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第十八章 交易

作者: 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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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區金屬加工區的一間廠房內,金山、關宏峰和林嘉茵正圍坐在一起。

林嘉茵冷冷看著關宏峰:「咱們醜話說在前面,百分之五也好,百分之五十也罷,你們倆之間的約定,別影響到屬於我的那份。」

金山很大度地一擺手:「這你放心,我的意思是說,你覺得關隊長的擔心有道理麼?」

林嘉茵想了想:「單從事情上來講,他們對這批武器的需求很可能比我們要賣掉這批武器的需求更迫切,交易會繼續進行下去。更何況,辛怡丟了兩百多萬定金,回去向組織也交代不了。所以即便是從她個人立場出發,也會努力促成這件事兒。」

關宏峰在一旁提醒道:「話是不錯,可你要搞清楚,她向組織交代定金被劫走這件事的時候,會歸咎於誰?這個『組織』不是什麼一般的幫派團夥,他們的思維方式往往很極端。」

林嘉茵思考著關宏峰的話,道:「這部分我拿不准。不過你提的方案倒也沒有壞處。即便是為了繼續交易,爭取主動,也對咱們更有利。何況長豐支隊應該已經發現紀傑的屍體,孟仲謀和那兩個替死鬼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兒,其他人還好說,孟仲謀畢竟是有江湖地位的大佬,他的死訊一旦傳開,不光警方,在道上也會引起很大震動。這對我們都會造成壓力。越早完成交易,大家就能越早離開這些是非——哪怕只是為了暫避風頭。」

金山從嘴裡拿下雪茄,嘬著牙花子想了想:「那好,就按關隊長說的辦。」

關宏峰輕蔑地笑了笑,看著他:「那咱們說好的……」

金山笑道:「百分之五,你放心,既然我金某人打算別開天地,今後還少不了要和關隊長通力合作。那麼關隊長打算如何找到辛怡這夥人?」

關宏峰沉聲道:「首先,我需要錢。」

金山有些不悅地一皺眉:「錢?」

關宏峰肯定地道:「對,那筆定金。」

幾分鐘後,兩名小弟拿來了一個旅行袋,把從辛怡那裡取得的定金全都倒在了一張桌子上,一捆捆的鈔票頓時堆成一座小山。金山在一旁抱著肩膀,斜眼睨著他們,摸不透關宏峰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林嘉茵則拿起幾捆錢看了看,對關宏峰說:「不是連號新鈔票,去銀行那邊也沒法查。」

關宏峰搖搖頭,說:「即便是連號鈔票,要查也得到人民銀行總行去查。動靜太大了。」他一邊說,一邊翻揀著鈔票,並把其中幾捆挑了出來。林嘉茵看著關宏峰選出的鈔票,似乎恍然大悟,和關宏峰一同挑選。

過了一會兒,金山實在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問道:「你們這是……?」

林嘉茵拿起一捆鈔票,對金山說:「但凡鈔票打捆的封條上蓋有名章的,應該都是從銀行提取的現金。而名章上的名字,一定是銀行經手櫃員的名字。通過查詢這些名字,就有可能找到這筆錢是從哪幾家銀行的哪家支行或分理處提取的,進而查到資金的來源帳戶。

金山聽完,愣了半晌才琢磨明白,繼續問道:「那……怎麼查?」

關宏峰一抬眼,對金山說:「辛怡這夥人的巨額資金大多是通過一個複雜的洗錢過程進入某些有境外投資或合資背景的企業帳戶,存在個人名下的可能性極低。而通過這些企業資金往來記錄,以及帳目明細當中體現出的一些特點,我們就能掌握更確鑿的資訊來證實這家企業的背景。我們也許無從尋找辛怡的下落,但如果將這些帳戶凍結——自然會有人與我們聯繫。」

與此同時,平安銀行某支行內,周舒桐站在一名銀行櫃員的身後,一手拿著手機,同時盯著銀行櫃員面前的電腦顯示器說:「周隊,那個叫王鑫的櫃員今天休息,不過櫃檯主管幫我們調到了他近一周的工作記錄。其中有兩筆是提前一天預約的大額提款,第一筆是個人,名字叫……啊?第二筆是……安迪信投資諮詢股份有限公司……好的。」

