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所屬書籍:點燃我溫暖你原著_打火機與公主裙小說

大三的秋天,詭異的“吉力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整套註冊手續已經完成。

他們的項目需要跟醫院進行詳細的互動溝通,但初期的接觸比較費力,醫院並不是很願意跟在校大學生做配合。

高見鴻當時正忙著給公司開戶,而李峋也不可能去給人賠笑臉,溝通的重任只能交到朱韻頭上。朱韻連續奮鬥幾個星期,使出渾身解數,又是講理又是煽情,最後曲線救國給一堆小護士塞東西,終於說服醫務科主任,拿到合作機會。

但也只是開放了一小部分的權限而已。

任由朱韻說成什麼樣,醫院的負責人也只覺得這是大學生偶然間的突發奇想,沒人關註這幾個計算機系的學生到底有多大的構思。

當時一個跟朱韻混得稍熟一點的姓林的醫生還跟她開玩笑,說:“你們要做作業得挑簡單的啊,怎麼能選醫學界最大的深坑癌癥呢,八成要出不來成績啊。”

朱韻說:“你知道我們的目標嗎?”

林醫生:“不知道。”

朱韻伸出一根手指,林醫生挑挑眉。

“1%。”朱韻說,“我們的目標是把癌癥存活率提高1%。”

林醫生安靜幾許,隨後淡笑道:“那可真是個宏偉的目標啊。”

李峋很早開始著手實驗,他希望可以抓取醫患之間各階段的交互信息,從而整合歸類。

本來從病例庫中提取電子數據對他們來說應該易如反掌,但真正實踐之後才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由於常年的數據不規范等沉疴舊疾,使得程序在讀取時經常出現錯誤,誤讀率非常高。

他們試驗了很多種方法,最後明白憑借人力“盯梢”檢查錯誤是不可能的,現在規模小,尚且能撐,一旦數據庫擴大,錯誤率會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飆升。

最後李峋決定采用讓程序“自升級”的方法,手動輸入大批精確數據,以這些作為原本檢查錄入內容,發現問題及時反饋,自動調整收錄過程,讓整個系統以一種動態的方式不斷自我完善。

總算解決了初期問題。

他們忙了大半年的時間,直到大三那年的冬天。

那是一個所有人都忘不了的冬天。

某日朱韻從住處匆匆回校,在門口見到有保安正在掛橫幅,她多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上面的內容非常熟悉,竟然是信息安全競賽。

今年比賽在這辦?

朱韻幹站了一會,恍如隔日。

那時李峋已經很少去上課了,一家制藥商慧眼識珠,看中了他們的系統,想要談合作。

這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型制藥商,腫瘤藥物更是他們的重中之重,能被這樣的廠商看中,是對該項目市場能力的最大肯定。

跟其他的創業者不同,因為有付一卓的協助,李峋並不擔心資金問題,所以他對合作方的要求非常高,高到最後大家往往搞不清楚誰才是投資的那一個。

但是這次李峋放寬了條件。

他對朱韻和高見鴻解釋說,這家制藥商在國內的勢力非常大,尤其在腫瘤藥物方面,滲透到各家醫院,如果能順利合作,會給他們的實驗數據提供很大便利。

因為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技術上,在基礎問題討論完之後,剩下的細枝末節都落到朱韻頭上。她每天被廠商的法務搞得頭痛欲裂。

李峋看她太累,就提點新鮮事幫她放松。

“今年信息競賽在我們學校辦。”

朱韻點頭,“我已經看到了。”

李峋笑著說:“林老師是校方評委,他自己那邊有事,想讓我代他去。”

朱韻詫異道:“這不行的吧。”

“當然不行。”李峋躺在床上,玩味地看著朱韻,“不過,他找我聊的時候給我看了今年的決賽目錄,我看到了點好玩的東西。”

朱韻:“什麼?”

李峋嘲諷道:“咱倆的月老又來了。”

朱韻:“……”

方志靖。

此人的存在感也真是絕了,每次在朱韻覺得自己要忘了他的時候,他總要出來意思一下。

今年的決賽在寒假舉行。

所有的事都壓在一起了。

一邊朱韻為了制藥商合同細節焦頭爛額,另一邊家裡給的時間已經到極限,再也不能拖了。

整一個學年,家裡一直處在這種不安定的氛圍裡,朱韻嘗試過很多次回家跟父母溝通,朱光益尚且好說,母親則是油鹽不進。

其實某種程度來說,朱韻的性格偏向母親,所以她非常了解母親有多執拗。

考試之前她接到母親電話,告訴她考完試馬上回家。她也正好想要跟父母談談,找李峋要了兩天假。

“行。”李峋很簡單就同意了,過了一會,他又問,“什麼時候回來,再過幾天李藍要來。”

朱韻一愣,這還是李峋第一次跟她談這些。

看著朱韻傻傻的樣子,李峋笑著說:“她過完年要結婚了。你們正式見一面吧,我也沒別的親人了。”

朱韻愣愣地點頭,說:“你放心,我馬上就回來。”

李峋:“不用這麼著急,回去跟父母多待兩天,李藍會在這一直住到開學。”

那次的行李還是李峋幫朱韻收拾的,臨了朱韻又不想走了,賴賴嘰嘰站在門口不吭聲,李峋見狀,調侃道:“怎麼,舍不得我啊?”

