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亮第74章

作者:竹已

所屬書籍:折月亮小說

雲厘看向他:“為什麼你沒有直接來找我?”

直至離開南蕪,雲厘心底最深處都抱著不切實際的期待。

只要他能來找她,僅憑這多一步的喜歡,兩人都能不計前嫌,可以繼續走下去。

她在英國的時候,想起相處的細節,會告訴自己,傅識則是很喜歡自己的。只不過,分手之後,他不再需要她,也不是非她不可。

就這麼錯過了一年半。

她寧可這一切如她所想,她寧可傅識則迅速走出了這段感情,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軌跡。

至少這樣,傅識則會過得比真實發生的情況更好。

“之前和你說過了。”傅識則身子稍微坐正了點,“我想變回以前的模樣,再去找你。”

他那時還未做到,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做到。

傅識則身體前傾,手覆在她的發上,摸摸她的額角:“只是我不想排除另一種可能——你回來找我了。”

默了半晌,雲厘輕聲道:“我希望我當時回去找你了。”

雲厘心中對這件事情是存在愧疚的,一想到傅識則當時的狀態,她就覺得喘不上氣。

她也往前傾了點,握住他的手指:“你想起那段時間的事情,不會難過嗎?”

傅識則直接道:“我不會去想那些事情。”他環住她的腰,將臉埋進她的後頸,是甜甜的沐浴露氣味。

雲厘感受到他柔軟的唇貼在自己的脖頸上,他輕聲呢喃:“我的閒置時間都用來想你了。”

雲厘發現,自己和傅識則的情緒狀態經常處於不同的頻道,提起兩人分手的事情,她總是難過、自責。而傅識則——

他似乎壓根不會想這件事情。

想了,可能就腦袋裡飄過一下,繼續想別的事情。

所以,即便她發現了一件在她看來,很悲傷的事情——單向發資訊一年半,在傅識則看來,似乎也不算什麼。

他好像完全不計較自己的得失。

也正因為如此,除了內疚的情緒之外,雲厘還感覺到了心疼。

她認真道:“你現在真的清楚了嗎?我一開始在南蕪見到你,喜歡你,並沒有想過你以前的事情。”

雲厘想讓他知道,她從頭到尾喜歡的僅僅是眼前的這個人。

“我不需要你變成什麼樣子的人。”

“嗯。”傅識則像是聽進去了,繼續打開了筆記本,久久地,才繼續說道——“但我想給你更好的生活。”

回家後,雲厘在門口發現了幾個空的快遞箱,她徑直敲了敲雲野的門。房門開了一條縫,露出那只和她九分像的眼睛。

雲野還沒來得及辨認人,雲厘便一把推開了門。

雲厘:“鬼鬼祟祟在幹嘛?”

這粗暴的動作讓雲野根本不需要分辨來人,他頭皮一緊,往後讓了讓,讓雲厘進門。

房間洋溢著甜味,地上零散擺放著幹花,形狀擺了一半,雲野的手機正開著E站上的告白教程。

雲厘:“……”

雲野也有些窘,但還是硬著頭皮,語氣不善問她:“進來幹嘛?”

雲厘坐到他床上,直接和床呈90度躺下,她用手臂擋住光線。

雲野踢了踢她的小腿:“沒事你就出去。”

雲厘:“我待一會,不打擾你。”

雲野瞅她一眼,見她沒動靜,便勉強道:“行吧。”

雲野坐回地板上,將手機調到靜音,繼續播放告白教程。手機螢幕小,他又放了倍速,得專注看才能識別出字幕內容。

一分鐘後,雲厘翻了個身。

她歎了口氣:“雲野,我覺得好內疚。”

雲野:“……”

雲野:“你能不能等我弄完……”話未完,見雲厘幽幽地盯著他,他噤了聲,將手機蓋上,盤腿坐到雲厘面前。

“說吧。”

雲厘從傅識則的視角,將分手和複合的事情和雲野描述了一遍。

說完後,她坐在邊上,等雲野說話。

雲野:“說完了?”

雲厘:“嗯。”

雲野:“那你出去吧。”

雲厘:“?”

雲野極度不理解,之前尹雲禕和他吵架,說他過於理性,她和他傾訴,他的反應是提出方案1到方案N,而非和她共情。

尹雲禕說,他只要安靜地聽完,忍住他本能性地剖析問題,就可以了。

這會兒雲野聽完了雲厘講話,雲厘又不開心地看著他。

在兩個不同性格的女人之間,雲野沒有活路:“你想我說什麼?”

雲厘糾結道:“我覺得你姐夫不應該喜歡我這麼久,我好像沒什麼好的。知道他給我發了一年半的資訊以後,我內疚到現在。”

見她這態度都要低到塵土裡了,雲野不爽地皺眉:“誰這麼和你說的。”他不假思索直接道:“你自己比劃吧,長相、性格、學歷,你哪個差了?”