她把電話夾在肩膀上,對櫃檯的銀行主管說:「調一下這個安迪信公司所有的存取款和轉帳記錄。」

電腦螢幕上,企業資金的明細閃過,顯示的支票用途有技術諮詢費、居間傭金等服務性專案,數額從一百萬到三四百萬不等,但都不牽扯任何實物性交易。

周舒桐早有準備,向工作人員出示公安機關的一份查封申請,在經辦人員聯繫方式一欄裡,赫然寫著關宏峰的名字和手機號碼。

長豐刑偵支隊。

周巡從周舒桐手上接過查封清單,掃了一遍。周舒桐正在做彙報:「四家銀行的帳戶全部做了查封……周隊,這是哪個案子啊?」

周巡壓根沒搭理她的詢問,頭也不抬地擺擺手,說:「這件事不要聲張,有需要我會再叫你。」

正說著,小汪忽然推門而入,一進門就對周巡說:「周隊,市局來了很多人,他們……」

話還沒說完,市局的孫警官和兩名刑警就跟了進來。不顧小汪的阻攔,一行人直接走到了周巡的辦公桌對面。孫警官手裡亮出一張協查通告函:「周隊長,我們代表市局項目組來這裡開展工作,這是對關宏峰的協查通告,現在需要你協助我們查封關宏峰的辦公場所以及他所有的辦公以及私人物品。」

周巡眼皮一抬,伸手接過協查通告,仔細地讀著。孫警官明顯感覺到周巡不合作的態度,挑釁式地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周巡一抬眼:「問題嘛……第一,關宏峰之前一直是以顧問身份參與工作,所以他在這裡既沒有辦公室,也沒有什麼私人物品,除非你要把他昨天吃剩下的半桶速食麵也算上。」

他停頓了一會兒,語氣更加嚴厲:「第二,事實上,他的顧問身份都已經被解除了,所以我不知道還能為你們提供什麼配合。第三,我會親自給老施打電話問一問,就算是要翻臉,也應該先發個內部協查通告,畢竟關宏峰在協助專案工作,只是暫時失去了聯繫。怎麼就能直接把他定性為壞人了呢?」

孫警官說:「既然是專案行動人員,就應該服從命令,保持和專案指揮中心的聯繫。像你和關宏峰這樣專行擅斷,甚至搞體外迴圈,完全是無組織無紀律性,甚至會導致整個專案行動的失敗!」

周巡聽到這裡也怒了,拍案而起,指著對方的鼻子說:「你們的專案行動早就失敗了!是我和老關在拼了命地挽回!現在你們覺得不爽,就想把屎盆子往我們身上扣?」

說著,他把協查通告函揉成一團,扔了出去:「告訴施廣陵,我周巡是長豐支隊的一把手,關宏峰的行動始終在我們的控制範圍內。這協查通告我不收,你們的工作我也沒什麼可配合的!老關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你們這幫廢物善後,協查他?有本事叫施廣陵先拿下我!滾!」

孫警官被周巡的氣勢駭住,指著周巡卻說不出話來,雙方僵持了半晌之後,只聽旁邊周舒桐怯生生地問:「那個……關老師參與了什麼行動啊?」

大家的目光都轉向周舒桐,孫警官看著這個不知所謂的年輕女警,有些莫名其妙,而周巡意識到周舒桐還沒離開,頗感為難地皺起了眉頭。

此刻,關宏峰、金山和林嘉茵三人圍坐在堆滿了鈔票的桌子旁,金山噴雲吐霧地抽著雪茄,關宏峰則斜眼瞟著林嘉茵,而林嘉茵只是直直盯著桌子上的這堆鈔票。

正在這時,桌子上關宏峰的手機震動起來,三人不約而同向前探了下-身-子。

關宏峰拿起手機看了看,接通電話,打開了免提。

電話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喂您好,請問是關警官麼?」

關宏峰:「我是,你哪位?」

男人道:「我姓滿,是安迪信公司的經理,請問咱們長豐分局為什麼凍結了……」金山和林嘉茵對視了一下。

關宏峰打斷他說:「滿經理是吧?你聽清楚,我只說一遍。第一,要另外幾家公司不用再給我打電話了,因為我要跟你們說的話都是一樣的;第二,告訴辛怡,打這個電話和我聯繫。」

滿經理停頓了片刻:「我不明白您說的這個辛怡是什麼人……」

關宏峰再一次打斷他,說:「讓她跟我聯繫,否則你們損失的絕不止是兩百七十萬。」

他說完掛斷電話,金山有些迷糊地來回打量著他和林嘉茵,咋舌:「這樣就成了?」

關宏峰低聲道:「雖說還會等些時候,但我建議從現在就開始做準備工作。」

金山傻眼:「準備什麼?」

林嘉茵接道:「人,還有槍。」

關宏宇正走下一輛計程車。

崔虎黑進高速出口監控看過,那個時段前後,恰好有兩輛雲南牌照的賓士進入這個路段,這兩輛車登記的車主,一個是孟仲謀的前妻聞靜,另一個是他的女兒孟瀟。兩部車都是進入了這個路段後,就沒有再另一頭的監控中再出現過。

他在電話那頭說:「這兩,兩部車肯定是孟仲謀的,肯,肯定停在了中間的某個地方,找到這老頭,大概離金山他們也就不遠了。」

關巨集宇掛了電話,順著車轍印走到山谷旁,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很快發現了泥土地面上的血跡,血跡已經乾涸——他拉下口罩放到鼻子旁邊聞了聞,剛要起身,手機震動起來,他邊接通電話邊繼續往山谷深處走。

