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亮第81章

作者:竹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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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先見我父母嗎?”雲厘訥訥地重複道。

想起雲永昌的性格,雲厘始終覺得他會對傅識則百般挑刺。

無論他是出於為她好還是別的動機,這都是讓雲厘極為不舒服的做法。

在她眼中,傅識則容不得任何人指摘。

雲厘猶豫道:“你可以晚點再和他們見面,我爸媽的思想比較保守,可能從一開始就要催婚。”她抿了下唇:“而且,他們會覺得女生談久了吃虧。”

傅識則不置可否,只是順從地點點頭。

就好像兩人關係的進展在父母的問題前戛然而止,雲厘心裡頓覺得失落。

瞥見她的神情,傅識則漫不經心道:“我的思想也比較保守。”

“……”

“也可能一開始就想要催婚。”他還在寫文檔,視線甚至沒移過來,語氣略帶諧謔:“希望你不要介意。”

聽到這話,雲厘也笑起來:“那你催催看。”

傅識則勾唇,反問她:“你會同意麼?”

看他注意力還沒從論文上移開,雲厘盯了他幾秒,故意擺出矜持的模樣:“不同意。”

預料之中的答案,但傅識則還是因此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和她視線撞上兩秒,若有所思地說道:“你的思想應該也比較保守?”

雲厘:“嗯。”

“那你來催婚。”傅識則靠著人體工學椅,身體微微後仰,眸光直落在她的臉上,他笑了下:“我會同意的。”

晚上,傅識則送雲厘到樓下後,她滯留了會兒,不肯上樓。傅識則順她的意,牽著她在社區裡遊蕩。

陳今平的生日他想起一件事,他低眸和雲厘說:“給你補過兩個生日。”

這兩年雲厘的生日,他都錯過了。

傅識則“許兩個願吧。”

雲厘先是愣了下,隨即還順從地閉上眼睛,雙手交叉握著放在下巴處,認真道:“那我希望明年阿則能繼續給我過生日。”

“……”傅識則笑了笑,“浪費了一個願望。我本來就會在的。”

“那我要改一下我的願望,希望每一年阿則都能給我過生日。”她帶著期許看他,傅識則回望,輕聲道:“我本來就會一直在的。”

“第二個呢?”

雲厘繼續剛才的動作,老老實實道:“希望每一年阿則都能給我過生日。”

“……”傅識則低笑了聲:“這兩個願望連字都是一樣的。”

雲厘睜開眼睛,環住他的腰:“因為,我太想它實現了。”

所以即使所有的願望都許同一個,都沒有關係。

只要它實現,其他的願望都不重要。

傅識則還沒說話,一陣暴雷般的聲音突然響起。

“雲厘。”

雲厘僵在原處,不知做何反應。

正常來說,雲永昌這個點是不會出門的,所以她才有膽子帶著傅識則在社區裡閒逛。

雲永昌從黑暗處走出來,看清楚傅識則的臉後,面上一陣冷淡,沒再給傅識則眼神,直接轉向雲厘:“你這說分手了是騙我對吧?還聯合雲野一起騙我是他的助教?”

第二次見面,雲永昌對傅識則的態度仍是這麼惡劣,雲厘猛地抬頭,怒火中燒就想要懟回去。

卻被傅識則輕壓了壓肩膀,他自然道:“叔叔您好,我回學校後擔任了幾門課程的助教。”

聽他的回答,雲永昌理解了話中的含義,態度稍微緩和了點,沒忘記他休學的事情,問道:“你是回學校了?”

傅識則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畢業?”

“明年和厘厘一起。”

“工作找好了?”

“暫時還沒確定,但應該會選擇留在西科大當老師。”

“哦,怎麼就突然回學校了?”雲永昌沒有因為對方求學有成而鬆懈,還是想搞清楚傅識則的情況。

傅識則側頭看了下雲厘:“想對厘厘負責,想給她更好的生活。”

他坦誠道:“上次給您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這次原先的打算是拿到博士學位時請您參加畢業典禮。”

眼前的男人應對他的話時不卑不亢而又真誠坦然,人也溫潤清朗,雲永昌已經沒多大脾氣了,但還是擺出長輩的態度說道:“那我女兒是很好的,你這些都應該做的,作為男人應該對自己的家庭負責任。”他停頓了下:“不過也沒必要等到畢業典禮吧。”

雲厘:“……”

傅識則:“如果您不介意的話,過兩天我想登門拜訪。”

雲永昌:“哦,你還住在學校是吧。週五來吧,到時候讓厘厘去接一下你,順帶把雲野接回家,一起吃個飯。”

雲厘:“……”

沒和傅識則多說,雲永昌便帶著雲厘回了家。進了屋之後,雲厘忍而不發:“爸,你就不能對別人態度好點?”

