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國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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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事多,寫文狀態也不是很好,同樣多的字數常常會花比以前多一倍的時間才寫得出,所以有時會兩日一更,請大家多多體諒,繼續支持~~~

PS:我其實一向是懶人,雖然一直對別人華麗麗的章節名流口水,但自己的分卷啊章節名什麼的卻提不起精神,確實起得馬虎了些,基本沒動什麼腦子,也沒費什麼時間,不過時間我都節省下來寫正文來著,絕對沒有玩啦!要是有人想到更妥貼更漂亮的章節名,請留言給我,就說「建議某章用某名」,合適的話我就改,不過我用了以後就不還了哦,當白送我的,留言之前要做好有去無回的準備啊,哈哈哈~~~~~如果沒人留言,我就當大家可以忍受那些白爛的章節名,不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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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薨逝,並非一件令人意外的事。她年事已高,神智多年前便不太清醒,身體也時好時壞並不硬朗,禮部早就事先做過一些葬儀上的準備,一切又素有規程,所以喪禮事宜倒也安排得妥當,沒有因為年前才換過禮部尚書而顯得慌亂。

大喪音敲過之後,整個大梁便立即進入了國喪期。皇帝依梁禮綴朝守孝三十日,宗室隨祭,諸臣三品以上入宮盡禮,全國禁樂宴三年。

同時,這一事件還帶來了幾個附加的後果。

首先,謝玉之案定為斬刑,但因國喪,不予處決,改判流徙至黔州,兩個月後啟程,謝氏宗族有爵者皆剝為庶人。

梁楚聯姻之事也隨之暫停,只交換婚約,三年後方能迎娶送嫁。大楚這次主動提出聯姻,原本就是為了結好大梁,騰出手去平定緬夷,現在對方國喪,依禮制除自衛外,原本就不可主動對外興兵,也算達到了目的,因此並無他言,準備弔唁後便回國。景寧公主一方面悲痛太祖母之喪,一方面婚期因此而推,又鬆了口氣,一時間心中悲喜交加,五味雜陳,反而更哭得死去活來。

在山寺中隱居的蒞陽長公主,聞報後也立即起程回京守孝。蕭景睿與謝弼此時已皆無封爵,無伴靈的資格,但薨逝的那位老人多年來對每位晚輩都愛護有加,於情份上不來拜祭一下實在說不過去,所以儘管回來後身份尷尬,與以前相比境遇迥然,但兩人還是陪同母親一同返京,住在蒞陽公主府。

如火如荼進行著的黨爭在大喪音的鐘聲中暫時停止了。三十天的守靈期,所有皇子都必須留於宮掖之內,不許回府,不許洗浴,困無床鋪,食無犖腥,每日叩靈跪經,晨昏哭祭。養尊處優的太子和譽王哪裡吃得了這份苦,開始還撐著,後來便漸漸撐不下去,只要梁帝一不在,臉上的悲容便多多少少減了些,手下人為了奉迎,也會做些違規的小動作來討好主子。因為這孝禮也實在嚴苛,若不想點辦法,只怕守靈期沒到,人先死半條,所以還是自己的身子要緊。反正兩個人是一起違規,誰也告不著誰的狀,陪祭的大臣們更是沒人敢說他倆的不是。他倆一開頭,其他皇子們雖較為收斂些,但也不免隨之效仿,反而是靖王軍人體魄,純孝肝膽,守靈時盡哀盡禮,一絲不苟,迥異於諸皇子。因為靖王的封位僅是郡王,所以他平時在隆重場合很少跟太子和譽王站在一起,此時大家連著三十天呆在同一個孝殿中,不同的表現看在陪祭的高階大臣們眼裡,那還真是良莠立見。

三十日的孝禮,梅長蘇是在自己房中盡的。晏大夫雖知這樣對他身體傷害極大,但若不讓他寄表哀思,只怕積鬱在心,更加不好,所以也只能細心在旁調理。因他只肯食白粥,黎綱和吉嬸更是費盡了心思瞞著他在粥中加些滋補藥材,還要小心不要被他察覺出來。好在梅長蘇悲傷恍惚,倒是根本沒有留意。

由於大人物們都被圈進了宮裡,整個皇城日罷市、夜宵禁,各處更是戒備禁嚴,生怕在服喪期出點兒什麼淫盜兇案,這三十日竟過得安靜無比,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事件,黎綱與近期趕到京城的甄平主內,十三先生主外,局面仍是控制得穩穩的,力圖不讓守孝的宗主操一點兒心。

