽見一老人,白衣,兩牙出吻外,熟視之。良久,漸近床前。床前有婢眠熟,因扼其喉,咬然有聲,衣隨手碎,攫食之。須臾骨露,乃舉起飲其五髒。見老人口大如簸箕,子方叫,一無所見,婢已骨矣。數月後,亦無他。士人祥齋,日暮,柳氏露坐逐涼,有胡蜂繞其首面,柳氏以扇擊墮地,乃胡桃也。柳氏遽取玩之掌中,遂長。初如拳,如碗,驚顧之際,已如盤矣。暴然分為兩扇,空中輪轉,聲如分蜂。忽合于柳氏首,柳氏碎首,齒著于樹。其物因飛去,竟不知何怪也。

在故事中,先是講到這家的男主人突然遇疾猝死長安,為故事籠罩上一層陰沉的背景。隨後一系列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男主人在渭南莊園中的兒子于夏夜“恐悸不眠”,似乎在窗外看到了什麼。果然,午夜後,有一個全身白衣、長著獠牙的老人出現在屋里,先是默默地望著那孩子,然後逼近床頭。此時,女婢在一旁熟睡,老人遂掐住她的脖子,一點點將其啃得露出骨頭,又吞噬其五髒。

可以想象此時孩子的眼神。

但母親柳氏跑進來,除了呆傻的孩子和女婢的一堆骨頭外,屋子里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過,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幾個月後,柳氏祭奠丈夫,完事後已是傍晚,突有胡蜂飛來,柳氏隨手將其擊落,拾起來一看,是枚圓滑的胡桃,正在把玩端詳,那胡桃卻突地變大,如磨盤一般,隨後分為兩扇,在空中疾速旋轉,猛然合擊柳氏的腦袋,其頭立即粉碎,旁邊的樹上,連肉帶血地掛起柳氏的牙齒……

開始的時候,我們幾乎認為這是一個鬼怪故事了。但到最後發現並不那麼簡單。

暗夜中的白衣老人到底是誰?更為關鍵的類似于球形閃電的東西又是什麼?兩者之間有什麼關系?夜霧在時間深處的唐朝幻夜越聚越濃,最終把一切模糊。

葬禮的秘密

夏光明媚、花樹絢爛的五月,被古人稱為凶月。因為古人認為“夏至”所在的五月,陰陽之氣交換,進而被認為生死亦交換。所以,在這個月,有很多民間禁忌,比如“忌曝床薦席,忌蓋屋”。也就是說,忌諱在陽光下晾曬床席,忌諱搭建屋子︰“俗諱五月上屋,言五月人蛻,上屋見影,魂當去。”

五月里,人們應約束自己,禁錮魂魄,不能攀登上屋頂,上屋看到影子,魂魄就會飛走。有點令人不寒而栗。講起來,秦之前,五月的禁忌不是特別明顯,當時甚至有五月登高遠眺的習俗;秦以後,五月的禁忌漸漸嚴格,始皇帝曾警告他的人民在夏天不要妄動。到了漢魏,這一習俗沒有改動,一直傳到唐朝。

禁忌是民俗文化的重要部分,包含著生活經驗和神秘主義元素。

再如有關唐朝葬禮的︰“近代喪禮,初死內棺,而截亡人衣後幅留之。又,內棺加蓋,以肉飯黍酒著棺前,搖蓋叩棺,呼亡者名字,言起食,三度然後止。琢釘及漆棺止哭,哭便漆不干也。又,婦人哭,以扇掩面;或有帷幄內哭者。銘旌出門,眾人掣裂將去。送亡人不可送韋革、鐵物及銅磨鏡奩蓋,言死者不可使見明也。刻木為屋舍、車馬、奴婢,抵蟲蠱等。世人死者有作伎樂,名為樂喪。頭,所以存亡者之魂氣也。一名甦衣被,甦甦如也。一曰狂阻,一曰觸壙。四目曰方相,兩目曰。,鬼衣也。桐人起虞卿,明衣起左伯桃,挽歌起紼謳。”

古中國,葬禮作為非常重要的禮儀而存在,所謂“以凶禮哀邦國之憂,以喪禮哀死亡”。古葬禮分初終、復(招魂)、沐浴、易服、訃告、小殮、卜葬日、啟殯、送葬、大殮、反哭、祭奠等程序。

在唐時,人死後,要用棉花放在逝者鼻下,看看是否還有呼吸。同時,摸一下腳跟,因為“人漸死時足後最冷”。確定真死後,家屬登屋頂,呼喊逝者的名字進行招魂。同時,給逝者沐浴,然後換上明衣即冥衣,停放在靈床上,蓋上“”,也就是覆蓋在逝者臉上的布巾,又稱鬼衣。

唐朝的冥衣什麼樣子?