電話裡傳來高亞楠的聲音:「是我。」

關宏宇有些無奈:「怎麼沒休息啊?而且咱們打電話得小心,萬一……」

高亞楠笑道:「放心,這個號碼是安全的。剛才周巡聯繫我,說和你哥聯繫上了。從通話的內容上判斷,他已經成功打入孟仲謀集團的內部,並且正通過一些手段來儘快促成孟仲謀和辛怡的交易。只是現在還無從得知他們所在的位置。你在哪兒?」

關宏宇邊四下張望,邊說道:「我還在找金山他們。不過金山沒找到,倒是發現了孟仲謀進入津港的行蹤。」正說著,山谷下麵停著的兩輛賓士車躍入眼簾,他暗自一驚,忙伏身在灌木叢中,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兩輛車。

高亞楠問:「孟仲謀終於還是親自來了?」

關宏宇移動到離兩輛車比較近的一叢灌木後,一邊觀察著車輛情況,一邊低聲對電話說:「想來應該是很重視這次交易,親臨指導工作……你先等一下。」他把手機收進兜裡,起身走到車旁,發現孟仲謀陳屍在一輛賓士車中,而另外一輛車中,是他兩名手下的屍體。

關宏宇注視著這幾句屍體,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不妙啊……」

愣了一會兒之後,他舉起手機,說:「你可以編個藉口,想辦法轉告周巡,孟仲謀不會再參與這次交易了。」

在一輛商務艙轎車裡,金山的一名手下解開了蒙在關宏峰眼睛上的黑布,關宏峰眯著眼適應了一下光線,抬眼看到副駕駛席上的金山。

金山對他抱歉地笑了笑:「關隊長,兄弟我對你多少還是有所保留的,畢竟交往不深嘛!出來之前不想讓你知道家在哪兒,關隊長也請體諒。」

關宏峰沒理會他,從車窗看著馬路對面的世紀廣場。

林嘉茵在一旁說:「剛才辛怡在電話裡和咱們約好的應該就是這裡,她要求一對一會面,還有不到十五分鐘。」

金山聞言,似乎也很困擾,關宏峰一擺手,說:「幾個人見面不是問題。要不要見面還兩說呢!」

金山和林嘉茵兩人都是一愣,異口同聲問:「什麼?」

關宏峰看著人來人往的世紀廣場,沉聲道:「這個地點臨近古文博物館和長寧街主路,而且到處都是人,想來恐怕現在是竹竿打狼兩頭怕。咱們擔心他們報復,他們也擔心咱們真的黑吃黑,所以才特意挑了這麼一個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場所。只在這裡跟她見面,是聊不出個所以然的。就算談出了結果,估計也沒什麼用。」

金山聽完一皺眉,說:「那咱們還來這兒幹嗎?」

關宏峰笑了笑:「我們要在廣場的周圍進行……按我們的行話講,就是布控。然後我會找個辦法驚走他們,那樣就可以跟蹤到他們的落腳點——應該是某個安全屋。然後再拍門找她。」

金山也笑了:「聽著是不錯,但我不明白這麼幹有什麼意義?」

關宏峰道:「跟這夥危險人物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要把主動權把握在自己手上,或至少讓他們認為我們把握著主動權,否則就算交易還能繼續,我們都會處處受制於人——現在,讓你的人開兩輛車在廣場東西兩側出口來回兜,這裡毗鄰長寧街主路,不好停車,更何況停車的話也容易被他們發現。」

金山琢磨了一會兒,一拍大腿:「行。那還需要做什麼?」

關宏峰揮了揮手。「幹這個,你的人都不專業。」他抬手一指林嘉茵,「有她就夠了。」

長豐刑偵支隊,周巡一路順著樓梯向樓下飛奔,在一樓見到了周舒桐和趙茜。周巡伸手一指趙茜,說:「剛接到匿名報警電話,說在青山馬家溝發現了三具屍體,馬上去找小汪報導。」?

趙茜和周舒桐聽了都是一臉疑惑,趙茜追了上去:「可周隊,那不是咱們轄區啊……」

周巡擺了一下手:「青山支隊的人已經過去了,案子歸他們,你們不用插手。我跟那邊打過招呼,你們去配合他們做一下現場勘驗,回來向我彙報。」

周舒桐還待說什麼,周巡已經直接跑出了樓,來到院子裡上了車,打開手機,只見手機上有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上面只有五個字:「世紀廣場。」

他迅速刪掉簡訊,開車出了院。

支隊北側的路旁,一輛黑色轎車裡,葉方舟看著周巡駕車駛離支隊,立刻跟了過去。又過了一會兒,一輛依維柯警車緩緩地從支隊駛了出來,車裡,劉長永正對著步話機說:「我們會離遠一點,他上鉤了。」