雲野補充了一條:“而且,你在姐夫面前還是比較講道理的。”

見雲厘沉默著沒說話,雲野繼續道:“姐,你沒有想過嗎?這世界上有種人就是這樣的,他們愛上一個人以後,就不會輕易改變的。”

雲野和傅識則接觸的機會不多。

但可能都為男性,他還挺能理解傅識則的。

在他眼裡他是個很單純的人,無論對事還是對人。

雲野確信道:“我覺得姐夫是這樣的人。”

“而且姐夫比較幸運吧,遇到的人是你,而不是分手之後就把他忘得一乾二淨的人。”雲野學她躺到床上,雙手抱著腦後:“姐,你已經失去過了一次了。比起內疚,你現在更多的情緒難道不該是珍惜嗎?”

雲厘沒說話,倏然起身回了房間。她坐到床上,又點亮了那個紙球燈。

內疚的情緒依舊存在,但有了新的情緒來替代——珍惜-

晚上十一點鐘,傅識則剛幫林井然改完文章,給小龜解了鎖,手機振動了一會兒。

他打開資訊,雲厘給他發了條消息:【阿則。】

不似南蕪,西伏的秋天溫度適中,常刮大風,傅識則的衣服被吹得膨起,他往下壓了壓。

林井然已經騎到邊上,聲音伴隨著巨大的風噪:“師兄,風好大,還不走嗎?”

傅識則簡短道:“先走。回個信息。”

“師兄你這被吃得死死的,路上騎車可別看手機啊。”林井然打趣了他一聲,便先行離開。

視線回到手機螢幕上,還是那條資訊,傅識則坐到小龜上,腿支著地面,他回復了個疑問的表情。

雲厘:【我要回復那一年半的信息。】

雲厘:【每天回復一次。】

傅識則想了會:【欠了一年半,有利息麼?】

雲厘:【你想要什麼利息?】

傅識則垂眸:【不多。】

他慢慢地鍵入:【每天多兩個字。】

發送後,雲厘久久沒有回應。

他將手機滑到兜裡,熟練地將車倒出來,騎過一個下坡後,再走直線便到寢室樓下,傅識則停好車,將鑰匙揣兜裡。

手機振了下。

他拿出來,螢幕是她的臉,小巧細嫩,眸光盈盈地注視著鏡頭,唇角輕揚。劃開後,仍是最後熄屏時兩人的聊天介面。

雲厘厘:【愛你。】

……

雲厘的工作選擇了優聖科技子公司的遊戲開發崗。回復HR郵件後,翌日清早雲厘收到了添加好友的資訊。

【你好,我是張妍忻。昨天HR說你已經確定要來這邊上班了,組長打算請新入職的同事吃飯,你方便的話就一起來?】

對方將雲厘拉進了群,直接發了時間地址,定在今天中午,在西科大附近的商城內。

雲厘不太想去,但已經被拉到群內,給她的拒絕增加了一重阻礙。她糾結了一會兒,還是給了肯定的回復。

她仔仔細細化了個日常妝,給傅識則送了粥後,便驅車到商場。

雲厘提前到了包廂,桌上已經坐了六七個人,加上她只有兩個女生。幾個人和雲厘打了招呼,她坐到女生旁邊,默默聽著他們聊天。

時間已到約定的點。

不多會兒,一個男人姍姍來遲,坐到她的身邊,和她客氣地打了聲招呼。

雲厘回應了聲,直到餐桌上熱絡開,她才通過只言片語差距到旁邊的男人是組長。

男人叫周迢,看起來年紀不大,長相方正,氣質沉著穩重。

他進行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便順時針讓新老成員自我介紹。

雲厘是第一個,她說了自己的名字和畢業時間,無再多言。

其餘人自我介紹的內容都較為豐富,涉及自己的興趣、愛好和個性,整個組的氛圍活躍輕鬆。

恰好輪到另一位男生發言,他是西科大工業設計班出身的。

話一落,老員工打趣道:“那你還是組長的校友了,都是學神級的人物。”

雲厘望向周迢,他笑了笑。

飯局過半,桌上新老員工大多已經熟絡。

雲厘不主動說話,但也不像以前一樣為避免和其他人溝通,而選擇在聚會中低頭玩手機。

她安靜地坐在角落,一一回答別人對她的提問。

簡單的對話,能感覺到同組員工人都還不錯。

餐桌的話題逐漸轉移到為什麼做遊戲開發上,周迢作為領頭人,率先開了口:“其實我讀書時是搞硬體的,後來機緣巧合,才進入了遊戲行業。”

他往後輕靠著椅子,也許是口袋裡的東西卡得不適,他拿出鑰匙串放在桌上。

就在雲厘的跟前,鑰匙串上有個縮小版的月亮型徽章,她盯著,幾乎能確定就是Unique戰隊的徽章。

察覺到她的目光,周迢拿起鑰匙串:“其實也和這個有關吧,我本科參加了個戰隊。”

戰隊一詞一出,引起桌上連番起哄,連連誇讚周迢的厲害。

周迢不在意地擺擺手:“那時的事比較難忘,但結局不太好。”

