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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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海姐姐受人影響全書的情節大綱和基調早就定了的大家看看本卷的卷名就知道了。會覺得我被人影響的人其實自己也不知不覺被影響了吧所以才會一看到某些情節就聯想到某些評論。我不會因為個別讀者的看法改變原來的設定當然就更不會為了避嫌而故意不寫聶鐸這兩者的性質是一樣的。這是我的書所表達的也是我自己的人生觀和道德觀讀者是否認同是讀者的事決定要怎麼寫卻是我自己的事即使感覺小白那也是海姐姐自己小白跟任何一個讀者都沒關係的。)

在十字路口與蘇宅馬車擦肩而過的蒞陽府車駕中坐的就是蒞陽長公主本人。她剛剛到城門外送走了身邊最後一個孩子送他遠涉江湖到數千里之外的窮山惡水之地去搬運他父親的遺骸。謝弼與他的哥哥蕭景睿不同他是完完全全的世家公子對於江湖的印象無外乎風景與傳說這一路山高水長雖然身邊帶著幾個家僕仍難免揪緊母親的心。

方才在南越門外來送行的人只有言豫津。也許並不能說這就是世態炎涼但最起碼已沒有人願意再多關注他們。

臨行時謝弼再三拜請言豫津多去探望他的母親言辭懇切神情平靜。經過狂風暴雨的吹打這位曾經的名門公子成熟了許多。在那些離奇事件的掩蓋下很多人忽視了謝弼的痛苦但實際上他所失去的並不比任何一個人少。沒有了門第沒有了前途。兄弟離散愛侶緣斷。曾經那麼敬仰的父親如今留給他地只是一世污名。可是面對這樣天翻地覆的變故。他卻不能消沉不能沮喪因為他必須要照看日漸衰弱的母親。

謝弼從來都不是蒞陽長公主最寵愛地孩子。但大難來臨後他卻證明了自己是最可信賴的孩子。他要料理一個轟然垮塌地府第所留下來的那個爛攤子清理物品遣散僕從;他要時刻不停地留意母親的情緒起伏陪她熬過難眠的交煎之夜;他安葬了妹妹。送走了異父的兄長他安撫在山中書院讀書地弟弟努力把這場災難對謝緒的影響降到最低。而此刻他又不得不打點簡單的行裝長途跋涉去護送父親的靈柩回鄉。

身為寧國侯府的世子謝弼原本接受的一切教養就是如何繼承門楣而如今他所應對的卻是以前想也沒想過的局面。所以言豫津在送行時很真摯地說了一句:「謝弼。我以前小看了你。」

送走了最後一個孩子蒞陽長公主眼中的淚水已經乾涸。她婉拒了言豫津要陪她一起走地請求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馬車上。回到自己那已不能稱之為家的府中。在待遇上長公主地一切供養如前。游目四周。豪奢依舊可在內心深處。她卻覺得自己已經貧窮得一無所有那些寶貴的、被放在心頭切切珍惜地人和感情都已離她遠去。一路看中文網

從小就侍侯她地嬤嬤走了過來。為她更換輕絲薄衣拆散髻讓她儘可能舒服地躺在長榻之上。兩名侍女半跪在膝前輕輕捶打她的腰腿另一名侍女手執羽扇送來清風玉盞盛著清露窗下焚著麝香奢華富貴仍如往常除了心底地空蕩與悲涼。

曾經那般的烈性與剛強也經不起這樣的失去親情、愛情、夫婿、兒女……一刀刀地割著割到後來已忘了痛只剩下麻木與脆弱。

「公主喝碗安神湯吧?」嬤嬤低聲地勸著滿眸都是疼惜與擔憂。不忍心加深白老人的憂慮蒞陽勉強振作了一點精神道:「好放著我自己喝都歇息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

