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賦原著 第9章

作者:熄歌

你放開我……”我有些難堪,“等我恢複了力氣,你信不信我抽得你母親都不認識你!”

聽到我提他母親,他似乎有片刻的遲疑,而後他開口,語氣裏有了澀意:“如果你真能如此,倒也不錯。”

你……”我怒得想要罵人,結果一抬頭,唇便擦過了他的麵頰。他微微愣了愣,隨後竟毫不遲疑,抱著我的頭便親了上來,直直將我壓到了牆上。

我腦子一瞬間一片空白,我這才知道,也許沈夜骨子裏是一個強勢到了極點的人。至少在這件事上,他是一個強勢到了極點的人。

我什麽都來不及想,身上也一點點失掉了力氣。許久之後,我突然聽到一聲暴喝,用著正宗的、圓潤的楚都話,帶著一種崩潰的情緒,大喊出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在幹些什麽啊?”

我猛地回過神來,沈夜離我稍微遠了些,抬起手來,輕輕抹了一把他的粉唇,毫不在意來人,低啞著聲音道:“我方才之所以告訴你我之前所想,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舒城,”他說得很鄭重,“我覺得我有點喜歡你了。

我不喜歡對我喜歡的人撒謊,雖然我的人生必須要用無數謊言來彌補,但我想盡我所能,讓她知道一個真正的沈夜是什麽模樣。”

沈夜突然說喜歡我,驚得我失了三魂六魄,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雖然他之前不是沒說過喜歡我,但那時候他說的喜歡,與此時此刻說的,完全不是一個感覺。此時此刻他不僅和我說喜歡,重要的是,他還做了!他奪走了我的初吻!

於是我懷著複雜的心情,在角落裏捂緊了自己的嘴,“啪”地一巴掌就抽過去了。沈夜也站在那裏,生生地受了。

被打了一巴掌以後,沈夜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議道:“我親你,你又沒吃虧,你打我幹什麽?”

我一時失態,完全忘記了自己學過的所有禮儀,幾乎快要哭出來:“這是我的第一次!我要留給我喜歡的人的!你懂什麽!”

你們有完沒完!”那個粗暴的聲音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他直接衝進牢房,站到我們倆身邊怒吼,“打情罵俏也不挑時候,你們都快死了知不知道!”

沈夜也吼了回去:“老子親女人你沒看見啊?瞎啊?!要麽救老子走,要麽給老子滾遠點,辦事兒呢!”

呸,我就不救你走,我救她走!來,舒城,”對方伸出手來拉我。沈夜小扇子奇快無比地揮了過來,猛地敲到對方手腕上。他不悅地道:“救人就救人,還想占便宜啊?”

你……你個潑夫……”那人聲音裏充滿了痛楚。

別吵了!”我打斷兩人,朝來人恭敬地行了個禮,溫和道,“敢問公子是哪位?”

舒城,”對方一把握住我的手,滿臉激動,“我是白少棠啊!”

白少棠?!”我和沈夜同時詫異出聲,“你怎麽在這兒?你不該在華州邊塞嗎?”

我來這兒好幾年了,其他人都不知道,是女皇派我過來的。”

你來這兒做什麽?”我有些奇怪。白少棠解開我們身上的鏈子,同時分別給了我和沈夜一粒藥丸,吃下去後,我便覺得內力漸漸恢複。白少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轉頭同我道:“你為什麽被抓來你很清楚,至於這位,則是被抓來天祭的。摩薩族的天祭,每年都要殺個人來祭祀神靈,我不太清楚他們挑人的標準,總之今年是你。現在的看守是我,所以你們不能現在跑,要等一會兒有人和我交接班來查看你們,你們才能跑,我還得在這個族裏待一陣子。”

我們怎麽跑?”沈夜問了關鍵問題。白少棠拿出兩張地圖,道:“這裏有兩條路,一條是從上麵走,但是現在整個摩薩族的人嚴防死守,你們估計走不了。另一條是一條地道,這條地道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就連著這座地牢,出去後便是乞女族。乞女族民風純善,和世俗相接,且語言接近楚都語,但有正規的軍隊祭司,摩薩族不敢造次。你們先在那裏躲一躲,衣服我給你們備好了,出去後你們換上,拿著銀兩待著就好。”

這麽容易?”

我有些詫異,白少棠麵上有了尷尬之色,艱難地問了句:“你們倆,有人武功不錯嗎?”

我輕功好。”我信誓旦旦道。沈夜意味深長地笑著看了我一眼,擺弄著小扇,一言不發。白少棠點了點頭:“那也好……反正,如果在地道裏麵遇到什麽奇怪的東西,打不過就跑。機關我都記下了,應該沒什麽問題。”

裏麵會有什麽?”沈夜用小扇壓住自己的唇,麵色凝重。白少棠聳聳肩:“我不知道,聽說是有怪獸,但是我去探地道的時候沒看見,不過我也覺得,一條這麽重要的通道什麽都沒有也太奇怪了,可見裏麵是有些東西的,不過要看運氣。祝你們好運。”

嗯。”沈夜點頭,似乎在盤算什麽。我拍了拍沈夜的肩,故作鎮定道:“沒事,要遇到怪獸,我會保護你的。”

憑你的輕功?”沈夜挑眉。我認真點頭:“我跑得很快,一般人追不上,真的。”

沈夜不言語,卻笑得極其奇怪。白少棠看看我,又看看沈夜,突然道:“舒城,我聽說你被逼婚了?”

