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對我動心 第五章 你,有喜歡的人了?

作者: 翹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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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面對易鴻的質問,顧尋雖然沒說話,但那懶洋洋垂下來的眼睑以及每一根睫毛都寫着“是的老子就是聽困了你再說下去我能給你表演一個原地睡覺”。

正好電梯也到了24樓,門正緩緩打開。

在易鴻啞然的片刻,顧尋直接邁腿,朝左邊茶水間拐去。

易鴻沒遇到過這麽離譜的情況。

他愣了兩秒,連忙三兩步跟過去,又看見顧尋在給自己倒咖啡。

“不是,你還真困啊?”

易鴻這下仔細打量顧尋,發現他的雙眼看起來确實有點倦态,“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怎麽看起來這麽沒精神?”

顧尋掀了掀眼,沒什麽語氣地說:“你試試看半夜被人吵醒會不會有精神。”

“我半夜不會被人吵醒。”易鴻信誓旦旦地說,“因為我半夜的時候沒有睡覺。”

顧尋沒理他。

兩人出了茶水間,經過開發部門公共辦公區,有個人突然叫住顧尋。

那人戴着壓鼻梁的厚眼鏡,開發部的人都叫他Map,小小的個子端端正正坐在電腦前,屏幕上挂着密密麻麻的Ludum Dare信息頁面。

他擡了擡眼鏡,眯眼睨着顧尋,“聽說你拿過LD #30po第一名,我怎麽沒在名單上看見你的名字?”

顧尋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屏幕。

Map又說:“你今年才多大,LD #30是14年舉行的,那時候你還在上高中吧?”

他上下瞄了顧尋一眼,語調變得陰陽怪氣:“你們高中都不用寫作業的哦?”

易鴻在旁邊一聽,不明意味地挑了挑眉。

Ludum Dare是由Geoff Howland創辦的快速在線游戲開發挑戰活動,無須組隊與趕赴會場的條件使得每屆都有全領域專家參與挑戰,其高自由度規則更是直接将難度拔高到普通人連報名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Map這麽問,話裏話外都在內涵顧尋吹牛逼,其眼神更是閃着興奮的光,仿佛自己抓住他了小辮子,就等着戳破謊言後立即大告天下。

憑什麽,一個應屆畢業大學生就能來做主開發?

懷揣着這個想法的當然不止map一個人。

四周的工位上果然陸陸續續有人擡起頭盯着這一邊。

而視線聚焦中心的顧尋本人好像還沒鬥贏困意。

他漫不經心地瞥着Map,兩步走到他身旁,手臂一伸,将咖啡放在了他鼠标旁,彎下腰來。

Map只覺得一股陰影突然籠罩而來,倏地一僵,就見顧尋側俯身握住了他的鼠标,滑動兩三下,光标選中“XUN LIN”幾個字母,然後直起身,俯視坐着的Map。

“在讀高中,作業很多,當時叫林尋。”

他偏了偏腦袋,不鹹不淡地問,“您當時在……?”

明亮的日光下,顧尋那雙狹長的眼睛斜着睨下來時,漫不經心的神态裏充斥着難以捕捉卻又四處萦繞的藐視感。

Map喉嚨突然一堵,只定定地凝注着顧尋,卻吐不出一個字兒。

顧尋伸手撈起他喝了一半的咖啡,任由各視線黏在他背上,一個眼神也沒再給四周,徑直穿過這條過道。

只有易鴻跟上去,搭着他肩膀問:“你改過名兒啊?”

“嗯。”

易鴻覺得挺新奇,沒見過高中後還改名的人,“為啥都那麽大了還改啊?”

不過顧尋似乎不大想聊這個問題,他邊走邊喝了一大口咖啡,目不斜視望着前方通道,眉眼裏卻帶着幾分淡漠的淩厲。

“原來那個名字太普通了,配不上我。”

易鴻:“……”

易鴻自此閉了嘴,兩人無聲地并肩走着。

經過一道沒有拉下卷簾的窗戶時,顧尋突然停下腳步。

下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大片大片地灑進來,照得窗邊綠植油亮亮的。

他慢悠悠地走過去,站在光束裏,眯眼看著天邊幾縷奇形怪狀的雲。

金燦燦的陽光在他臉上晃悠,讓男人的輪廓也變得溫柔。

幾秒後,他突然拿出手機對着天邊拍了一張照。

19樓,手游事業部,一個無人的角落。

【印雪】: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

【印雪】:建議發豆瓣社死小組

【印雪】:我他媽要笑死了

岳千靈一出電梯就在宿舍群裏瘋狂吐槽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卻只得到了嘲笑,并沒有得到任何安慰。

【糯米小麻花】:我一回想到剛剛的情形還會有頭皮發麻腳趾蜷縮的尴尬感,你還笑得出來,是想吃拳頭了嗎?