老嬤嬤示意侍女將湯碗放下領著她們全體退下過了小半刻鐘再悄悄進來看見湯碗已空長榻上的公主合目安睡神態還算平和這才略略放下心來顫巍巍地扶著小丫頭真的歇息去了。

夏末時節蟬聲已低秋鳴未起四周沉寂如水。蒞陽長公主小憩時不喜歡有人在身邊所以宮女們放下垂簾後俱都退下侍立於殿門之外整個室內只余了卧榻上的長公主一人。在一片悄然靜寂之中臨西廂側門的簾緯突然一動一個苗條輕盈的身影閃了進來如同落爪無聲的貓一樣霎那間便飄到了卧榻旁先蹲低身子觀察了一下榻上人然後指尖輕拈將蒞陽長公主搭在腰間的那只手輕輕移開掀起衣襟。白色的中衣上一只系在腰帶上的明黃色香囊十分顯眼來者立即面露喜色忙伸手去解香囊上的絲帶。

雖然這香囊的外觀甚是普通但卻在腰帶上細細地系了數個死結來者試解了一下根本解不開便從袖中摸出一柄短匕正要去割絲帶突然感覺到身後一股勁風襲來甚是凌厲大驚之下慌忙回身閃避已然不及剛剛側肩便被一掌擊中後背整個身體飛出了數丈之遠撞在朱紅柱子上落下頓時口吐鮮血暈迷不醒。

這一下的動靜非同小可不僅殿外的侍女們一涌而入小眠的蒞陽長公主也被驚醒猛地翻身坐起。但她還未看清四周的一切已有一雙寬厚穩定的手扶住了她的身子耳邊同時響起熟悉的溫和聲音:「母親您還好嗎?」

蒞陽長公主全身一顫定住視線怔怔地望著面前的這張臉。黑了些瘦了些目光也更沉靜更穩重了不過眉目宛然間仍舊是最心愛的那個孩子。

承載了她更多的偏寵更多的傷害和更多的愧疚的那個孩子。

「景睿……」蒼白地唇間剛吐出這個名字本已乾涸的眼淚便已急涌而出。緊緊抱住他擁在懷裡再也不想放手。

「是。是我……」蕭景睿拍撫著母親的背眼圈雖紅卻仍是帶著微笑。以前安平富貴之時。母子之間疏淡有禮反而是如今劫難之後。才有這樣血肉交融般地親密。

「景睿你早回一天就好了」掉了一陣眼淚蒞陽長公主吸了吸氣略略放鬆手臂。看著兒子的臉「弼兒今天出去黔州了你見不到他……」

「我已經聽管家說過。沒關係他扶了靈很快就會回來地。」蕭景睿用自己的衣袖給母親拭去頰邊的淚柔聲道:「二弟沒回來之前我會一直陪著您的。」

只這平平常常的一句話竟又引得蒞陽長公主地淚落了又落。好容易忍住後她仍是盯著兒子。眼珠也不肯多轉一下周身上下看個沒夠。蕭景睿要比她更能穩住心神些此時已想起了剛才被自己一掌擊飛的那個人。忙起身去看只見是個侍兒服飾的女子。因受創甚重。仍倒在原地旁邊的宮女們不明所以。無人敢過去動她。「景睿怎麼回事?」蒞陽長公主跟著站了起來走過去看了一眼。

「我也不太清楚。因為聽說母親在休息我進來時沒有讓人通報恰好就看見她在母親榻前拔出匕情急之下出手重了些。」蕭景睿細察了一下那女子的傷勢皺眉道「看來一時半會兒她醒不了樣子有些眼熟啊是府里的舊人嗎?早有公主府管事的娘子應答說這女子是在府里服役已三年的女侍令蕭景睿愈加的疑惑不解喃喃自語道:「她在這府中這麼久若是單純為了刺殺機會多得是怎麼會拖到今日才下手?」