林嘉茵沉默著跟在關宏峰後面下了車,兩人穿梭在廣場北側的人流中。邊走,關宏峰邊低聲對她說:「我在這邊監視,你去東南角……就是對角線的位置,應該能把廣場所有的情況都觀察到。一旦發現辛怡……」

林嘉茵點點頭:「我知道,打個電話報警,說這裡有人打架。」

關宏峰贊許地看了她一眼,一伸手:「總得把手機還給我吧?」

林嘉茵盯著他,笑了笑:「不用了吧,電話我會打。」

關宏峰看著她,長長地歎了口氣:「你到底……算了,趕緊就位吧。」

兩個人很快分開。關宏峰緩緩在人潮中踱步,邊走邊觀察著周圍來這裡參觀遊覽的人。走著走著,他注意到一對正在拿手機自拍的情侶。這對情侶頭靠著頭,以世紀廣場地標為背景正在拍照,男的努力舉著手機,盡可能地對焦距。

關宏峰走到他倆身旁,很隨意地提醒道:「這個位置有點逆光,可別拍出陰陽臉。」

那個女孩眨了眨眼,看了眼男朋友,把手機遞了過來:「對哦,那能不能麻煩您幫我們照一下?」

關宏峰故意猶豫了一下,勉為其難接過手機,指揮這對情侶說:「你們往右站一點。」然後,他刻意退後兩步,還蹲在地上,趁機用手裡的手機,發了一條簡訊。

發送出簡訊之後,他迅速拍了幾張照片,起身把手機遞還給這對情侶。他剛站起來,一回頭,只見廣場的東南角,林嘉茵正冷冷盯著他。

關宏峰似笑非笑地瞄了她一眼,隨即,他看到了正在匆匆走向廣場雕塑的辛怡。

關宏峰立刻開始觀察廣場周圍,試圖從人流中分辨出辛怡的同黨,而斜對面的林嘉茵,已經在拿起手機打電話了。

他皺了皺眉,沒說什麼,急匆匆地走了過去,和林嘉茵先後上了金山的車,金山扭頭看著他們,低聲問:「看到了,是那輛銀色的豐田嗎?」

林嘉茵道:「對。」

關宏峰扭頭提醒她:「你最好趕緊教他們如何輪班跟蹤,省得被發現。這要是露了馬腳,事兒就大了。」

金山趕緊給手下打電話,抬起頭,朝後面指了指:「這輛車也是他們的人?

關宏峰看著不遠處的一輛別克商務艙說:「從剛才辛怡出現在廣場開始,這輛車就一直停在西出口。」

林嘉茵也看向那輛別克商務艙。

關宏峰低聲補充:「那裡是機關大院的禁停區。」

周巡從禁停區將車開了出來,快速跟上前面的車,一邊對著手機念叨。「我剛才覺得還覺得自己像個三明治,現在覺得這哪裡是三明治啊,分明是千層餅!」他停頓了一下,繪聲繪色地描述,「我前面大概有兩三輛車都是金山的人,他們跟蹤的是一輛豐田的越野車,可能是這批軍火的買家。然後我後面跟著葉方舟,葉方舟後面是咱們的劉副隊長——怎麼樣?餡料豐富吧?」

高亞楠也被逗樂了:「你現在什麼位置?」

周巡道:「長寧街自東向西,剛開過長寧中學,這裡紅綠燈多,我試試能不能看清買家車輛的號牌,有結果發給你。」說完,周巡掛上電話,加速開了上去。

高亞楠手機放在桌子上,開著免提,她掛上電話,崔虎和關巨集宇正在電腦桌前,關巨集宇站著,崔虎坐著操作電腦,已經調出了長寧街沿線的交通監控畫面。

這時,關巨集宇指著監控畫面說:「應該就是這輛車吧?」

高亞楠掃了眼監控畫面說:「有可能——不過我們還是要等周巡把車牌號發過來。否則就顯得咱們這邊太神通廣大了。」

劉音很有技術性地端著幾個咖啡杯,來到寫字臺旁,把咖啡遞給關宏宇和崔虎,又把另外一杯飲料遞給高亞楠,笑著道:「咖啡你就別想了,你現在飲食需要盡可能健康。」

這時,高亞楠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打開手機,看了眼簡訊,然後把手機遞給關巨集宇,關巨集宇掃了一眼,嘴裡念叨著:「嗯,沒錯,就是這輛。」

