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賦原著 第25章

作者:熄歌

舒柔!”女皇怒極出聲。我慌忙道:“陛下!!”

說著,我慌張地跪了下去,俯身道:“臣知錯,臣這就娶蘇公子!還請陛下饒過家母情急犯上之罪。”

舒城!”母親怒吼出聲。我匍匐在地上,艱難地道:“是臣貪心了。蘇公子與白少將,皆為人中龍鳳,舒城自知資質不佳,雖心許兩人,卻不敢同時迎娶,怕是折辱了兩位公子。只是今日既已走到這番境地,舒城怕是再也放不了手了。舒城求陛下將蘇閣老之子蘇容卿賜婚於臣!同時也求陛下將白將軍之子雲州少將軍白少棠賜婚於臣!”

在場人一片沉默,片刻後,沈夜最先反應過來,怒吼出聲:“我不允!”

陛下!臣無法選擇,誰都放不下,今日要麽兩人都娶,要麽臣便去投河自殺!”

說著,為了表示誠心,我猛地抽出小刀架在了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來。我滿臉認真道:“陛下,臣不是在說玩笑話。

若不能同時迎娶兩人,臣便去死。”

所有人都不說話,許久後,沈夜大笑出聲來。

你喜歡兩個人……兩個人……”他似乎覺得這是多麽好笑的事情,在一旁笑得人都後退了幾步,慢慢道,“你哪裏是喜歡兩個人,你不過是放不下他……誰敢讓你死?誰能讓你死?”

他看著我,慢慢蹲下身來,伸手撫上我的麵頰,溫和地道:“舒城,你總是能找著這樣讓我痛苦的法子。”

我不動聲色,將刀架在脖子上。女皇看看我,又看了看沈夜。沈夜望著我的傷口,終於道:“陛下,允了吧。”

平夫,”我又道,“臣將以平夫之位,同時迎娶兩位回府。”

沈夜似乎已猜到,有些疲憊,繼續道:“陛下,允了吧。

都允了吧。”他伸過手來,挪開了我架在脖子上的短刀,苦笑道,“她知道我心疼她,不管怎樣都會答應她。

只要她不是要離開我,不管做什麽,都允了吧。”說著,他回過頭,凝視著女皇,似是乞求,那麽認真地喊,“陛下。”

女皇看著他,似乎是從他身上看到了誰。片刻後,女皇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好吧。”

說完,她便回到桌邊,開始批文書。沈夜低頭撕了一截衣袖給我包紮傷口,低聲道:“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怎麽總是要動手呢?你看,本來就滿身是傷口了。”

他給我包紮完了傷口,似乎再也撐不住,站起來匆忙走了出去。

他沒再回來。我母親走到我身邊來,攙扶著我出了宮門。我們母女倆都坐上馬車後,母親說道:“少棠要是正君。哪怕是以平夫身份娶進來,少棠也須得是正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我垂下頭道,“沈夜不會有孩子。”

母親點了點頭,片刻後,又道:“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那就等女皇去了之後,等一個性格弱勢一些的陛下登基。”

我知道,”我打斷母親的話,“母親,無須為我想太多,就這樣吧。貴族子弟……”我苦笑出聲,“誰又能真的想和誰在一起,便和誰在一起。”

城兒,”母親聲音低啞,“不要這樣想,作為母親,我從不想讓我的子女走那樣的道路。我已失去三個孩子了……”

母親,”我握住母親的手,安慰道,“我會好好的,我不會為難自己。少棠很好,真的。”

那就好,”母親點頭,“那就好。”

說著,我們母女倆到了家中。母親趕緊召了人來給我看病,而後修書命人送達上官府中,說擇日要親自上門道謝。做完這一切後,母親又忍不住感歎了一句:“要是你像流嵐一樣,我也就放心了。”說著,她頓了頓,又道,“罷了,還是不要了。”

怎的呢?”我躺在床上,讓大夫施針,有些疑惑不解,“流嵐確實是貴族子弟中最有擔當的了,二十多歲就掌管上官家這樣大的家族,還那般井井有條,使得上官家蒸蒸日上,要是我能像她一樣,舒家也就安穩了。”

所有的事都是需要代價的,”母親歎息出聲,“其實流嵐小時候也是個混世魔王,她十幾歲的時候,朝堂上基本上每天都有言官參她。你那時候每天就只會站在朝臣最後一排打盹,她就已經騎著馬在路上踹翻府尹了。”

呃……”我以前確實聽說上官流嵐十幾歲時候有點放浪不羈,但從沒想過居然是當街踩踏言官這種不羈。我突然意識到,我還是認識她晚了一點,對很多事情確實不是很清楚。

可是她……”我想了想,也不知道怎麽問出口。當年這麽放肆的人,到底怎麽長成現在這種一臉沉穩模樣的?