朱韻撇嘴,李峋掐滅手裡的煙,招招手,“過來。”

朱韻往前兩步,李峋伸出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

“公主。”

朱韻被他搔得發癢,忍不住縮脖,抬眼看他。

“幹嘛。”

李峋在她嘴唇上輕輕一啄。

“我愛你哦。”

朱韻的記憶力本來就很好,加上李峋又是這種在她生命裡異於常人的存在,所以他無數神情、無數話語、無數片段,都深深印在她的腦海中。

可是……

這所有的一切,都比不過剛剛這一段。

或許是時機過於特殊,這段影像對朱韻而言,就像一顆釘子一樣,腦中已經容不下,只能紮在心臟上,跟隨命運一起跳動。

朱韻回到家,家裡氣氛一如既往。

整一個學年了,他們還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母親為人要強好面子,朱韻的事從沒跟其他任何人說過。朱韻一直是她的驕傲,同輩的幾個孩子裡她最有出息,以前母親還經常跟朱韻聊幾個弟弟妹妹有多不省心。

母親這一年一直忙著給朱韻出國鋪路,就算朱韻堅持不去考試,她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朱韻想借這次機會跟母親好好談一談未來規劃,可還沒開口,母親已經將一疊東西放到她面前。

朱韻無言看著,母親道:“所有手續都辦完了,你願意考試也好不願意考試也罷,明年必須給我出去。”

朱韻:“我不可能去,我有要做的事。”

“你那個什麼破公司?”母親漠然道,“你想也別想。朱韻,小事情上你想任性我也不追究了,但人生重要抉擇你必須聽我的。年輕時最寶貴的就這麼幾年,你學這麼一點點東西就跟人出去搞公司,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幾個字怎麼寫了。”

朱韻:“我們沒你想的那麼差,你最起碼了解一下再——”

“我了解什麼?”母親厲聲打斷她,“我現在唯一了解的就是你現在好好的學念不成了,好好的路都被堵死了,你讓那混賬東西圈在一個地方出不來了!”

她緊緊盯著朱韻,目光刀子一樣厲。

“你告訴我他到底給你灌什麼**湯了,我忍你幾天你真當我同意了是不是?!你還想讓我了解?!你信不信我——”

“哎,別嚷。”朱光益從客廳過來,打斷她們。“都冷靜點好好說話。”

母親臉色很差,極力壓著呼吸。

朱光益對朱韻說:“你也太不懂事了,你知道為了給你聯系好學校爸爸媽媽托了多少關系。你為這麼一個外人,跟父母鬧了一年還嫌不夠?”

又是一番毫無結果的談話,到最後,朱韻連張嘴的機會都沒有。

她轉過頭,看到窗外飄起了雪。

今年是難得一遇的寒冬,媒體早些日子就報道過。不過這對朱韻家來說算不了什麼,整棟別墅都安裝了進口地熱取暖設備,由於談論的話題過於尖銳,每個人都覺得身上在冒火。

學校這邊也在下雪。

比賽的隊伍陸陸續續已經來到學校,本校今年有三支隊伍參加比賽,作為東道主,參賽隊伍和志願者一起熱情地招待了客人。

大家偶爾相聚聊天,紛紛抱怨今年比賽安排得太晚,天氣太冷,還有人開玩笑說搞不好比賽的時候機器都凍得打不開了。

學校附近的商場中,一家飲品店裡,李峋跟李藍對面而坐。

李藍在弟弟面前總是緊張拘謹,她打了幾個噴嚏,李峋蹙眉,她趕快解釋:“有點小病,沒事。”

李峋讓她自己點東西,李藍也不太敢,只挑了杯最便宜的檸檬水。

“對了……”李藍忽然開口,“那個,大哥上個月去了。”

李峋嗯了一聲。

李藍抿抿嘴,喃喃道:“挺好的……”

李峋挑眉,李藍馬上擺手,慌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峋不說話,李藍支支吾吾解釋,“就是,就是以後你不用分心給我們拿錢了。”

李峋笑了笑,李藍感覺剛剛自己說了些不道德的事,一直悶著頭。李峋淡淡問:“你媽給你找了什麼婆家啊?”

李藍說:“是我自己找的。”

李峋哼笑,“唷。”

李藍被他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張慶,你還記得他嗎?小時候一起玩過。”

李峋看著她,“那個胖子啊。”

未婚夫被人嘲諷,就算是心愛的弟弟,李藍也忍不住反駁,“他現在沒那麼胖了……”

李峋:“下200了?”

