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藺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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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摯等人在大街上偶遇的那個輕薄浪子毫無疑問就是飛流提也不願意多提的藺晨哥哥。他追著小美人去後直到天黑都沒見人影不過梅長蘇一看飛流蹲在屋角寒著臉的樣子就很了然地對黎綱說:「大概藺晨到了……」

於是蘇宅的管家趕著去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甄平在旁邊抱怨道:「他明知宗主在等他幹嘛不直接過來?」

「因為宗主大人一直在這兒小美人不追的話就要跑掉了啊……」一個聲音似從天外飛來燭影微晃間修長的身形逆光出現在窗前瀟洒無比地搖著摺扇。

「宗主在南屋病人那裡你快過去吧。」甄平沖著窗外道。

「你們幫我叫吉嬸煮碗粉子蛋過來我還沒吃晚飯呢……」最後那幾個字的尾音已經模糊飄啊盪的飄向了南邊。

梅長蘇正在聶鋒床前坐著衛崢陪在他身側。藺晨一進來他就頭也不回地微笑道:「聶大哥蒙古大夫來了讓他給你診診脈聽聽他怎麼胡說八道吧。」

「太過分了你一封書信我跑斷了腿從南楚跑過來結果就這待遇?」藺晨垮下雙肩搖頭嘆道「過雲南的時候聶鐸哭著鬧著要跟我一起來為了幫你擺平他我容易嗎?今天也是辛苦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呢。」

「你還餓著?」梅長蘇笑道「那太好了快診脈診不出不許吃飯。」

「狠你狠。」藺晨無奈地走上前來。抓起一只手腕還沒摸到脈門呢就被一把甩掉。

「我讓你診他的脈。不是我的。」

「我看你也該診診了」藺晨俯下身端詳他。「可以想像晏大夫這一年日子不好過。」

梅長蘇伸手將藺晨拉到床前按坐下去道:「藺公子您別跟我鬧了快看看病人吧。」

藺晨展顏一笑。伸手捋了捋聶鋒的袖子按住他左腕短短地診了片刻又仔細察看了他指甲、耳後、眼白、舌苔等處這才輕輕吐了一口氣示意梅長蘇跟他到外間來。

「怎麼樣?」

「樣子雖然可怖但毒性只有三層不算什麼。」

梅長蘇用眼尾瞟了瞟他:「你可從來沒真正動手解過這種毒到底行不行啊?」

「哈。」藺晨高挑起雙眉「這麼信不過我幹嘛叫我過來?」

「要是我能找到老閣主。誰樂意叫你來?」梅長蘇回頭問道「飛流。你樂意嗎?」

蹲在屋角的少年使勁地搖著頭。

藺晨笑了起來。「好吧我承認如果是你當年那種程度地毒。我確實未必解得了不過這個人嘛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可是……你自然知道……該選哪種解法必須要跟他說清楚讓他自己拿個主意。」

梅長蘇倦意濃濃地閉上了眼睛輕聲道:「既然這樣那就明天再說吧。明天他妻子也會過來讓他們夫妻商量一下也好。」

藺晨深深地看他一眼似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聳肩一笑改了話題「我這次給你帶了禮物來飛流有沒跟你說?」

梅長蘇徐徐睜開雙眼羽眉微微上挑「看來是沒說……飛流!你不乖哦晨哥哥要把你用蓖麻葉包著裝進木桶從山坡上往下滾……」

「好啦」梅長蘇沒好氣地擊了他一肘「別逗他了。你帶了什麼這樣獻寶?」

「呵呵」藺晨做了一個雙手奉上的姿勢「一個美人!」

梅長蘇轉身就走向了院中藺晨一邊追一邊道:「這不是普通地美人你是認識她的!」剛說到這裡他眼尾瞄見宮羽悄悄從屋裡走出來似乎正在留心這邊地動靜不由放聲大笑道:「宮羽你不用緊張憑她是什麼樣的美人也不能跟你相比就算長蘇在意這個美人那也是為了別的緣由……」

聽他這樣一說梅長蘇心頭一動立即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你抓到了秦般若?」「對美人怎麼能用抓這個字?」藺晨不滿地道「我剛過雲南恰好碰見她自己撞進我的網裡順勢輕柔地一收就把她給請了過來。」

「她知道夏江的去向嗎?」

「本來她是跟夏江一起逃地可是中途夏江嫌她累贅就丟下她自己一個人走了到什麼地方去了她也只能大概指一個方向。不過現在四境已封夏江就算有再大的本事這天羅地網他也掙脫不了。我現在已經捕到了一些線索正讓下頭追蹤呢。」

梅長蘇凝思沉吟半晌方輕輕「嗯」了一聲。

「長蘇」藺晨傾過身來半是嘻笑半是認真地問道「我倒想問問靖王執政後你想要如何清理滑族?說到底秦般若不過是他們中間的一員不可否認滑族還有一部分人仍然抱著復國之念。站在他們的立場上來看那也是他們的正義不是嗎?」

梅長蘇冷笑一聲語調冰寒入骨「他們的復國之志我很感佩卻也不會因此手軟。當年父帥滅滑有當時的情境我是不會去跟滑族人辯什麼對錯的。只不過……現在我大梁境內有象滑族這樣被吞滅過來的也有象夜秦這樣地屬國跟周鄰的幾個大國存在同樣的問題。南楚今年正在平定地緬夷不也是歸而復叛的嗎?靖王掌政之後這也是他需要平定和翻越地障礙為君為皇地日子只怕也不會輕鬆。」