見她一副吵架的架勢,雲永昌聲音稍微提高了點:“我態度哪裡不好了?”

完全被他威懾到,雲厘懟道:“上次你對那個尹昱呈態度就很好,難不成你一定要我和那些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過一輩子嗎?”

雲永昌沒說話。

雲厘踢了鞋子,直接到廚房裡倒了杯冷水灌下去,試圖讓自己冷靜點。

楊芳聽到父女倆又開始拌嘴,連忙走到廚房門口,雲永昌這次卻沒有和雲厘吵架的意向,他繃著臉走到廚房,說道:“給我倒杯水。”

雲厘強道:“我不倒。”

見她強得像頭牛,雲永昌只覺得自己年紀大了,默默地去倒了杯水,問雲厘:“他為什麼休學?”

雲厘不太想提起這件事,不應聲,雲永昌眼睛一瞪:“你是想到時候他來了我去問本人嗎?”

“……”

雲厘語速飛快地說道:“他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生病了,他本來是每天盯著那個朋友吃藥,但是那個朋友偷偷吐掉了。後來病發那個人就跳樓了。他覺得是自己沒仔細檢查他有沒有把藥吞下去,就自責了很久。那個朋友是在西科大跳的樓,所以當時他回學校會有陰影。”

她說完後雲永昌和楊芳都沉默了片刻,楊芳細聲歎了口氣:“可憐的兩個孩子。”

看起來父母是能理解傅識則的。

雲厘的心情瞬間好轉,她盯著雲永昌,那張冰山臉稍微化了點,問:“後來怎麼回去了?他今晚說的是真的?”

“對啊,他覺得你反對我們在一起,他也想給你女兒更好的生活。”雲厘這兩年也多少學到點說話的技巧,她說話帶了點引導性質:“爸,你是講道理的人,你應該能看出來這個事情不關他的事的,對吧?”

“你想想看,如果是雲野因為我的原因……”見雲永昌瞪她,雲厘又閉上了嘴,“那我這輩子就這麼個弟弟,我可能頹廢個十年八年都有可能。”

“也算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吧。”雲永昌沒過多評價,便出了廚房門。

接下來兩天,雲永昌都沒問她傅識則的事情,反倒是楊芳問了好幾次傅識則喜歡吃的東西,週五一大清早趕集買了不少新鮮食材。

兩人當天都中午便回家了,仔仔細細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

在西科大接上傅識則的時候,雲厘愣了一下,他非常正式,穿著得體的白襯衫西褲和皮鞋,成對地拎了煙酒茶。

雲厘原本以為,真的就只是吃頓飯的。

她乾巴巴道:“你今天怎麼準備了這麼多東西?”

“禮物給我媽了,她讓我替她轉達謝意。”傅識則說道,他習慣性地靠近雲厘親了一下:“你這麼用心,我也不能甘於落後。”

雲野只覺得自己又承受了一萬點暴擊。

雲厘還提醒他:“別親,雲野在後面。”

雲野:“……”

傅識則才留意到雲野的存在,他神情淡定,將禮物遞給他:“弟弟,放一下。”

雲野接過,隨手放在後座上,傅識則掃了一眼:“藍色那袋是給你的。”

原本蔫了的雲野立刻來了興趣,雙目發光:“我現在可以拆嗎?”

雲厘:“雲野你能不能矜持點?”

雲野:“我一個大男人要什麼矜持。”

語畢,他麻利地拆了禮物盒,見到裡面的東西後歡呼了一聲。

剛好是紅燈,雲厘的視線和傅識則的對上,她笑問:“我有禮物不?”

傅識則嗯了聲,將雲厘伸出的手掌推出去:“但現在不給你。”

“……”

雲厘不知道他準備了什麼禮物搞得這麼神秘,笑著問:“那什麼時候給我?”

傅識則沒有直接回答。

“時候到的時候。”

傅識則帶的禮品中有一部分是他父母給雲永昌和楊芳的禮物。

裡面還放了封信寫明他們出差,所以這次沒有來訪,希望雲永昌和楊芳見諒。

對方的禮數周全,雲永昌全程沒有說一句重話。

但和雲厘想的一樣,雲永昌拉著傅識則喝了一杯又一杯。

她想阻止,雲永昌上頭了,完全不理她,一旁的雲野也拽著她的衣角,讓她坐著乖乖吃飯。

雲野給她偷偷發了信息:【你得讓咱爸和姐夫這麼喝一次,爸的性格就這樣。】

雲厘:【你姐夫胃不好。】

雲野:【那行吧……我去幫姐夫頂兩杯。】

整個過程比雲厘想像的順利,雲永昌拍著傅識則的肩膀,和他反復說著雲厘的優秀,讓他一定要好好對待雲厘。

雲厘全程煎熬地坐在對面,雲野酒量不行,幫傅識則擋了幾杯就直接去睡覺了。

飯局結束的時候,雲永昌坐在茶几前,語重心長道:“我們厘厘年紀也不小了,你這馬上畢業了,對於未來什麼打算?”