你在這鬼地方怎麽知道的?”我不由得有些驚異。

白少棠奸詐地笑了笑:“因為我一直在關注你——無時無刻不在關注你。你知道,從我八歲被你打掉第一顆牙開始,我就深深愛上了你……”

被人打了還愛慕,”沈夜冷笑著打斷他的告白,“看來你口味挺特別啊!”

關你什麽事,老子樂意!”白少棠瞪回去,繼續道,“時間不多了,我不和你瞎扯,我跟你說,辦完這件事我就要回楚都,要不咱們倆先定親,回去我就嫁你?”

說著,他忽地塞了枚玉佩給我,又從我身上拽下個香囊:“這算交換信物了,我回楚都找你。你放心,我不怕女皇,有種她就賜死我。”

她沒種……”我下意識地接話。

這問題不關鍵!”白少棠甩頭,一指沈夜,“等下要是真遇到什麽異獸,你就把這家夥推過去自己跑,記得跑快點,咱們楚都見。”

說著,他便伸頭探向我:“來嘛……”

啪”的一下,沈夜的小扇子再一次無比迅速地在我和白少棠中間打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啪啪”地連抽了白少棠十幾記耳光,而後利落地收扇。

這一係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把白少棠直直從牢房裏抽到了牢房外,還忍不住一直保持著被抽的姿勢甩著頭,等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看著站在牢房裏的我們,白少棠難以置信地摸自己的臉。

回楚都了別來找我們,”沈夜上前一步,把我擋在後麵,朗聲道,“舒城已經定親了。”

不可能!”白少棠悲憤地出聲,“除了我,還有誰敢嫁她!”

我啊!”沈夜立刻開口。白少棠愣了愣,隨後道:“你是誰啊?”

鳳樓沈夜,”沈夜“唰”地打開了手中折扇,向白少棠作揖行禮,“見過白少將。”

白少棠愣了愣,上麵忽地傳來了窸窸窣窣的人聲,他麵色一變,趕忙道:“這些回楚都說,舒城——”他叫我,神色凜然,“這事我不能跟你說太多,但這事和血契有關,你心裏有數,好好保重。”

說完,他一個旋身便消失在了地牢裏。沈夜上前去,將枷鎖放到牢門前,偽造成還未被破壞的樣子,拉著我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麵傳來嘰裏咕嚕的交談聲,我和沈夜不知道為什麽,尷尬得一言不發。

我覺得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片刻後,他先開了個頭:“你不覺得你該解釋一下這個白少棠是怎麽回事嗎?”

這有什麽好解釋的?”我詫異地出聲,隨後一想,“不對,我為什麽要跟你解釋?”

沈夜嗤笑了一聲,隨後道:“你們小時候認識?”

他的神色不太對,一臉審問犯人的模樣,我心裏不知為何有些發虛,只能木訥地點頭。他冷笑出聲,了然道:“知道了,青梅竹馬。他跟你告白過?”

有……”

拒絕沒?”

拒絕了……”

他麵色好看了些:“為什麽拒絕他?”

他小時候長得醜……”

那現在呢?”

沒……沒看清。”我有些不好意思。沈夜冷笑了一聲:“反正他沒我好看。”

我不敢回嘴,拚命點頭。沈夜靠在牆上,手伸進懷裏,摸出了他隨身攜帶的小鏡子,端詳起自己的容顏,滿臉癡迷。過了一會兒,兩個守衛從上麵走了下來,扛著長矛到我們牢房前,我們也同時走到了牢房門口,心有靈犀地一起嚷嚷:“大人,我們好餓啊,給點飯吃啊大人!”我們表演得還算真實,靠他們很近他們也未曾察覺。

直到他們拉住鎖鏈發現鎖鏈已經被解開時,沈夜忽地出手,只見小扇微動,便見兩人不再動彈。片刻後,那兩人脖頸猛地迸發出了一串血珠,相繼倒了下去。

沈夜從袖裏拿出一方絲帕,溫柔地抹幹了小扇上的血珠。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許久後才顫抖著出聲:“你……你原來會武……”

我有說過我不會嗎?”他抬起頭,笑彎了眼,“城城是不是覺得三郎只會撒嬌啊?”