「你這個心啊真是操得長遠」藺晨晃了晃腦袋道。「我爹當初叮囑你的話看來你是一句也沒放在心上。我管不了你了我要去吃飯。餓死了吉嬸煮地蛋呢?怎麼還不端來?」

他最後一句喊得格外高聲。所以立即有一個亮亮的嗓門答了一句:「放在堂屋呢自己過來吃!」藺晨一聽頓時滿臉放光開開心心地過去了。宮羽這時方才慢慢走近低聲道:「宗主。大統領已安排妥當明日宮羽就要暫別。到了牢里宮羽一定時時謹慎決不會出什麼差錯請宗主放心。」

梅長蘇點點頭淡淡地道:「我對你一向放心早些歇息吧。」這樣簡短一句後他便立即轉身又回到聶鋒房中去了。

宮羽在院中獨自痴痴站了許久晚間漸起地風露幾乎已浸濕了她的雲鬟。她仍是一動不動。吃飽喝足的藺晨從廊下過來默默看了她一陣道:「宮羽。彈曲子吧。」

美人星眸柔柔一轉似有潤潤地微光閃過。月影下她低頭緩步回房。未幾。縷縷琴音響起。

靜夜之中曲調哀婉自然。雖然清緩無奇卻又令人平生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勾起無限相思情腸。

可是聶鋒房間緊閉地門窗卻自始至終都未曾再打開過第二日一早宮羽便按照與蒙摯定好的計劃喬裝出門。蘇宅中的人或焦急或閑淡地等待著到了近午時分一輛馬車從側門駛入剛剛停穩蒙摯便當先跳了下來伸手給後面可夏冬並不需要他的幫助她連轅木都沒有扶一下就自己跳到了地面身姿依然如往日般傲然挺立沒有絲毫委頓之態。

黎綱引他們進了主院先請夏冬洗去面上偽裝梅長蘇這時親自出來陪著她進了南屋。

聶鋒坐在靠窗的一張椅子上曬著太陽夏冬進來時他很快就抱住了頭不敢去看她。衛崢扶著他地肩低聲勸了一陣也未能勸得他動上一動最後也只好無奈地向夏冬苦笑了一下。

可是夏冬並沒有看到他的苦笑從一進來開始她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座椅上的那個人雖然從外形上來看他幾乎不能被稱為一個人。

滿身滿臉的白毛腫漲變形的身軀顫抖著蜷曲的姿態沒有任何一點可以讓她聯想到自己那個英武豪氣彷彿可以吞吐風雲的丈夫。

但那是活的。

比起十三年前擺在自己面前地那些殘碎骨骸面前的這個至少還是活的。

夏冬地眼中落下了淚滴但唇邊卻浮起微笑。她走到聶鋒身邊蹲下身子什麼話也沒說便將他緊緊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在這一刻她甚至沒有去想過懷疑沒有先去查驗一下他腕間地銀環。也許在蒙摯向她說明地那一瞬間她就已經迫不及待的相信了這個好消息。

無聲地擁抱滾燙的淚水胸腔中砰砰合拍的心跳還有那失而復得的惶恐。這一切使得夏冬有些暈眩暈眩到閉上了眼睛就不敢再次睜開。

良久之後有個人輕輕咳了一聲。「聶將軍聶夫人不是我煞風景……兩位以後還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體會重逢之喜不過現在能否聽我這個蒙古大夫說一說關於火寒之毒的事夏冬定了定神緩緩放開了懷裡的丈夫。衛崢搬來一張圓凳讓兩人緊挨在一起坐下。蒙摯也在近旁找了個位置只有梅長蘇反而坐到了屋角。

「火寒之毒為天下第一奇毒。奇就奇在它既可救命又可奪命更能置人於地獄般的折磨之中。」藺晨娓娓說著語調平淡「當年聶將軍全身燒傷火毒攻心本已無生理但恰巧跌入雪窩之中被寒蚧蟲咬噬全身這才保住了性命。此蟲只有梅嶺附近才有絕魂谷與梅嶺北谷只有一壁之隔也生長著少許。它們專食焦肉同時吐出毒素以冰寒之氣扼住了火毒從而形成一種新的奇毒那便是火寒之毒。」

他雖然說的談然但此毒的奇怖之處大家已然看到不僅夏冬全身顫抖連蒙摯也不禁面上變色。

「身中火寒之毒的人骨骼變形皮肉腫漲周身上下會長滿白毛而且舌根僵硬不能言語。每日毒性作數次作時須吸食血液方能平息且以人血為佳。雖然此毒可以苟延性命不作時體力也如常但這樣的折磨也許並不比死了更乾淨。」藺晨用充滿同情的目光看著聶鋒「聶將軍能堅忍這些年心志實非常人所及在下敬服。」

「此毒可解么?」夏冬握緊了丈夫的手急急問道。

「可以解。」藺晨很乾脆地道「有兩種解法一種是徹底地解一種是不徹底地解你們必須選其中的一種。」

「我們當然要徹底的那種解法啊。」夏冬毫不遲疑地道。

藺晨深深地看了她半日輕嘆一聲道:「等我說明完了這兩種解法的不同之處聶夫人再選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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