李藍臉上通紅,李峋哼笑,她無意中看他一眼,又怔然了。李峋懶洋洋道:“幹什麼?”

李藍搖頭,小聲說:“我覺得你現在……”

“怎麼。”

她組織半天語言也說不清楚,李峋知道她嘴笨,也不等了,道:“你在這多留幾天,我讓你見個人。”

李藍:“什麼人?”

李峋幽幽道:“對你來說算熟人吧。”

李藍更奇怪了,她在這誰也不認識,沒等再問,李峋又說:“等見了你就知道了。”

李藍乖乖點頭。

李峋看著她,半晌,道:“將來有孩子了,送我這邊念書吧。”

李藍驚訝抬眼,李峋嗤笑道:“你們家能教出什麼人來,閉著眼睛也知道。”

李峋說話一向嘲諷,但李藍是他姐姐,她太清楚他每句話裡的意思。她眼眶發紅,激動得指尖顫抖。她今天來找李峋前,本來很緊張,可今天的李峋卻給了她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具體怎樣她描述不清,她病中身體本來難受得要死,可現在又覺得開心極了。

另一邊,李峋也在感嘆世上感情之奇妙。

好像不管從前怎樣,只要自己有了歸處,很多事都能放下,也可對過往更加寬容。

李藍拿起檸檬水,還沒喝,又打了個噴嚏。

李峋打量她,“你穿得太少了。”

李藍揉揉鼻子,“沒想到會這麼冷。”她這幾天一直低燒,但沒告訴李峋,怕他擔心。

李峋把檸檬水拿開,去前臺給她要了杯熱的紅豆薑汁。

在掏錢的時候,門口響起“歡迎光臨”。李峋下意識回頭,看到三個男生從外面進來,剛好坐到他和李藍的後面。

“媽的凍死了!”打頭的一個男生說,另一個男生也道,“對啊,而且這學校怎麼這麼偏啊,門口都沒什麼東西。”

最後一個男生冷冷地說:“你當是我們那呢,這地方我他媽踏進來就覺得惡心,垃圾學校只能培養垃圾。”

“您的紅豆薑汁。”李峋從服務員那接過熱飲,一臉笑意地往回走。

點餐的前臺是視野死角,一旦繞出去,他的身高樣貌馬上吸引了就近幾桌的客人。

方志靖幾乎一眼就看到了他,臉色在一瞬間變得鐵青。

李峋則像是碰到熟人一樣,挑著眉笑道:“喲,這是哪位啊?”

方志靖兩個夥伴回頭看他,李峋不認識他們,但他們早就見過李峋了——在兩年前的比賽裡。

他的形象太過引人註目,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

方志靖嘴唇緊抿,李峋一手拿著飲品,一手插著兜,堂而皇之地來到他們面前。

“聊什麼呢?”

方志靖不說話。

李峋:“來,有什麼想說的咱們當面聊。”

方志靖總算開口,想要息事寧人:“沒什麼,你誤會了。”

李峋卻完全沒有想結束的樣子,高大的身影站在他們桌邊,俯視道:“真是好久不見了,我算算,兩年了吧。”李峋神色悠哉,“怎麼忽然來我們這種垃圾地方了?”

方志靖臉色難看,一語不發。

李峋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狀,道:“應該是來比賽的吧,為什麼今年還來?”

他先是疑惑地看著方志靖,而後慢慢勾起嘴角。

“這麼說,方組長去年的比賽又折了啊?”

方志靖腦部神經疼得一跳,拳頭捏到發抖。

李峋神態不遮不攔,幾乎要把臉皮撕開直接給他看骨頭裡的鄙夷。

方志靖的兩個同學憤怒地起身,“你什麼意思!?”

“聽不懂?”李峋扯著嘴角笑,“聽不懂讓你們組長幫忙解釋一下。”

一個男生往前邁了一步,方志靖叫住他:“哎!王餘軍!回來。”他看向李峋,道:“過去的就過去了,再講就沒意思了,我不該這麼說你學校,讓你不舒服了我道歉。”

李峋淺白一眼,冷笑著回到自己位置。

座位上的李藍目睹一切,嚇得臉都白了,李峋看她緊張,直接把熱飲放到她手裡,道:“走吧,換個地方。”

從店裡出來,李藍對李峋說:“剛剛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要打架了,他們三個人呢。”

李峋低頭點了支煙,在冰天雪地裡淡淡地瞥她一眼。

“那又怎麼樣?”

李藍小聲說:“你脾氣太沖了,那男生都跟你道歉了。”

“道歉?”李峋嗤笑一聲,意味深長道,“我這人最擅長抓人心理活動了。”

李藍聽不明白他的話,剛要問什麼意思,一陣冷風刮來,連打了幾個噴嚏。

李峋皺眉看著她,將外套脫下。

李藍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沒事。”

李峋沒理會,直接把衣服扔她身上。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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