【印雪】:你要轉換一下角度看事情。

【印雪】:你看,他才來第二天,你們都遇到兩次了,你要是沒辭職,豈不是每天都能見面?

【印雪】:說不定還能一起聚餐啊聯誼什麽的。

【印雪】:話說你今天為什麽又去公司了?

為什麽去公司?

不就是為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顧尋嗎?!

岳千靈突然覺得印雪說的話像一榔頭敲在她頭頂。

敲得她有些暈乎乎,思緒卻又更清晰。

是啊。

只要回來工作,她說不定每天上下班都和顧尋坐同一趟地鐵,還能有各種說話的理由,她豈不是有很多發揮的地步,還怕顧尋記不住她名字?

跟顧尋比起來,公司那些大大小小的缺點又算得了什麽?

這簡直就是月老用手铐把他倆铐在一起,她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那就叫狗咬丘比特,不識紅娘心。

思及此,岳千靈腦子裏哪兒還有什麽手套不手套的,掉頭就去按了電梯。

但當電梯門在她面前打開時,她硬是沒邁動腿。

站在門口,她耷拉着腦袋,回想起自己當初八匹馬都拉不在的離職氣勢。

她擡手摸着自己的臉頰,感覺好疼。

短短幾秒,岳千靈心裏天人交戰得極其激烈。

直到門要自動關上了,岳千靈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以一股“豁出去”的架勢大步跨了進去。

又回到這個封閉的小空間,岳千靈緊張又忐忑地盯着樓梯數的變化,心裏盤算着要怎麽和公司的HR提出她想重新回想工作這個無理要求。

心神高度集中,以至于突然連續的手機震動都把她吓了一跳。

她忙不疊掏出手機。

【校草】:[圖片]

【校草】:你看這雲

【校草】:像不像我昨天搶走的那把M24

岳千靈:“……”

這傻逼到現在還在炫耀呢。

她那股緊張勁兒瞬間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瞬間癟了,冷着臉,啪啪打字。

【糯米小麻花】:像我今晚要用來打爆你狗頭的AWM

發出這一句,電梯也到了22樓。

這裏是公司的行政大部門,人事處便在最外面的辦公區。

岳千靈沒好意思大搖大擺走進去,只探了個腦袋進去掃視一圈。

行政的人沒有一線的工作人員那麽忙,這會兒大多都在午休,而和她比較熟的陳茵正在玩手機。

一切都很合岳千靈的心意。

她眼角帶着笑意,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陳茵的肩膀。

在陳茵驚詫的眼神中,岳千靈小聲說:“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聊。”

陳茵雖然不明所以,但也拿着手機跟着她去了外面走廊。

“什麽事啊?你忘了拿什麽東西?”

“沒有沒有。”兩人站在走廊落地窗前,大片陽光灑下,給岳千靈增添了一些勇氣。

她沉了沉氣,一股腦說道:“我後悔了我想回來工作您看我還有機會嗎?”

陳茵沒有立刻回話。

她抱着雙臂打量岳千靈,嘴角挂着毫不意外的淺笑,眼裏卻又浮着一絲驚詫。

“怎麽,這麽快就想通了?”

岳千靈忙不疊點頭:“是我不識好歹,不明白公司有多好,我這不是回去睡了一覺就想明白了。”

像岳千靈這種情況,陳茵毫不意外。

本來嘛,在游戲行業哪家不是把人當機器用,大家都一樣累,誰還管夢想,能多拿點工資就是最實在的。

應屆畢業生心智不堅定,最容易動搖,能這麽快想通也不算太理想化。

所以她也不打算追問,只是皺了皺眉頭說:“你這種情況咱們公司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只是沒有像你一樣這麽快反悔的,我得先跟總監還有老板說一聲,看看她們是什麽想法。”

說着,她伸手拍了拍岳千靈的肩膀,“不過按照規定,離職三個月內重新入職是不能回到原來的部門的,這個你能接受吧?”