崔虎也沒閑著,端著咖啡喝了一口,開始熟練地操作電腦,很快查詢到了這兩輛車的資訊。

「那輛越野車是在安迪信公司名下的公務用車,倒也正常,不過後面這,這輛,是輛套牌車。」

關宏宇一皺眉:「套牌?套的什麼車?」

崔虎敲了兩下鍵盤,說:「這輛。」

只見螢幕上顯示出一輛一模一樣的別克商務艙。

他又敲了兩下鍵盤說:「還有這輛。」螢幕上又是一輛別克商務車。他手上「啪–啪啪」沒停,又是接連兩輛一模一樣的車顯示在螢幕上。

關宏宇和高亞楠都愣了,劉音在一旁笑了:「會不會是資訊重複登記了?都是一輛車吧?」

崔虎搖搖頭,指著顯示器上車輛資料的排序清單:「不是,車輛的發動機號可都不一樣。」

關宏宇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記:「支隊不聘你去技術隊,真是一大損失。」

周巡拿著手機,嗓門抬高,問道:「你說什麼?套牌?」

高亞楠肯定地道:「我找交管局的同學查了一下,那輛別克商務艙是重複掛套牌使用的社會租賃車輛。同樣的牌照,目前至少有五輛車在使用,都是同一個車型。」

周巡聽完一驚,立刻反應過來:「我說老關之前為什麼讓我們去查封那些銀行帳號,這個資金背景……我早該想到,這批軍火的買家看來已經被國安局盯上了。」

高亞楠低聲問:「那現在怎麼辦?」

周巡看了看前面幾輛車,熟練地打著方向盤:「國安局要是也盯上了他們,大概找到買家的落腳點之後,就會下手實施抓捕了吧。老關肯定是提前發現了這點,所以才指揮金山他們跟在這兩輛車後面——他是指望咱們能有辦法來應付這個局面呢。」

高亞楠問道:「葉方舟為什麼會跟著你?」

周巡邊開車邊答道:「只是猜測的話,既然我們已經知道這批槍支很有可能出自安騰監守自盜的那批失槍,那麼葉方舟肯定也知道。甚至有可能就是葉方舟賣給金山他們的。而他之所以現在尾隨我,相當於是在變相地跟進金山這次在津港的交易,以便掌握情況。」

高亞楠有點不大明白:「他掌握這些情況有什麼用?」

周巡琢磨了會兒,道:「這部分我也沒太想明白,只是有個模糊的感覺,孟仲謀似乎對金山這次來津港交易並不知情,而事實上,這次交易過程中的麻煩接二連三。林嘉茵也好,老關也罷,再加上那個死了的線人紀傑……買賣現在還沒做成,人反倒死了一大堆。孟仲謀來津港很可能是找金山興師問罪的,不想反倒被金山趁機篡了位。那麼又是誰把金山的所作所為通知給孟仲謀的呢?葉方舟嗎?」

「現在情況倒是比較明朗了,不過我很好奇……」高亞楠想了想,「你打算怎麼在不驚動金山和買家、不暴露關隊的身份、不讓林嘉茵起疑、不會嚇跑葉方舟以及對劉長永繼續保密專案行動的情況下攔下國安局呢?」

周巡被問懵了,放下手機,滿臉愁容地撓著頭。

青山區,刑偵支隊的刑警們正在現場拉警戒線、做勘驗以及搬運屍體。趙茜圍著現場在做記錄。小汪正和青山刑偵支隊的現場負責刑警交談,周舒桐則顯得有些無所事事,圍著現場周圍溜達。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接通電話:「喂,是我,怎麼了?我正在……什麼?可為什麼……那我怎麼跟他說?」又聽了一會兒之後,她掛上電話,一臉的為難。

她調整了一會兒情緒,深呼吸了一下,邊往現場外走,邊撥通電話。

葉方舟手機響了,他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號碼,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接通電話:「哎,舒桐?」

周舒桐小聲道:「方舟,你現在方便嗎?

葉方舟遲疑了片刻:「呃……沒事兒,你說。」

周舒桐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我這邊出了點事兒,你能不能來接我一趟?」

葉方舟一皺眉:「出什麼事兒了?」

周舒桐略顯焦急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和我趙茜有關,就是趙茜,我和你提過的。」

葉方舟看了看前方周巡的車,說:「行,你現在在哪?」

周舒桐很快地道:「港成高速入口收費站。」

葉方舟咬了咬牙:「好,我這就過去。」他掛斷電話一打方向盤,離開了跟蹤的車隊。

周巡在反光鏡裡看到他的車駛向別的方向,對著步話機說:「老劉,不用跟著他了。直接去港成高速入口收費站。」

辛怡的車停在了沙雁酒店外的一片平房院落附近,她和另外兩名手下下車朝四周觀望了一下,確認安全後,走進了其中一間平房。在相距近百米的路口處,金山一行三輛車正停靠在路邊。

金山看著前方五十米處停著的那輛豐田越野車,扭頭對關宏峰和林嘉茵說:「就是這兒?」正說話間,周巡的車從旁邊駛過,在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他拉開車門下了車,一邊看著手機一邊溜達著,四下張望著,似乎在等人,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金山的車。

金山沒留意他,剛要下車,關宏峰伸手作勢一攔:「等等。那是周巡。」

金山一愣:「誰?」

林嘉茵探著身-子,透過前車窗也看到了周巡,解釋道:「長豐支隊現任支隊長。」

金山一驚,問道:他怎麼會在這兒?