唐順宗時(公元805年)禮部侍郎崔汾,算是中唐重臣,後來段成式曾親作《崔汾傳》。崔汾有一兄長,姑且稱之為崔兄,居長安崇賢里。一年夏夜,崔兄乘涼于庭院,時月色疏曠,清風徐徐,忽覺異香飄動,並聞南牆有土動聲簌簌,很快一道士出現。崔兄于驚懼中退至一旁窺視,道士緩步庭中,面貌清古。過了一會兒,有美女十余人緩緩入庭,列坐月色下,其中一人說︰“我等現可曬月光。”

崔兄疑其為狐媚花妖,于是在暗處向他們投擲石塊,以示警告。

沒想到那道士不是好惹的,大怒道︰“何人?安敢如此!地界何在?”

話音未落,有二鬼從地里冒出,巨頭垂耳,伏倒在地上,也就是所謂“地界”了。道士一指暗處的崔兄,說︰“此人可有親屬入陰籍,現可領到這兒。”

二鬼隨即消失,不一會兒,領來多人。崔兄一看,竟是自己死去多年的父母及兄長。

道士開口︰“我在此,你們敢縱子無禮?”

崔兄的父母當即叩頭︰“幽明隔絕,我們來不及管教,還請您多原諒啊。”

道士又對那二鬼說︰“把那崔兄捉來見我!”

下面的捉人技術十分有趣,只見那二鬼“跳及門,以赤物如彈丸,遙投崔生口中,乃細赤綆也,遂釣出于庭中……”也就是說,如釣魚一般,將倒霉的崔兄釣了出來。

崔家諸人及婢奴均已到來,號泣不已。但道士不為所動。這時候,一名曬月光的麗人為崔兄求情,對道士說︰“他是凡人,不必與其一般見識。”

道士怒火漸消,拂衣而去。崔兄閉上眼楮,當再睜開時,月色下空空如也。

崔兄坐在地上十分郁悶,隨後淚如雨下。他不是為自己的遭遇,而是回憶起剛才見到的死去的兄長。當時他隱約看到亡兄用絹帕遮著嘴唇,似乎有傷損,他家的一個女婢說︰“郎君去世時,所穿冥衣忘記開口,我拿剪刀去剪,誤傷其下唇。不想幽冥中二十余年,猶負此苦!”

死後穿冥衣的習俗,起自戰國名士左伯桃。他為了朋友饑寒而死。但唐朝的冥衣並非我們所認為的壽衣,而是帶有裹尸布性質,否則不存在上面女婢說的給冥衣開口的問題。

給逝者穿上冥衣,是小殮;放入棺材,為大殮。此時,訃告已經發出。這段時間,對唐人來說是危險的,因為總有一些僵尸的傳說縈繞著帝國的臣民︰“處士鄭賓于言,嘗客河北,有村正妻新死,未殮。日暮,其兒女忽覺有樂聲漸近,至庭宇,尸已動矣。及入房,如在梁棟間,尸遂起舞。樂聲復出,尸倒,旋出門,隨樂聲而去。其家驚懼,時月黑,亦不敢尋逐。一更,村正方歸,知之,乃折一桑枝如臂,被酒大罵尋之。入墓林約五六里,復聞樂聲在一柏林上。及近樹,樹下有火熒熒然,尸方舞矣。村正舉杖舉之,尸倒,樂聲亦住,遂負尸而返。”

在這里,出現一段吸引尸體的音樂。大約可以斷定,唐時辦喪葬,已開始有專門的超度音樂了。

接下來就是大殮︰把尸體放進棺材。

唐繼承北魏的風俗,棺材多用柏木制造,假如使用桑木,則是實在沒辦法了。看一個寒食夜發生的故事︰古人重寒食,唐時“寒食清明,四日為假(《唐會要》)”。假期里,無論貴族,還是平民,都前往郊野掃墓。這一天,有人祭奠的亡魂得到安息,沒人祭奠的野鬼則開始悄然活動。

荊州郝惟諒,性情粗放,寒食日上完墳,跟朋友四處游蕩,踢球角力,飲酒高歌,醉臥墳地。醒來時,已經是夜里,舉目張望,古木參天,梟鳴磷閃。雖說他有些膽量,卻也心生恐慌,因為他發現︰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了。