在雲厘看來,這只差把‘你們該結婚了’這六個字直接說出來。

她看看旁邊已經有些不穩的傅識則,他還強撐著坐直身子,脖子上泛著紅。

雲永昌一字一頓道:“我們這一代人思想和你們不同,戀愛不是兒戲,我們當父母的,對子女的婚姻可能是比你們認真得多。”

“爸。”雲厘喊了聲,語氣有點埋怨。

雲永昌忽略了她的話,只和傅識則說道:“識則啊,我這個女兒很倔,我說不過她,但是作為男人,你需要好好考慮你們的未來啊。”

雲厘最不喜歡雲永昌這種,凡是都要為她做決定的模樣。

也不喜歡雲永昌這種認為她凡是都要依賴別人,凡是都該由男人來承擔的態度。

她剛想吐槽些什麼,傅識則忽然拉過她的手,像是明白她的想法,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背。

酒喝多了,他的語速比平時慢,卻字字清晰。

“我和厘厘,會一起對我們的未來考慮,和負責的。”

兩個人的愛情,本便不該由第三人決定,也本便不該由中間的任何一個人獨自決定。

這是屬於兩個人的愛情。

下了樓後,雲厘還想著傅識則剛才說的話,在這個家庭裡,她打心底地排斥父親對她能力的看低,對她全方位的掌控欲。

在來之前,她其實是擔心傅識則為了討好雲永昌,會一切都順著雲永昌的意——會如雲永昌說的,他作為男人,要由他來考慮兩人的未來,要由他來做決定。

她討厭這種觀念。

她一直很獨立,無論雲永昌如何詬病她內向,不善社交,雲厘依舊僅憑著自己一人做了許多事情。從大一暑假不要生活費和學費,獨自到南蕪和英國求學,到最終找到一份看得過去的工作,找了一個自己深愛的男朋友。

她不想自己的事情由任何的其他人來做決定。

剛才傅識則說的話,並沒有把她看成一個附庸物,而是將她視為兩人關係中無可替代的另一半。

雲厘抱著他的手臂,他腳步比平時不穩,她踮起腳,在他的臉頰側親碰了一下。

傅識則彎唇:“怎麼了?”

“就親一下。”雲厘一個快步站在他面前,抬眸看他,而他身後一輪彎月剛冒出身影。

“你怎麼想?”傅識則熱熱的氣息撲在她脖頸上,“關於我們的未來,什麼時候定下來?”

“你先說,參考一下你的意見。”雲厘被他的呼氣撓得癢,笑著推開他的下巴。

她用的力氣不小,傅識則摸了摸被她推開的部分,他低笑了聲:“畢業?”

離畢業也沒多久了。

傅識則這時候說這些話,難免會讓雲厘覺得是今晚雲永昌給的壓力。

她蹙眉說道:“你不用管我爸今天說的話,我爸媽說戀愛要談個兩三年。我覺得這個時間也比較適合。”

傅識則並不動搖,重複了一遍剛才的想法:“畢業了就可以定下來了。”

他的眼角帶著酒意的朦朧,黑眸卻清醒認真。

雲厘看向他的臉,頓時有點緊張,仔細一想,距離畢業也只剩半年不到的時間了。

她試探性地問道:“什麼叫定下來?”

傅識則:“如果你覺得太快的話,可以先訂婚。”

雲厘面不改色道:“那訂婚和結婚一般間隔多久?”

身旁的人偏頭想了一會兒,在雲厘看來,就是當著她的面捏造了個答案:“不知道,可能一兩個月?”

“……”

甚至,他還厚著臉皮繼續說道:“你覺得久的話,也可以一兩天。”

那這和直接結婚有什麼區別!!

“我也怕談久了,你擔心我不負責任。”傅識則想起她上次搪塞他的話,又伸手勾過她的脖子,將她拉回到自己懷裡。

雲厘只覺得人都呼不上氣了,她能聽到他心臟快速的跳動,與她相仿。

兩人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太短,她還是嘴硬道:“不行,我得考慮考慮。”

傅識則笑:“那你想想。”

說完,他用下巴在她的左耳蹭了蹭。

雲厘明顯能四周彌散著他低沉的聲音,匿在空氣中。

但是聲音微弱,又是貼著她聽不見的左耳說的話。

她一個字都沒聽清。

他還在說話,像是在嘗試說服她。

雲厘覺得他醉得一塌糊塗,耐心道:“我聽不見你說話。”

傅識則的醉意已經上來了,幾秒後,他垂眸盯著自己剛才一直蹭著的左耳,恍然道:“說錯耳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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