守靈期滿,全儀出大殯,這位歷經四朝,已近百歲,深得臣民子孫愛戴的高齡太后被送入衛陵,與先她而去四十多年的丈夫合葬。靈柩儀駕自宮城朱雀大道出,一路哀樂高奏,紙錢紛飛。與主道隔了一個街坊的蘇宅內也可清楚地聽到那高昂哀婉的樂音,梅長蘇跪於廊下行禮,眼睛紅紅的,但卻沒有落淚。

出殯日後,皇帝復朝。但因為大家都被折騰得力盡神危,所以只是走了走過場,便散了回家見親眷,好好洗個澡吃一頓睡一覺。

而梅長蘇經此一月熬煎,未免病發。好在晏大夫一直在旁護持著,不象前幾次那樣兇險,有些少量喀血、發燒咳嗽、盜汗和昏暈的癥狀,發作時服一劑葯,也可勉強調壓下去。

昏睡了一下午後,梅長蘇入夜反而清醒,擁被坐在床頭,看飛流摺紙人。視線轉處,瞥見案上一封白帖,是霓凰郡主自雲南由專使飛騎遙寄來的,昨日方到,上面只寫了「請兄保重」四個字,當時看了仍是傷心,便擱在一旁,想來黎綱等人不敢隨意處置,因此一直放在書案之上。

「飛流,把帖子拿過來。」

少年身形一飄,快速地完成了這項任務。梅長蘇展開帖面,盯著那四個清秀中隱藏狂狷的字,出了半日神,又叫飛流移燈過來,取下紗罩,將帖子湊在燈焰上點燃,看著它慢慢化為灰燼。

「燒了?」飛流眨眨眼睛,有些驚奇。

「沒關係,」梅長蘇淡淡一笑,「有些字,可以刻在心裡的。」

少年偏著頭,似乎聽不明白,但他不是會為這個煩惱的人,很快又坐在他的小凳上繼續折起紙人來,大概因為紙人的頭一直折不好,他不耐煩地發起脾氣,丟在地上狠踩了兩腳,大聲道:「討厭!」

梅長蘇招手,示意他拿張新紙過來坐在床邊,然後慢慢地折摺疊疊,折出一個漂亮的紙人來,有頭有四肢,拉這只手,另一只還會跟著一起動,飛流十分歡喜,臉上扯了一個笑容出來,突然道:「騙我!」

這兩個字實在沒頭沒腦,不過梅長蘇卻聽得懂,責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藺晨哥哥教你的摺紙方法是對的,沒有騙你,是飛流自己沒有學會,不可以隨便冤枉人!」

飛流委屈地看著手中的紙人,小聲道:「不一樣!」

「摺紙人的方法,本來就有很多種啊。我會的這種,是我太奶奶教給我的……小時候,她常常給我摺紙人、紙鶴什麼的,可我當時還覺得不喜歡,總想要從她身邊溜走,跑出去騎馬……」

「小時候?」少年十分困惑,大概是想像不出蘇哥哥也有小時候,嘴巴微微張著。

「是比我們飛流現在,還要小很多的時候……」

「哇?!」飛流驚嘆。

「再拿張紙來,蘇哥哥給你折個孔雀。」

飛流非常高興,專門挑了一張他最喜歡的米黃色的紙來,眼睛眨也不眨,十分認真地看著梅長蘇的每一個動作。

等孔雀尾巴漸漸成型的時候,飛流突然轉了轉頭,叫道:「大叔!」

梅長蘇一怔,手上動作停了下來,吩咐道:「飛流去接大叔進來。」

「孔雀!」

「等大叔走了,蘇哥哥再繼續給你折。」

由於心愛的摺紙活動被粗暴打斷,飛流對罪魁禍首蒙摯十分的不滿,帶他進來時那張俊秀的臉龐沉得象被墨染過一樣,全身的寒氣幾乎可以下好幾場冰雹,倒讓蒙摯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己哪裡又惹到這個小家伙了。

「蒙大哥坐。」梅長蘇將孔雀半成品交給飛流,讓他到一邊玩耍,自己欠身,又坐起來了些,蒙摯趕緊過來扶他。

「蒙大哥勞累了一個月,好容易換班,宮城裡只怕還忙亂,若是有空,怎麼不回府休息?」

「我不放心你,」蒙摯在燈光下細細看他,只見越發清瘦,不由心中酸楚,勸道,「你和太皇太后的感情雖然深厚,但她已享遐齡,怎麼都算是喜喪,你還是要保重自己身子要緊。」

梅長蘇垂著眼,慢慢道:「你不用勸,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忍不住……上次見太奶奶,她拉著我的手叫小殊,不管她是真的認出來了,還是糊塗著隨口叫的,總之她心裡一定是記掛著小殊,才會喊出那個名字……我一直盼她能夠等我,現在連這個念想也沒有了……」