雲厘聽到這裡,身體一陣繃直。

他晃了晃鑰匙串:“一開始我們是做無人機競速的,後來參加無人機設計賽,都拿了全國第一。再後來就出國比賽了。”

周迢陷入回憶中,眼中滿是緬懷:“當時我們整個隊的願望就是把所有的獎盃拿下來。所有人比賽拿的獎保研了。”

周迢的聲音頓了頓:“後來隊伍裡有人出了事,隊長還因此休學了,整個隊伍就直接散了。”他有些感傷,“那時候要畢業了,秋招時工作找的是無人機巨頭的。這事兒發生後,我心裡覺得挺不好受的,所以春招重新找了份工作,轉行了。”

周迢說完這些話後,空氣瞬間靜滯。

“那個隊長休學……是因為做了什麼嗎?”雲厘突然問道。

周迢搖搖頭:“出事的那個隊友和我們隊長是穿一條褲衩長大的兄弟,可能受不了這個打擊吧。”

“越說越偏了啊。大家今天可是來一起聚會的,我起了個壞頭,自罰一杯。”估計覺得場面過於凝重,周迢自己打了圓場,倒了一杯紅酒,一口飲盡。

而後,他盯著雲厘想了想她的名字,爽朗地笑道:“雲厘,你說說看自己為什麼來這個行業吧。”

雲厘回過神來,幾句話帶過了在EAW時玩的R遊戲,結合自己專業就投了這個方向的崗位。

等其他人講完,她起身去洗手間。

淡白的光面瓷磚隱約倒映她的身影,雲厘停在洗手池前,看著自己的臉,逐漸地與腦海中傅識則的臉重疊起來。

她之前想過他休學的可能原因,讀博壓力大、厭學、導師人品不行,甚至,她還想過他長得這麼好,是不是受過欺負。

他最終回去了,雲厘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將心比心,如果她休學了,她不會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雲厘沒想過,他提過的那個去世的發小,和他的休學是有關係的。

洗了洗手,雲厘失神地用紙巾擦了擦手,她加快了步子走回包廂,聚餐已經結束了,同事成群結伴地離開。

雲厘看向周迢的位置,已經沒了他的人影。

她緩步走回車上,打開聚餐群。

在餐桌上不方便,雲厘試圖私底下和周迢詢問當年發生的事情。

群內沒有找到備註是周迢的微信號,雲厘只能給昨天聯繫她的張妍忻發了資訊。

【您好,請問能和您要一下周組長的微信嗎?】

在車裡等了一會兒,對方沒有回她。

雲厘駕著車回去。

在家裡等了許久,張妍忻都沒有回復她。雲厘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也沒有接。

她尋思今天自己似乎沒有得罪對方。

雲厘給傅正初打了個電話:“傅正初,我想問你一件事。”

傅正初聽她語氣嚴肅,不禁也有些緊張:“厘厘姐,怎麼了嗎?”

“你小舅有個發小去世了,你知道原因嗎?”雲厘卡頓道:“我不想直接問你小舅。”

她怕提到這個話題後他會受到刺激或傷害。

傅正初:“我爸媽之前和我說過是意外去世了,沒有和我說具體情況,還讓我在小舅面前不要提。”

雲厘一下子有些茫然:“那你知道你小舅當時……”

她沒繼續往下問,因為她不確定傅正初是否知道傅識則休學的事情。

見她沒說話,傅正初猜測了下她的問題,主動回答道:“之前小舅狀態不是很好。厘厘姐你也看到他那時候都不喜歡說話的,就回南蕪待了好長一段時間。”

傅正初停頓了一會,繼續道:“但小舅現在挺好的,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了,厘厘姐你不要太擔心了。”

“好。”和傅正初繼續聊了兩句,雲厘便掛了電話。

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傅識則在雲厘面前幾乎沒有保留全數袒露,唯獨談及那個發小,他卻很回避。

畢竟,很多時候,回憶也是很傷人的。

雲厘此刻回憶起他那些故作輕鬆的語氣、強逞的笑容。

她卻在裡面感受了受傷。

他被傷得很深,全然不願意回顧這段往事。

她上網搜了下Unique戰隊獲得的獎項,在某一個新聞找到了全隊成員的名稱。

傅識則(隊長)江淵 周迢……

在網上搜索江淵和西伏科技大學,雲厘卻沒有得到更多的消息。

她伏在電腦前,原已經和傅識則說好今日不見面,她仍是拿起鑰匙出了門。

見到那走來的挺拔身影,臉上的神情輕鬆自若。

坐到副駕後,傅識則留意到她的心事重重,偏了偏頭:“怎麼了?”

“沒。”雲厘沒有提今天發生的事情,傅識則瞟了眼她握得緊緊的方向盤沉吟了會,問:“今天吃飯不順利麼?”

這件事他遲早也會知道,雲厘故作鎮定地提到:“沒,我在的那個組的組長好像是你同學,他鑰匙扣上有個Unique的小徽章。”

傅識則目光微定,默了會,問她:“什麼名兒?”

雲厘:“周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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