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亮第65章

作者:竹已

所屬書籍:折月亮小說

雲厘:“你不用回教室嗎?”

傅識則:“不用。”他思索了會,又說:“雲野在課上出的事兒,我陪著你吧。”

雲厘找了個位置坐下,見傅識則還站著,她頓了會,輕拍了拍身旁的座位:“你坐這?”

幾乎是雲厘開口的一刻,傅識則便動了,挨著她坐下。

“……”

兩人沒什麼話說,雲厘百無聊賴地靠著椅背,看著面前來來往往的人。

眼前恰好有幾個護士推著一個病床,那病人極為痛苦地捂住腹部呻吟,額上佈滿青筋,手將床單抓得變形。沒過一會兒,病人極為痛苦地慘叫起來。

聲音聽得雲厘害怕。

傅識則用手抵在她右耳旁,沒觸碰到她,卻也貨真價實地削弱了那人的聲音。

“別聽。”

雲厘頓時有點緊張,他的手離她只有一釐米不到的距離。她偷看了傅識則一眼,他看著前方,神態是令人極為安心的淡然。

病人很快被推到了遠處的病房裡,傅識則將手收回,兩人又恢復了安靜。

“那個……”雲厘想起來他以前經常胃疼,問他:“你的胃現在好點了嗎?”

“嗯。”

“是吃藥了?”

“做了個手術。”

他的語氣平平淡淡的,像是很普通的手術。

“什麼手術?”

“胃穿孔。”

“……”

雲厘對胃穿孔並非沒有概念。知道傅識則胃不舒服的時候,她上網查了各種與腸胃有關的疾病,胃穿孔是比較嚴重的併發症,發病很急,疼得折磨人。

她默了會,問道:“會很疼嗎?”

傅識則思索了會,漫不經心道:“有點兒疼,不太記得了。”

聽他的意思也不算太嚴重,雲厘繼續問:“那你當時住院了?”

“住了個把月吧。”傅識則瞥了她一眼,“已經好了。”

示意她不要胡亂操心。

雲厘心裡堵了一下,雲野當時做完手術,保守起見也才在醫院待了十天不到。

氣氛沉重了點。

雲厘擔憂道:“你現在恢復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做的手術?”

“還可以吧。”傅識則只回答了她第一個問題。

雲厘默了會,心裡怪怪的,又說不出具體原因。她憑著直覺又問了一次:“什麼時候做的手術啊?”

“……”

“去年,具體時間不記得了。”

電光火石之間,雲厘莫名想起他失聯的那兩天,猶豫了會,才問:“三月份?”

“沒有。”傅識則不想她對此存在心理負擔,平靜地撒謊:“下半年做的。”

雲厘沒有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半晌,才小聲叮囑道:“你腸胃不太好,飲食要規律點,不能吃太燙的,也不能吃太涼的。”

“嗯。”

“不要喝那麼多咖啡了。”

“嗯。”

“也不要抽煙喝酒了。”

“早戒了。”

“還有……”雲厘還想說些什麼,對上他的視線,裡面有些說不出的意味,她一怔,覺得自己說太多了,合上了嘴。

雲野上好藥了,他在門後聽著兩人在外頭的絮語,猶豫了半天該不該這個時候出去。

出去吧,好像不太好吧。

不出去吧……

護士覺得他嬌氣,連門都等著別人開,翻了個白眼,給他拉開了門。

雲野一低頭,雲厘和傅識則坐在椅子上,兩人說這話,頭側向對方,不自覺挨得近。

留意到門打開,雲厘騰地起了身,像被人撞破了秘密,表情尷尬。

傅識則慢慢地起身,問他:“好點了?”

“嗯。我還好。”雲野此刻只想趕緊從這離開,扭頭和雲厘說:“我沒事了,我要去圖書館了,你們慢慢聊。”

“你別想了,爸媽在家等著呢,媽都急死了。”雲厘見雲野要跑,直接扯住他的衣服,念叨道:“雲野,你都十八歲的人了,見到蟲子不會躲一下嗎?”

“靠,我連蟲子本體都沒見到。”雲野被雲厘拽到了門口,他正想發火,對上雲厘斂了的笑,又閉上了嘴巴。

雲野的手慘不忍睹,雲厘著急著回家。她人已經邁出校醫院門口了,又折返和傅識則道了個謝:“今天麻煩你了,之後我請你吃飯。”

傅識則嗯了聲,雲厘正打算和他告別,他卻忽然問道:“之後是什麼時候?”

“……”

此刻,雲厘感覺自己像是碰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同學。

大家禮節性地客氣道“有空聚一下啊”,而中間有一個不識相的驀地問你:“有空是什麼時候?”