我沒敢說話,咽了口口水。他從懷裏拿出方才白少棠給的地圖,端詳了一陣,放進了衣袋裏,伸手拉過我道:“走。”

我也沒多想,跟著他拐進了地牢深處,看他敲敲打打。而後他找到一塊方磚,用兩根手指戳入牆中,將方磚直接摳了出來,隨後便聽到“哐”的一聲巨響,地上出現了一條深不可測的地道。這條地道像一根扭曲的管子,也不知道通向哪裏,看得人心生可怕。我不由得想,如果真有怪獸,這怪獸張著嘴在地洞下麵,人下去簡直是給它送食的。

我心裏麵這麽想,也就同沈夜直接說了。他笑出聲來:“你這腦子怎麽不去寫些誌怪話本?”

這些事多可怕啊,我能不多想就不多想,我有其他事業,不需要依靠它來讓我人生更輝煌。”

別廢話了,”他走到我身邊來拉我,“趕緊跳。”

不行不行,”我搖著頭,“咱們還是走上麵吧,至少上麵是人,下麵不知道是啥呢。”

怪獸我見多了,”沈夜冷笑出聲,“你連我都不怕,怕什麽怪獸?趕緊下去!”

說完,他居然絲毫不在意我的感受,把我直接推了進去,隨後跟著跳了下來。地洞下麵果然是條蜿蜒的管道,我一路往下墜,皮和管道摩擦,我疼得直喊:“疼疼疼疼!”似乎是我叫得太過慘烈,沈夜看不下去,他一把拉住了我,一轉身便將我抱在了懷裏,在管道裏一路下墜。也不知滑了多久,我快要嘔吐了,突然見到了管底。一看下麵我就覺得不好,當場叫出來:“真的是怪獸!”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怪獸真的張著嘴就在下麵等著!

沈夜冷哼一聲,手中小扇猛地飛出,打進了那怪獸嘴中。怪獸下意識地閉嘴,隨後便號叫出聲,當場歪倒在地。我和沈夜剛落地,便見那小扇在怪獸腦袋上破開骨肉,帶著血珠衝了出來。沈夜一躍而起,握住那帶血的小扇,在那怪獸還未站起之時,便直接衝了上去。

他速度快得我根本看不清楚,只見小扇在他手中揮舞,美如祭祀時祭司們跳的舞蹈,伴隨著怪獸的號叫之聲,讓人莫名地熱血沸騰。片刻後,他忽地一躍到我身邊,整只巨獸一動不動,隨後只聽一聲巨響,它全身上下的肉便均勻地被分成大塊,一齊落到了地上,同時血珠四處迸發,濺了我一身。而沈夜老早跳到了一個角落裏,又掏出了他的方帕,擦幹淨了他的扇子,這才搖著扇子走到我身邊,溫和道:“是只火麒麟,很少見的一種異獸,烤著吃很香。”

我沒敢說話,我突然覺得剛才他說的話是對的。

我連他都不怕,怕什麽怪獸。

或許是我太久不說話,讓他有些擔心起來,他竟扶住了我,有些擔憂道:“你……你還好吧?”

沒事……”我回過神來,恍惚道,“我就是想問問,你這扇子哪兒買的……”

剛說完,我就忍不住吐了。沈夜嚇得往旁邊一跳,想了想,他又跳了回來,扶著我道:“你歇歇咱們再走?”

不用了……”我吐得差不多了,站起身來。其實我不太好意思同他說,他殺火麒麟的場麵太血腥了,讓我震驚到吐了。畢竟我是一個女人,而他是一個青樓小倌,他殺怪獸,我不幫忙就罷了,居然還在旁邊吐了,未免顯得太過懦弱。於是我由他扶著,挺直了腰板,故作鎮定道,“方才從上麵落下來的時候彎道太多,我有些不適,現在吐完就好了,咱們走吧。”

是因為那架滑梯的問題?”他有了欣喜之色,“那太好了,你等我去把那火麒麟打個包,咱們路上吃……”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立刻又嘔吐起來。他扶著我歎息:“看不慣就看不慣,逞什麽強啊!”

你不懂……”我吐得膽汁都出來了,“我畢竟是個女人……我還是舒家的少主……我……”

好了好了,”他無奈道,“我知道了,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女人,是舒家完美優秀的少主。那請問少主,為了趕路,小的可以背著你走嗎?”

說著,他便半跪到了我麵前。我吐得全身都沒了力氣,他武功這麽高,背我也不是難事,於是我心安理得地跳上了他的背。

他在這地道裏背著我,卻還能遊刃有餘地往前走,機關、陣法對他似乎都沒有作用。白少棠的地圖畫得很細致,在機關陣法一事上,白少棠向來是頂尖高手,這樣細致的操作步驟由沈夜來執行,更是完美。

看過沈夜躲過三個機關後,我幾乎放心得要睡過去了,但總覺得在這麽緊張的時候睡覺不是一件好事,於是便找話同沈夜聊天:“你有這麽高的武功,還被燕樁抓來幹嗎?當時打死他不就好了?”

眾目睽睽之下,我不想暴露實力。”

那後來路上你也可以幹掉他啊!”

我想知道他們想幹什麽。”

知道這麽多做什麽?”我勸他,“人知道少一點比較好。雖然我非常鼓勵你們這些男人自力更生,但是太要強不好,你畢竟是要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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