他從墳地里爬起來,感到一陣口干舌燥。摸索著走了一里多路,見旁邊有戶人家,屋舍簡陋,里面雖張燈,但頗昏暗,隱隱傳來婦人的歌聲︰“春生萬物妾不生,更恨魂香不相遇……”

郝惟諒叩門乞水,一婦人開門相迎,姿容慘悴,以水授惟諒。

郝惟諒喝完水,把碗還給婦人,順便往屋子里掃了一眼,覺得里面的陳設有些不對勁,但一時說不上哪不對勁。郝惟諒後退一步,此時才感覺出,屋中的陳設,無論是桌子,還是椅子,抑或盆罐,似乎都缺乏立體感,仿佛紙做的一般。

郝惟諒暗吸涼氣,正欲離開。

婦人開口,說︰“我知道您素有膽氣,有一事想拜托于君。”

婦人繼續說︰“我原籍陝西,姓張,嫁于荊州軍士李自歡,但自歡于大和年間(公元827年~835年)西去戍邊,至今杳無音信,我思念心切,加之遇疾而亡。因在此地別無親戚,死後為鄰里用桑木棺材草草埋葬,至今已十來年。我的墳甚為簡陋,剛埋沒多長時間,棺材就暴露在地面了,而陰間有定制︰如棺槨尸骨不能為土所埋,便入不了陰間戶籍。所以至今我亡魂游蕩,無有歸所。”

郝惟諒听後再望婦人,覺其臉色更加慘白︰“你的意思是?”

婦人說︰“沒別的期望,只想拜托您將我另行埋葬,入土為安。”

郝惟諒說︰“我乃粗人,亦無產業,沒有銀子,即使想將你另行安葬,也力不能及。”

婦人說︰“莫擔心,我雖為鬼,但這些年不廢女工,善制雨衣,你看——”

婦人伸手指向身後,郝惟諒一看,果然整齊地放著一件件油紙做的雨衣。

婦人說︰“我平時給附近的胡家做女佣,已多年,積攢了十三萬錢,以此做安葬費,當有剩余。”

郝惟諒到底不錯,承諾而歸。

轉天,郝惟諒出城相訪,果然有胡氏莊園,于是將遭遇如實告知。胡員外說其家確實有一張氏女佣,其人只言住于附近,每到太陽落山後,才來莊園中做活,沒想到竟是女鬼。後來,郝惟諒和胡員外帶人在附近尋找,果然在不遠處的亂墳崗看到一個暴露在地面上的桑木棺材,打開後是一具骷髏,旁邊是紙做的雨衣,以及一堆堆銅錢,數後正是十三萬錢。

郝惟諒和胡員外又添了些錢,將婦人遷葬到一處叫鹿頂原的地方。

當晚,張氏托夢于二人,再三道謝。不說胡員外,只說郝惟諒。在夢中,張氏說沒有什麼相贈的,只是善于做雨衣,遂贈送雨衣一具,又歌一曲︰“莫以貞留妾,從他理管弦。容華難久駐,知得幾多年。”及至郝惟諒從夢中驚醒,發現枕邊有油紙雨衣一具,亮藍色,手掌般大小。

張氏用的是桑木棺材。這個細節說明她死時的困頓。因為自北魏以來到唐朝,但凡有點錢的人,都會用柏木棺材的;即使沒錢的,也會想盡一切辦法,為自己準備一口柏木棺材。這跟北魏時的一則新聞有關。

當時京城洛陽城南慕義里有一座菩提寺,為胡人所建。該寺擴建,掘墓取磚,在墓中發掘一活人,該人自稱叫崔涵,已在地下待了十二年。按《洛陽伽藍記》記載,此事當年轟動洛陽,並引起皇帝關注,問黃門侍郎徐紇,以前有沒有這種事,徐答︰“有啊!曹魏時發掘一座古墓,挖得西漢大臣霍光的女婿範明友的家奴,該奴所說漢朝歷史,與史書記載甚為相符。所以,現在發生的這件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皇帝點點頭,隨後叫徐紇會見崔涵。徐問崔涵詳情,後者答︰“我原籍博陵,父名暢,母姓魏,家在洛陽城西阜財里。我死時十五歲,現在二十七歲,在地下待了十二年。”

徐紇叫官員帶著崔涵到阜財里尋其父母,果然阜財里住著一個叫崔暢的人,其妻魏氏。官員把崔涵叫進來︰“這是你們的孩子吧?有人發掘墓地,把他挖出來了,你們收下吧。”

崔暢大驚,似實難相信,馬上變卦,說︰“我實在沒有這麼個孩子,剛才開玩笑呢!”