雲厘被問了個措手不及,敷衍道:“我再和你約?”

“嗯。”他像是沒聽出雲厘的敷衍,抬眸和雲野說:“你回去好好休息,這周的課有不懂的,在微信上找我。”

對上他的視線,雲野點點頭。

上車後,雲野在坐墊上扭了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想起了今天傅識則載他去校醫院的路上,兩人的交談——

“雲野?”

“啊?”

“你還好麼?”

“沒什麼事。”

“嗯。”

過了一會兒。

“雲野?”

“啊?”

“你覺得,我和你姐還有機會麼?”

“……”

雲野半天沒敢出聲,怕兩邊都得罪。

以前,三人相處的時候,他常常能注意到傅識則會時不時看雲厘,眉間的冷漠會松掉,只餘情愫。

雖然自己是個大燈泡,但能親眼看見,有人這麼喜歡雲厘,雲野還是蠻開心的。

而雲厘給的分手理由是傅識則沒那麼喜歡她。

他當時想勸雲厘不要衝動,但那個中午,雲厘坐在床邊,強撐著冷靜,卻一直用手背擦著滾出的淚水。

雲野覺得,那就分開了吧。如果雲厘能更開心的話。

但是,顯然沒有。

過去一年多,和他視頻時,雲厘時不時會發呆。他說起自己和尹雲禕的事情時,她也會沉默。

剛才他出門時,雲厘和傅識則坐在長椅上,看著對方的眼神,以及被他撞破時兩人不言而喻的緊張。

比他和尹雲禕還純情。

心裡想了一大堆事情,雲野望向雲厘:“姐,你要幫我謝謝那個哥哥。今天如果不是他及時送你弟到醫院,你弟可能就在教室裡毒發身亡了。”

雲厘有些無語,斜了他一眼:“他不是助教嗎?”

言下之意助教照顧一下課堂上發病的小同學,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助教也沒有這個義務送我去醫院。”雲野皺眉表示不同意,“反正你幫我感謝一下別人,咱爸媽不是從小就教我們學會感恩嗎?”

趁停車的空隙,雲厘掐了下雲野:“你幹嘛不自己去?我就和他客氣一下,你自己去。”

“停停停——”雲野的詭計沒得逞,但也沒放棄:“別人可能會說我故意和助教搞好關係拿分啦。”

他面不改色地說道:“萬一有人舉報我了,我和哥哥就會雙雙失去學位了。”

有這麼嚴重嗎?

雲厘懵了下,雲野在她眼前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紅腫,一臉不可置信地問她:“你真的是我姐嗎?”

“……”

雲厘只好說道:“知道了。”

回家後,楊芳和雲永昌正坐立不安地等候著,一見到雲野,楊芳抱著他開始抽抽噎噎。

雲厘回了房間,揉了揉眼睛。

還得幫雲野答謝傅識則。

她上網查了些小禮品,覺得傅識則不太需要這些東西。起身去拿了根冰棒,雲野已經精神抖擻,在看NBA的比賽。

“對了,我之前給你搶了票。”雲野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從書包邊邊摸出張演出票丟到沙發邊上。

雲厘拿起票,時間是在一個月後,地點是西科大體育館。她晃了晃:“只搶到一張,沒法和尹雲禕去了?”

“我就是對你好點兒。”雲野沒被戳破的惱羞成怒,淡定地圓了過去。

雲厘走回房門了,雲野才說道:“幫我拿根冰棒。”

“……”

“我是病號。”

“……”

去冰箱給他拿了根冰棒,雲厘一直看著這張票,想了想,拍了張照發給傅識則。

幾乎是秒回。

F:【你想一起去?】

雲厘解釋道:【沒,謝謝你送雲野到校醫院,雲野搶到了一張票,給你?】

簡而言之,是雲野搶的,她也沒有約他的打算。

F:【我比較務實。】

F:【還是請吃飯吧。】

“……”