蒞陽長公主也不由眉尖微蹙道:「我如今是個無足輕重地人誰會想要刺殺我呢?景睿你確認看到她時她正準備殺我嗎蕭景睿眸色微凝細細閃回了一下當時那快的一瞥突然一揚眉問道:「母親您腰間有什麼東西嗎?」

「我腰間?」蒞陽長公主慢慢撫向腰側指尖拂過香囊柔滑的絲綢表面面色微顯蒼白「只有……只有這個……你知道地謝……他臨走時的一份手書……」

聽她提起那份手書蕭景睿瞬間回想起當時地情形心頭頓時一凜忙道:「手書地內容是什麼母親看過嗎?」

蒞陽長公主有些虛弱地搖搖頭「我之所以替他收著這份手書不過是因為他的託付要保他地性命。這其間的內容我並不想看…」

對於謝玉可能留下來的隱秘蕭景睿同樣沒什麼興趣。因為知道的越多痛苦就越多舊時污痕被挖出的後果就是難以忍受的煎熬和折磨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已有人針對這封遺稿動了手如果不弄清其中的內容就很難推測出敵方是誰也判斷不準當下情勢的危險程度所以他思慮再三還是摒退了室內所有的下人。

「景睿你要看嗎?」蒞陽長公主握住了他的手。

「您的安危比較重要知道手書牽涉到哪些人才知道該怎麼應對。母親如果實在不想知道孩兒一個人看好了。」

蒞陽長公主淡淡一笑低頭打開腰間的香囊取出墨跡斑斑的絹巾柔聲道:「要看就一起看吧。如果那又是一道舊日的傷口兩個人來承受總比一個人好。」

蕭景睿伸手接過絹巾坐到了母親的身邊將巾面平平抖開。母子二人分別執著絹巾的兩角從頭細細地看去。一開始兩人只是神情稍稍凝重但看著看著臉上的血色便漸漸褪去變成一片慘白輕飄飄的一條長巾拿在手裡就好象有萬斤之重看到後來蒞陽的手一松整個人撲倒在榻枕之上捂住了自己的臉。

蕭景睿緊緊咬著牙根將母親丟開的巾角拾起攤在掌心堅持看完了最後一個字。在看手書之前他已想像過會看到令人驚駭的內容然而真正看完之後他才知道之前的準備根本毫無用處。那些撲面而來的文字令他全身的血液都結成了堅冰恐怖的寒慄從頭到腳反覆地躥動著一次比一次更緊地絞住心臟。經過那情斷恩絕的一夜後蕭景睿以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輕易震動自己的情緒。可是今日這薄薄一巾所展露出來的真相卻是與他個人的身世之痛完全不一樣的另一個地獄一個更深更黑、更卑劣更無恥的地獄一個充滿了血腥、冤恨、陰慘和悲憤的地獄。

在這個地獄的煉爐中埋葬了一代賢王一代名帥和七萬忠魂埋葬了當年金陵帝都最耀眼最明亮的少年也埋葬了無數人心中對於理想和清明的希望。

柔滑光順的絲製絹巾本應有著幽涼的觸感可當蕭景睿用力將它揉在掌心時卻分明感受了一團燃燒著的火焰正順著四肢百脈燒灼進來似要焚盡五臟六腑。

倒在長榻上的蒞陽長公主低低地嗚咽出聲幾乎無法吐納呼吸。姐姐晉陽漫過玉階的鮮血似乎再一次浸過眼前將視覺所及的一切都染成鮮紅永世洗之不凈。

蕭景睿伸手扶住了母親瘦削伶仃的肩頭將她轉向了自己。母子二人目光交匯的那一瞬間彼此就已讀懂了對方的心中所想。

「不行的不行……」蒞陽長公主驚恐地抓住兒子的胳膊滿額冷汗「這案子是陛下親自處置的你能做什麼?你能做什麼?」

蕭景睿凝視著母親視線定定的沒有絲毫的晃動。

「母親……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我只知道……面對這樣的真相我不能什麼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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