崔暢堅決不認,官員只好把崔涵帶回去。過了兩天,再次把崔涵帶到崔暢家,後者還是不認,並在門前點火,驅鬼魂。崔家兩口子,一人持刀,一人持桃枝,齊聲說︰“你不必來!我們不是你父母,你也不是我們的孩子,你還是快走吧,再見!”

崔涵哭泣著離去,游魂洛陽街市,到了夜里,就寄居在寺院門下。

後來,洛陽人發現這位地下人畏懼日光和水火兵器,走路疾快,直至疲憊不已才停下,人們都稱之為鬼。

洛陽奉洛里,是賣喪葬用品的地方。有一天,崔涵轉悠到這地方,在一家棺材店門前站住︰“用柏木做棺材,別用桑木做里襯!”

人問其故,他說︰“冥界有規矩,死時被柏木棺材收殮,入幽冥後,可免服兵役。有一次,冥界征發鬼兵,一鬼說,我可是從柏木棺材里出來的,應免服兵役。但被負責征兵的幽冥官員拒絕,官員說︰你的棺材外表雖是柏木的,但里襯卻是桑木的。”

洛陽人聞听此言,爭相為自己提前購買柏木棺材,一時間柏木價格飛漲,商人們賺了一大筆銀子。但當時就有很多人懷疑︰這可能是經銷柏木的商人搞的營銷法,塑造了崔涵這麼個人物,編出一個段子,唯一的目的是促銷他們的棺材。時至今日,柏木家具都賣不出好價格,就是因為在人們的印象中,它是做壽材用的。

言歸正傳。

尸體大殮後,棺材前需要擺放酒食肉飯。哭喪時,一邊搖蓋叩棺,一邊呼喊亡者的名字︰“起來再吃點東西吧,起來再吃點東西吧。”連續喊三遍後停止。婦女哭喪時,需用白扇掩面,或不露面,只在帷幄里號啕。居喪期間,也有不能哭的時候——合釘棺材並為之刷漆時若哭,釘子就不能將棺材釘牢,油漆也不會干。

在此之前,應將下葬日卜算出。

起靈時,要唱紼謳。“紼”是牽引靈車的繩索,“謳”是牽引繩索時所唱之歌,即挽歌。

關于挽歌,很多唐朝人認為開始于西漢初年“田橫五百士”的故事。當時,田橫不屈劉邦,在海島自殺。追隨者不敢大哭,“為歌以寄哀也”。又有人認為“挽歌出于漢武帝,役人勞苦,歌聲哀切,遂以送終,非古制也”。但段成式的一位朋友(工部郎中嚴厚本)認為︰“挽歌其來久矣。據《左氏傳》,公會吳子伐齊,將戰,公孫夏命其徒歌《虞殯》,示必死也。”也就是說,這一習俗至少在春秋時已有了。段成式認同這一點。最初,只有貴族死後才唱挽歌,到漢魏以後平民的葬禮也開始唱了。

在選擇墓地時,最好在柏樹林中。即使找不到樹林,也最好在墳前種兩棵柏樹,這為的是防罔象和弗述。

這是兩種凶獸。

罔象狀如小兒,赤黑色,赤爪,大耳,長臂,又叫魍象、沐腫,迷戀死尸,“好食亡者肝”,但畏“虎與柏”。弗述,是另一種凶獸。按《酉陽雜俎》記載︰“昔秦時陳倉人,獵得獸若彘而不知名。道逢二童子,曰︰‘此名弗述,常在地中食逝者腦。欲殺之,當以柏插其首。’”這種凶獸也受制于柏。

如果說柏樹是二凶獸的天然敵手,那麼葬禮中使用的頭就是人為防範了。

所謂頭,是一種驅鬼面具,同時具有收集逝者魂魄的作用。它別名叫甦衣被,又稱狂阻,分兩類,四個眼楮的叫方相,兩個眼楮的叫。方相俗稱“開路神”,走在驅鬼隊伍的最前面,樣子如下︰“蒙熊皮,黃金四目,玄衣朱裳,執戈揚盾”。據傳說,它也能驅逐罔象。

陪葬品中需要有木偶的習俗起自虞卿。此人是戰國時的名士。之所以需要造一些木屋、木車馬、木奴婢隨尸骨埋下,很大的一個原因是用以抵代蟲蠱在地下對逝者的吞噬。下葬的時候,要將搭在棺材上的銘旌(人死後用金粉書寫的有題詞的綢子)去掉。因銘旌上寫有生人的名字,生人名字被埋葬實在不吉。與逝者一起下葬的,會有很多物品,但不能有皮革、鐵器、銅鏡等東西,因為逝者不能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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