「你的這份孺慕之情,太皇太后英靈有知,早就感受到了。從小她就最疼你,一定捨不得你為她這麼傷心。聽說晉陽長公主生你的時候,她老人家等不及你滿月進宮,就親自趕到林府去看你呢。我在宮裡當侍衛時,也常常見到太皇太后帶著一群孩子,可中間最得她偏愛的,一直都是你。雖然那個時候,你實在淘氣得可以……」

「是嗎?」梅長蘇眼角水光微閃,唇邊卻露出了溫暖的微笑,「我這幾天,也常常想起過去的那些事情……每次闖禍,都是太奶奶來救我,後來爹爹發現只要不打我,太奶奶就不會插手管得太過分,所以就想了些雖然不打,但卻比責打還要讓我受不了的懲罰方法……」

「我知道我知道,」蒙摯也露出懷念的笑容,「有一次,你惹了個什麼事……大概是弄壞先皇一件要緊的東西吧,林帥很生氣,明明是隨駕在獵場,結果他偏偏不讓你跟我去學騎射,反而把一堆孩子塞給你,罰你看管,還不許出紕漏,當時你自己還是個大孩子呢。」

梅長蘇點著頭,顯然對這件事也印象深刻,「那個時候的我,寧願一個人跑去斗熊,也不想帶一堆吵鬧不休的男孩子。景睿倒還安靜,可是那個豫津啊,跑來跑去沒有半刻消停……」

「所以你就拿繩子把他拴在樹上?」蒙摯挑了挑眉,「害得好心來陪你的靖王勇背黑鍋,說那是他拴的……」

「但最終罰跪的人還是我,直到太奶奶把我救走……當時覺得十分委屈,心想明明景琰都說了是他乾的為什麼還是罰我……」梅長蘇笑著笑著,又咳嗽了起來,半日方才停歇,微微喘息著繼續道,「這些事回想起來,心裡就象揣了一個被火烤著的冰球,一時暖暖的,一時又是透心的涼寒……」

「小殊……」蒙摯心頭一陣絞痛,欲待要勸,卻又找不出合適的話來,鐵鑄般的漢子,也不免紅了紅眼圈兒。

「你別難過,」梅長蘇反過來安慰他道,「太奶奶現在入土已安,我也過了最傷心的那幾天,現在好多了。只不過能陪我聊聊過去那些舊事的人,如今唯有蒙大哥你一個,所以難免多說了幾句……」

蒙摯長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我心裡也甚是矛盾,既想跟你多聊聊過去,讓你記住自己不僅僅是蘇哲,也依然還是林殊,但又怕說得太多,反而引起你傷心。「

「你的好意我明白,」梅長蘇抬起雙眼,眸色幽深,「可無論是林殊也好,蘇哲也罷,都不是紙折泥捏的,所以這點熬煎,我還受得住。以後尚有那麼多的事要做,豈可中途就倒了?蒙大哥,我相信自己一定能走到最後一步,你也要相信我才對。」

蒙摯聽到他說「最後一步」時,心頭不由自主地一顫,細想又不知為了什麼,忙強顏笑道:「我當然相信你,以你的才華和心性,何事不成?」

梅長蘇溫和地向他一笑,仰靠在背枕上,又咳了兩聲,催道:「你早些回去吧,要多陪陪嫂夫人才對。你看我現在還好,沒什麼值得擔心的,歇了這換班的一天,大統領又該忙了。」

蒙摯見時辰確已不早,也怕耽擱梅長蘇休息,便依言起身,站著又叮囑了最後一句:「事有緩急,現在你養病最重要,其他的事都要放在後面,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徐緩圖之才更穩妥啊。」

梅長蘇點頭應承,不許他再多停留,召了飛流來送客,少年急著要折孔雀,對這一指令執行得極有效率,幾乎是連推帶打把蒙摯給趕了出去。

其時已是二更,梅長蘇聽著街上遙遙的梆子聲,撫著身上的孝衣,努力穩住了有些搖曳的心神。

既然已邁出了第一步,那麼……就一定要堅持到最後……

少年飛撲回來,遞過半只孔雀。其實只剩了最後的工序,一折一翻,再拉開扇狀的尾羽,形神便出。在飛流歡喜的驚嘆聲中,梅長蘇緩慢地將掌中的孔雀托高,喃喃地道:「太奶奶,你看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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