母親仿佛知根知底,歎息道:“所以我說,這世上萬事都需要付出代價。我覺得,你就這樣蠢一輩子也好。”

母親……”聽這話,我有些苦悶,“我是你親生的?”

母親不由得笑了,我終於覺得氛圍好了些。她同我有的沒的聊了一會兒,直到大夫終於說我沒事,她才舒了口氣,回去休息。

我躺在床上休息,天亮時分,外麵有什麽聲音,似乎是有人在議論什麽。

片刻後,我的臥室門被一腳踹開,然後一個腫著臉的女人被人猛地扔到了我床邊。

那女人撞在我的床沿上,哀號出聲,而後我便聽到沈夜平淡的聲音:“跪下!”

那女人趕忙爬到了一旁,拚命叩首。我一時沒能認出來,左右端詳了一會兒後,看著那女人的衣服,我有些不敢確認:“殿下?”

對方頓了頓,沈夜從門簾後踱步出來,湛藍長衫,身披白色披風,雙手籠在袖中,露出小金扇紅色的穗子。

陛下讓我去天牢中將她接回去,我想起來她欠了你點東西,就讓她還了。”

說著,他走到大皇女身旁,冷笑出聲:“用針繡血梅,很有創意嘛。”

大皇女不說話,跪在地上,只知道拚命磕頭,含混不清地說著:“對不起。”

她全身上下都是血,手指頭腫得比我的還難看,十根手指上的指甲都已經沒了,看得我整個人都顫抖起來。然而沈夜站在她身邊,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我忍不住提醒:“沈夜,她是大皇女……”

她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子嗣,是儲君。

沈夜卻一臉無所謂,仿佛什麽都不懂一般淡然地反問:“那又怎樣呢?”

我一時說不出什麽來,我只是不太理解,身為皇帝的手下,這麽打她女兒,真的沒問題嗎?

我想他也知道我的疑慮,然而他什麽都沒說。看著大皇女像背書一樣在我麵前懺悔完,他直接道:“我走了,還有,下聘之前,你記得先把下聘的禮單拿來給我看一下。”

說著,他伸出一只手去拖大皇女,大皇女趕忙大喊:“別拖!我疼!!”

閉嘴。”

我要去告訴母皇……你這樣對我……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

閉嘴!”

沈夜,”我有些擔心地叫住他,他停下了腳步,背對著我,我想了想,終究還是道,“你這樣做沒事吧?”

嗯,”他答道,“沒事,你別擔心。”

說完,他拖著嘰嘰喳喳叫喊著的大皇女走了出去。他剛走沒多久,上官婉清就走了進來,似笑非笑道:“剛才路上遇到沈夜了。”

嗯?”我挑了眉,覺得她要說什麽。她坐我邊上,頗有深意地道:“他手上提著大皇女,笑得倒是很開心。”

這倒有些出乎我意料,聽著沈夜高興,我竟也有了幾分歡喜。然而我還是在婉清麵前端著架子,一臉正經道:“你來做什麽?”

哦,我是禮部的嘛,”婉清從袖子裏掏出一封文書,“今天大清早我就收到了流嵐的書函,說讓我來幫你操辦婚事。”

我的婚事用得著你操辦?”我不解,“你要幫我去下聘嗎?”

舒城,所以我就說,你還得再磨煉幾年,就你現在這個腦子,跟流嵐比還是差遠了。”說著,婉清往我這邊擠了擠,一臉惋惜地說道,“雖然你娶的兩個男人都是大美人,可是一山不容二虎,你同時娶兩個有權有勢、有容貌的男人當平夫,這場婚禮注定是要出事的。流嵐說以你對男人的了解,你肯定擺不平兩個男人的要求,所以就派我過來。”

你說,我的婚禮到底會出什麽事?”

至少得打幾架吧。”婉清摸了摸下巴,仿佛認真思考道,“嗯,應該從下聘禮單這件事就要開始爭了。”

我不能理解她在說什麽,但是我已經問了很多問題,我不想讓她發現我在這件事情上這麽遲鈍,於是就點了點頭,故作了解道:“一切你看著辦就好。”

然而沒過幾天,我就明白上官婉清的意思了。

因為我成親未遂過好幾次,所以聘禮的禮單我家準備得很快,才五日就整理出來,給白少棠和沈夜的禮單雖然款式上稍有區別,然而都是真金白銀,總價差不了多少,給足了雙方麵子。但雙方都要求我下聘之前把禮單送過去一份。

這個要求被婉清拒絕了,她說,男人都虛榮愛比較,我要是給了禮單,一比不開心,這就不好了。

但雙方態度非常強硬,我無奈只好給了。誰知道第二天,雙方都派了人過來。

白少棠派來一個隱衛,沈夜派來的是上次差點殺了白少棠的那個叫牡丹的男人。

他們在大廳就“為什麽白少棠有白玉蘭沈夜沒有”“為什麽沈夜有金牡丹白少棠沒有”“為什麽白少棠聘禮中有一幅風清揚的畫而沈夜沒有”“為什麽沈夜的聘禮裏金器比白少棠的多一兩”這些問題吵了一個早上。

這種吵架方式我也算熟悉,和世家子弟宅院裏的男人鬥爭大致相似。我捂著頭覺得頭痛欲裂,直到聽到他們拔刀的聲音,我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們:“二位壯士,”我麵帶悲痛地抬頭勸道,“你們兩位主子都是心係天下的人,何必計較這些細節呢?!我們把目光放長遠一點,把心放寬廣一點,好嗎?”