不曾想岳千靈雙眼卻放光:“那我能去第九事業部嗎?”

陳茵面無表情地掉頭就走:“我去忙了,沒事常聯系,有事別聯系。”

“姐姐姐姐!”岳千靈趕緊拉住她,“我跟你開玩笑的。”

其實岳千靈本來也沒奢望能進第九事業部。

而不用回到原來的部門,這不更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嗎?

“我知道你想去第九事業部,咱們公司但凡有點追求的,誰不想去?”陳茵轉過身,偏着脖子看了看走廊盡頭走過的幾個男人,“不過有些事情你得明白,在他們內部是有鄙視鏈存在的,就算老板願意把你調過去,他們也不會接受你。”

岳千靈問:“什麽鄙視鏈?”

陳茵皺着臉,有些憐愛地看著岳千靈:“他們那些3A游戲極度愛好者,你知道的,都瞧不起手游,認為不管是玩家還是開發,都沒有任何技術含量。”

岳千靈頓時覺得心涼了半截,卻還是不死心地問:“那他們平時都不玩手游的?”

“據我所知,他們都不玩,覺得影響審美。”陳茵想到了什麽好笑的說法,抿着嘴笑道,“他們覺得搞手游的就是貼膜的。”

岳千靈:“……”

他們覺得搞手游的就是貼膜的。

貼膜的……

貼膜……

雖然這個說法岳千靈在以前看電競比賽的時候就聽過。

但親耳聽到陳茵這麽直接說出第九事業部對她這種崗位的看法,或者說,是顧尋對她的看法……

原來顧尋看到她的時候,仿佛在看天橋下兢兢業業貼膜的小哥。

窒息。

岳千靈從來沒這麽窒息過。

“先不說了,馬上要開會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有信兒了我給你打電話。”

陳茵丢下這句話便走了。

而岳千靈還懵逼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朝電梯間走去。

冬天的夜幕總是來得很早。

開發部的人向來沒有準時下班這個概念,晚上□□點,辦公區還坐滿了人。

易鴻起身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衆人,又坐回去,在群裏叫着去吃飯。

這樣一來,大家默認算是下班了,陸陸續續有人開始收拾東西。

顧尋屏幕上的編譯器正在跑程序,等四周人都起身了,他才利落地關上電腦,拿起桌上的手機,和衆人一同出門。

電梯裏,易鴻拿着手機說:“今天不用排隊,咱們直接過去。”

顧尋聞言,也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消息列表上,他和小麻花的對話還停留在“像我今晚要打爆你狗頭的AWM”。

像我今晚要打爆你狗頭的AWM。

我今晚要打爆你狗頭。

我今晚。

他按滅屏幕,把手機放回包裏,回頭對易鴻道:“我不去吃飯了。”

易鴻猛地回頭:“為什麽?”

電梯門開,顧尋大步邁了出去,只丢下一句:“有人約我今晚打游戲。”

岳千靈現在一聽到“打游戲”三個字就會聯想到天橋底下貼膜的。

所以回到宿舍後,她不像往常那樣上各個游戲打個卡,而是專專心心地做畢設。

直到九點半,一通微信語音撥了過來。

岳千靈今天心情本就很差,接起來的時候語氣便不太好:“幹嘛?!”

“怎麽不回消息?”

一聽到這個聲音,岳千靈滿腔的抑郁莫名就消散了一大半。

她的語氣軟了下來:“沒看手機。”

“哦,上號。”

岳千靈撐着下巴,畫筆在數位板上胡亂畫着:“不來了。”

“怎麽?”

岳千靈:“我不想每天像個貼膜的。”

“……”對面頓了片刻,“你發什麽瘋?”

“你不覺得玩手游很像……”岳千靈頓了頓,丢下畫筆,伸手去拿耳機,“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貼膜就貼膜吧,上號。”

“嗯?看在我的面子上?”

“是啊。”岳千靈想到了什麽,微微出神,把耳機攥在手裏輕微地摩擦,不知不覺地喃喃細語,“我有沒有說過你的聲音很像我喜歡的人。”

這一次,對面突然靜默。

好幾秒後,他的語氣不複剛才那般趾高氣昂,變得低啞,且有些沉悶。

“你,有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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