關宏峰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他在這兒,難保周圍不會有更多的員警,也許辛怡他們早就被盯上了。」

金山有些無措,看著路邊溜溜達達的周巡:「那……」

關宏峰說:「反正我們已經知道辛怡他們安全屋的位置了,先離開這兒,等到證實可以繼續安全交易下去的時候再行動不遲。」金山聽完,扭頭看林嘉茵,林嘉茵也沖他點點頭。

金山靠回到駕駛席,懊惱地長歎了口氣,沖林嘉茵遞了個眼色,林嘉茵給關宏峰戴上了頭套。

車子駛離了路邊。

刑偵支隊的院子裡,周巡下了車,看到施廣陵從一輛警車上走了下來,兩人對視一眼,一同走向院裡停著的兩輛別克車。其中一輛車的車門打開了,走下了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三人寒暄握手後,那名中年男子道:「我是行動負責人仇曉強。看來大家的目標都是一致的,只是沒想到差點大水沖了龍王廟。」

周巡的表情嚴肅了一些:「老施,你也別端著。現在好不容易有眉目了,只要大家精誠合作,鐵定能把他們包個圓!」

仇曉強笑了笑,說:「周隊是直性子人,我喜歡。其實咱們各司其職,但都是為了抓這幫混蛋。辛怡他們那夥人我們盯了很久。我們之所以一直沒有下手抓人,也是得知辛怡這次來津港是為了購買一批軍火,我們想等她完成交易的時候再多端掉一批槍支,就算錦上添花了。想不到這批槍原來是咱們市局項目組一直盯著的。也好,我們拿買家,你們拿賣家,大家通力合作,行動起來也更有把握。」

施廣陵聽完之後點點頭,表情也放鬆了一些,說:「感謝咱們國安同志們的理解和支持,既然話說到這個份子上了,我也沒什麼意見,現在在賣家內部潛伏著一名我們的同志,由於之前發生了一系列狀況,導致這筆交易遲遲沒有進行。我們的臥底正在盡可能促成這次交易。到時候就能把他們一網打盡。」

周巡沖他一斜眼,說:「那老關那個協查通告……」

施廣陵笑了笑:「你可真會挑時候揭短啊。協查通告會撤掉的,但你,可得給關宏峰提供擔保,他要出了問題,你就可以下去派出所了。」

「沒問題!」周巡哈哈大笑,繼而又皺起了眉,「現下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仇曉強和施廣陵都看著他。

周巡摸了摸鼻子道:「剛才那一路上前前後後的混亂狀況,導致我們又失去金山的蹤跡了,不過好在辛怡他們現在處於咱們的監視之下,另一方面,老關在金山他們內部明顯還沒有獲得完全的信任,所以對外傳達消息很困難。世紀廣場這個位址都是他用一名遊客的手機給我發的簡訊。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肯定還能繼續找到應對的辦法。」

施廣陵問:「你們支隊都有誰知道這次行動?」

周巡想了想,說:「只有我和老關。」

施廣陵立刻道:「我讓小孫帶專案組和你們共同行動,特警防暴隊隨時可以調遣。」

此刻的青山金屬加工廠內,金山等人滿面嚴肅地圍在桌旁,桌子上擺著關宏峰的手機,正開著免提,裡頭傳來辛怡的聲音:「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關宏峰看了眼金山和林嘉茵,主動答道:「說得直白一些吧,我們很懷疑你們繼續交易的誠意。不過沒關係,就像之前承諾過的,如果你們還想買這批貨,就按我們定的方法來。如果不,我會親自把定金給你送回沙雁去。」他最後一句話透露出對他們落腳點的掌握,讓辛怡明顯沉默了一會兒。

過了好一會,她才冷笑道:「官匪勾結,層次確實有所提高啊!關隊長,你說的話能代表金山麼?」

金山在一旁開口道:「這個你放心,關隊長的話就是我的意思。關於交易部分,盡可以聽他的安排。」

辛怡道:「除了定金之外,剩下的錢我們不可能用現金付。」

林嘉茵插口道:「我們會給你指定一個境外帳戶,交易的時候你只要在網上完成電子轉帳就可以了。」

辛怡那邊似乎和人低聲商量了幾句什麼,然後問:「時間和地點呢?」

金山道:「一小時之後,在西環白市口橋下,我會派人去接你。你們最多來三個人。你,加上兩個會開貨車的。貨已經裝好了,車算是我送你們的。你們可以帶槍,雖然我認為這沒什麼意義,不過隨你們便吧!」