看來這張票不值錢。

雲厘把票放到一旁。老實地翻了翻各種探店評論,稍好點的店都會有這個標籤——

#情侶必去

但凡熱評中出現這四個字,雲厘都直接跳過。她說不出具體的原因,似乎就是,選了這個,她便居心叵測了一般。

挑了一會兒也沒找到合適的,雲厘將難題丟回給傅識則:【好。你想吃什麼?】

傅識則:【夜宵可以麼?西科大邊上有一家。】

過了幾秒,傅識則再發來一條:【我白天比較忙。】

他特意解釋了為什麼選擇約在夜宵點。

雲厘沒有抵觸情緒,她剛好也需要送雲野回學校。

兩人約定了周日晚上十點去吃夜宵。

週末在家寫了兩天文案,雲厘卻總有些心不在焉,以往的全神貫注像是被什麼東西入侵了一般。

偶爾會冒出那個畫面,寬鬆的白色襯衫鼓了些風,無風時衣物貼在他的腰上,他帥氣清爽地從車上下來,摘掉頭盔,抬眸看她。

她的文案會斷了思路,就像啪的一聲筆斷了芯續不上去,她慌不擇路繼續,試圖告訴自己從未想過。

她不去想這個畫面出現的原因。

也不願意承認。

臨近出發點了,雲厘在桌前遲疑了會,默默地坐到梳粧檯前,仔細地化了個妝。

手鏈、耳飾、項鍊,雲厘刻意地沒有選擇過於張揚的。用卷髮棒整了個簡單的造型,雲厘在衣櫃前挑挑揀揀。

雲野從一個小時前已經在客廳裡等,他每隔十分鐘催雲厘一次,等得不耐煩了,他沖過去叩門:“雲厘,你好了沒?”

雲厘猛地打開門,走到門口換鞋。

雲野瞅著她:“哦,要和哥哥吃飯,你特意打扮了?”

“怎麼可能。”雲厘瞪了他一眼,有點被戳穿的不自然:“你別胡說。”

“挺好看的。”雲野手插兜裡,先下了樓,只留下了這一句話。

上車了,雲厘才欲蓋彌彰道:“我平時不也是這麼出門的嗎?”

“哦。”

雲厘繼續道:“那這麼久沒見了,我不能落了風頭,對不對?”

“哦。”

“總之,我沒有特意為他打扮,懂了嗎?”

“哦。”

雲野懶洋洋地配合著她的自欺欺人,完了,還不忘記盯著她正色道:“雲厘,我相信你。”

“……”

快到學校了,雲厘才意識到雲野受傷期間尹雲禕都沒出現:“你們吵架了?你受傷了尹雲禕怎麼沒來找你?”

雲野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剛和她說這件事。我們才不會吵架。”

雲厘懟回去:“你們不是什麼事情都商量的嗎?”

“一碼事歸一碼事,那也沒必要讓她平白無故擔心,又不是多大的事。”雲野舉起手臂,扭轉到自己能看清的角度,紅腫已經消得差不多了:“這樣她看到就不會太難過了。”

“……”

將雲野丟在寢室樓下,雲厘離門口不遠,能看見尹雲禕站在那,眼睛腫得明顯。

雲野見她哭了,在那手舞足蹈給她展示自己沒什麼事。

她在車裡看了好一會兒,尹雲禕沒多久便被雲野逗笑了。

……

雲厘倒了車,往約定好的北門開去。傅識則事先和她說了將車停在學校內,夜宵店在小巷裡頭的院子,車子開不進去。

她停好車,北門距離她幾十米,兩根護欄外汽車川流不息,燈火通明。她朝邊上看了眼,傅識則站在路邊,倚著小龜,垂頭看著手機。

在原處停頓了會,似是察覺到她的出現,傅識則抬頭望向她。

雲厘堪堪避開他的視線,慢慢地走到他跟前。

“要騎小龜去嗎?”

“嗯。幾分鐘就到了。”傅識則垂眸看她。

見了幾次面了,雲厘仍無法長時間對他對視。只偶爾凝眸望他,上揚的眼尾明媚動人。她將頭髮紮起,脖頸又白又直。

這幾眼讓傅識則有些思緒不寧。他給小龜解了鎖,雲厘自覺地坐在他身後。

風拂過時帶來清新的甜味。

出大門時,傅識則注意力不太集中,沒留意地上的減速帶。車子顛了顛,雲厘沒坐穩,柔軟的手在他的腰間支了一下。

雲厘立刻將手縮了回去,窘得不行,“不好意思。”

傅識則平靜地說了聲“沒事兒”,被她碰到的地方卻像著了火般,熱意從那一處漫延到全身。

到店後,他先讓雲厘下車,自己以極慢的速度停車和鎖車。他在黑暗處呆了一兩分鐘,等體溫恢復正常後,才走到雲厘旁邊。

夜宵店煙火味極濃,院落裡簡單搭了兩個藍色棚子,支了幾口大鍋。一半的餐位露天,座無虛席,多數是西科大的學生,黯淡的小巷也因此朝氣蓬勃。

雲厘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大一大二的時期。那時候她偶爾還會和室友到學校邊上的燒烤店點些串和炒粉。

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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