主子有能耐,不是你可以敷衍他的理由。”牡丹冷哼一聲,“我家主子絕對不能低白家一等!”

我家少爺陪嫁二十萬鐵騎。”

我家主子長得美。”

我家少爺是雲州最年輕的少將軍。”

我家主子長得美。”

我家少爺……”

我都說了,就是因為白少棠長得醜才要陪嫁這麽多,我家主子長得美啊,這就夠了!”

牡丹叉著腰打斷了那個一臉冷漠表情的隱衛,似乎是再也忍不下去,怒吼道:“白家就不能找個會說話的來罵架嗎!就這種渣渣,我今天告訴你,除非白少棠長得比我家主子美,否則,我今天說的那些東西,必須、一定、統統都得是我家主子的!”

在場的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內心比看朝廷言官吵架都覺得崩潰。

我什麽都不想說,只有一個想法,你長得這麽好看,說什麽都對。所以,你們能趕緊解決問題,趕緊滾嗎……

關於聘禮禮單的事,雙方在我家足足吵了三天。最後一天,我和母親下朝回家,正準備商量政事,剛一回家就看見屋裏雞飛狗跳的。沈夜手下從來不缺高手,白少棠家作為武將世家也少不了打手,雙方人馬相約在我家院子裏交戰,把我爹嚇得躲到了鄰居家。我家院子裏就像一個戰場,一群人在天上打,地上踹,水裏撕……嚇得我推開門的時候就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問:“母親,怎麽辦?”

反了他們!”母親氣勢洶洶,袖子一甩就衝了進去,大吼出聲,“統統給我住手……”

話還沒說完,瓦片就直接砸到了母親的額頭上,血瞬間流了出來,我當時差點被我自己倒吸的涼氣嗆死。

我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娘親……這輩子大概除了我外婆和陛下,再沒人碰過她一根手指頭……結果她今天居然在自家院子被人砸了……緊接著,在我呆愣之間,忽然聽到一聲叱喝:“好你個白家的打手,居然連舒大人都不放在眼裏!還沒嫁進來就敢傷害家主,嫁進來了你們豈不是要殺人放火?!”

說著,我就看見牡丹飛身而下,扶著我母親,滿臉憐惜道:“大人,你還好嗎?要我叫大夫嗎?!”

牡丹美,長得真美,那豔麗的容顏配著水汪汪的眼,我娘當場就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叫……叫吧。”

快叫大夫!”牡丹立刻轉頭大吼出聲,“白家的人把舒家主打啦!出血啦!”

胡說!”白家的人立刻衝出來,“明明是你們的人打的!”

是你們!”

是你們!”

明明就是你!”

場麵立刻又恢複成了鬥毆現場,我趕緊把母親從人群中拉扯出來,護著她離開我們家院子,到了偏房,叫了人過來。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母親已經氣傻了,反反複複地說著這個詞。

好半天,她終於回過神來,大吼出聲,“成個親,鬧這麽久!你還有點出息嗎?!不就是兩個男人嗎?!我這輩子娶了十二房都沒見過這麽鬧的!你現在馬上出去讓他們滾!他們不滾,你就給我滾!”

我沒說話,摸摸鼻子。我覺得母親欺軟怕硬,只有罵我的出息。但我想了辦法,只是這個辦法不太體麵,於是我問:“我去解決了,你就不罵我嗎?”

趕緊去!”

哦,好,”我立刻點頭離開,然後回到院子,一腳踹開了院門,在廝打著的人群麵前大吼出聲,“住手!禮單改了!”

風清揚的畫給我們主子了是嗎?”牡丹立刻回頭問道。白家隱衛也不甘示弱,立刻追問:“金牡丹給我們少主了嗎?”

都不給了,”我說得很淡定,淡然道,“兩家的禮單都改成一樣的,金元寶十八擔。”

什麽?!”雙方人馬都驚呆了。看著他們詫異的表情,我很是欣慰,點頭道:“對,我舒家就是這麽俗氣,金元寶十八擔,不多一擔不少一擔,都一樣,然後你們愛買什麽買什麽。不要和我討價還價,誰多說一句,”我掃視他們,鄭重道,“誰家就少一擔。”

沒人說話了,我感覺風都安靜了下來,心曠神怡,覺得世界格外安好。

當天兩家人都沒再來,我們家打掃了一下,我和母親議論起朝中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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