辛怡那邊似乎笑了笑:「確實,就算我們三個人都帶槍,也打不過你那邊的幾百支槍。」

關宏峰冷冷說了一句:「你放心,要沒打算誠心交易,你早沒機會跟我們講電話了。」

電話掛斷,林嘉茵似乎長出了一口氣,金山叼著雪茄,沖關宏峰拍著巴掌:「關隊長這招確實厲害。事兒一下就順多了。不過……那個長豐的刑偵隊長到底是什麼情況?」

林嘉茵偷眼瞄著關巨集峰,關巨集峰很放鬆地一拍手:「這個簡單。」

他從桌上拿起手機,摁了幾下,打開免提往桌上一扔:「直接問他不就得了?」

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周巡的聲音傳來:「喂?」

關宏峰笑著道:「是我!怎麼,還置氣呢?」

周巡毫無停頓地接話道:「就沒你丫這樣的,全隊上下的人都在,讓我怎麼下得來台啊?」

關宏峰無所謂地道:「大家各有各的原則而已,對我而言,我弟的事兒就是原則問題。再說了,我走也走了,你還不肯放過我?」

周巡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沒聽懂:「說什麼呢?」

關宏峰也沒好氣:「得了吧!別裝孫子,我今天都看見你了。我去趟八角那邊的電器城買東西,還得勞你親自跟蹤我?」

「你有病!」周巡莫名其妙,「誰跟蹤你了?」

關宏峰道:「就在沙雁旁邊,我都看見你了!」

周巡似乎了然:「嗨,是我一大學同學要考拍賣師,正在沙雁培訓呢!我跟他也好多年沒見了,約了一塊吃個飯,誰知道你也在那兒啊!哎對啊,你跑那麼偏的電器城去買什麼啊?」

關宏峰撓了撓頭,看了眼林嘉茵和金山,金山似乎放心下來,點了點頭。

關宏峰隨口答道:「呃……就是想再買個電水壺,原來那個是電鍍的,特別愛髒,就在離那兒不遠的地兒買的。我就想去直接換個拋光面兒的。」

周巡在那頭「哼」了一聲:「真有閒心。怎麼?買著了沒有?」

「怎麼著你還報銷呢?」關宏峰笑駡,「用不著你瞎操心。」他說完率先掛斷了電話,沖金山一攤手。

金山長吐了一口煙,說:「衙門有人就是好辦事兒啊。嘉茵,辛怡那邊要是還被國安的人盯著怎麼辦?」

林嘉茵笑了笑:「這個你放心,別忘了我當初是幹什麼的。擺脫他們易如反掌。」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起身說:「差不多了,我帶人準備過去接他們。」

她轉身出去了,金山向後一靠,大喇喇地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沖關宏峰一擠眼:「單打獨鬥永遠比不了團隊合作啊!說真的,我跟著三哥做了這麼些年買賣,從沒像今天這麼得心應手過。」

關宏峰沖他樂了一下,說:「嘉茵去接人,那貨怎麼安排?」

金山一咧嘴:「放心吧,貨已經在這兒了。」

周巡一邊把槍別到腰上,一邊走到支隊院兒門外,警覺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確認沒有任何可疑的車輛或人在周圍,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越野車,車裡坐著孫警官和市局的另外兩名刑警。周巡低聲道:「老關剛和我聯繫過,他應該還處於金山的監視之下,但從他透露的情況來看,他們所在的位置應該離孟仲謀被殺的地方並不遠,很可能沒出青山區。金屬拋光大概是個什麼工序?」

孫警官一邊琢磨著一邊說:「要看是機械拋光還是化學拋光了……」

周巡道:「老關特意提到這個,應該是某種金屬加工廠,趕緊查!」

孫警官示意另外一名刑警趕緊在電腦上查詢。周巡拿出手機,按了幾下,發了一條簡訊出去。

高亞楠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崔虎,崔虎根據周巡發來的資訊,在電腦上搜索著。一旁,關宏宇從劉音手裡接過車鑰匙,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先往那邊趕,查到更具體的位置隨時通知我。」

高亞楠在後面叫了一聲:「宏宇!」

關宏宇一扭頭,高亞楠看到關宏宇臉上堅毅的表情,欲言又止。關宏宇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擔心,笑了笑:「你也知道,動起手來,他就是個棒槌。總得有人過去照顧他那條小命。」

高亞楠沒再說什麼,關宏宇沖她笑了笑,拉開捲簾門鑽了出去。

周巡和孫警官一邊看著筆記本電腦的顯示器,一邊打電話給施廣陵:「我們現在從青山區一共找到了十一家金屬加工廠,其中四家應該是不需要走訪就可以排查掉的。我們已經分配人手,正在奔赴另外那幾家,你看……你們能不能也抽出一部分人手……」

施廣陵沉吟:「應該不用了吧?我們這邊正跟著辛怡,剛才在白市口橋下,他們剛換了車,是金山那邊一個女的帶人來接的他們。跟蹤很順利,他們似乎一點都沒察覺。」

周巡聽到施廣陵的話之後,一臉疑惑。

他和孫警官共同布控,下午的時候,鎖定了市郊的青山金屬加工廠。院外,隔了一條街的樓後,橫七豎八停著十幾輛車,其中兩輛車上,有著明顯的特警標識。

廠內地圖已經到手,周巡、特警隊長和施廣陵三人仔細研究後制定了追捕方案,特警隊長收起地圖,周巡動了動胳膊,從腰間的槍套裡掏出手槍來檢查。

施廣陵注意到他的動作,不忘提醒:「周巡,特警的人都在,這回是甕中捉鼈,你就沒必要進去了。」

周巡笑了笑,脫掉便裝的外套,套上一件制服:「老關在裡頭,這要是我不沖進去救他,後半輩子我的耳朵要遭殃了。」

施廣陵拍了下他的肩膀說:「你參加抓捕我不反對,只有一個條件。」他從旁邊的人手上接過一件防彈衣,遞了過去。周巡看著防彈衣皺了皺眉,施廣陵故意擺出一副毫不妥協的表情,周巡歎了口氣,還是接了過來。

特警和國安的行動人員正藉助周圍建築物的掩護,不斷縮小包圍圈。

院外一角的路旁,一隊特警經過之後,關宏宇從劉音的車裡走了出來,看著離去的那隊特警,順著牆根走了幾步,確認四周無人之後,猛地連躥兩步,從牆上翻了過去。

一牆之隔的院內,林嘉茵帶著辛怡等三人下了車,金山、關宏峰以及十數名手下迎了過來。

金山叼著雪茄,敞開雙手,笑著沖辛怡做了個歡迎的姿勢,又斜眼看著林嘉茵。林嘉茵點點頭,確認無人跟蹤。

關宏峰看到這動作,盯著她看了會兒,林嘉茵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走上前遞給金山兩支手槍:「他們身上搜到的。」

金山接過手槍,走到辛怡等人面前,把兩支槍還給她的兩名手下,大度地說:「大家都是禮尚往來嘛!既然你們有誠意,我金山也絕對是有誠意的。來,驗貨吧!」說完,他領著辛怡等人來到院內停著的兩輛大貨車旁,打開了貨車的後門。辛怡沖兩名手下遞了個眼色,兩人上車打開箱子,檢查各類槍支和彈藥。過了會兒,一名手下探出車來,手裡托著一只單兵火箭筒,疑惑地看著辛怡。

金山笑了笑:「十支R7,算我金某給你們賠不是了。」

辛怡聽完,一直繃得很緊的表情也放鬆不少,笑著點了下頭。檢查完貨,她在貨車車廂上打開筆記本電腦,進行電子轉帳。關宏峰在一旁看著,注意到林嘉茵不時偷瞄著院門口的方向。而在院內的一摞鋼材後,關宏宇俯著身,密切地注意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正在此時,門口的方向突然傳來車輛行駛的聲音,眾人紛紛望向門口的方向,此時,院子的鐵門直接被拽了出去。隨後,特警魚貫而入。金山等人俱是大驚,院子後門也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明顯也是有特警突入了進來。?

金山咬了咬牙,大喊一聲:「幹!」他從腰上拔出手槍,就沖面前一名特警開了火,手下人也紛紛拿出武器反抗。

槍戰發生,一時間子彈橫飛,金山一邊開槍,一邊後撤,與林嘉茵、關宏峰、辛怡等人在槍林彈雨中一路跑進了廠房。金山一邊往裡跑,一邊說:「員警怎麼會找到這兒來?!」他猛地站定,死死盯住辛怡,辛怡的兩名手下立刻舉槍對著金山。金山又扭頭看林嘉茵,林嘉茵平靜地回望他。

金山的目光最後落在關宏峰身上,兩眼一眯,恨恨地開口:「姓關的!是你……」他剛舉起槍,林嘉茵突然撲了過去,一拳將槍打飛,趁著金山驚愕的當兒,反手握住他拿槍那只手的關節,腳下一絆把他肥碩的身-軀壓在地上。

辛怡顯然也沒想趟渾水,見狀沖兩名手下遞了個眼色,三人往廠房的另一側跑去。

但金山體格魁梧,勢大力沉,林嘉茵根本壓不住他。他一弓身,就把林嘉茵摔了出去。林嘉茵一翻身起來,去撿金山掉在地上的槍,被金山抓住腳踝拖了過去。關宏峰沖上前去撿起槍,瞄著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卻不敢扣動扳機。林嘉茵一邊和金山扭打著,一邊沖著關宏峰喊:「去追辛怡!別讓他們跑了!」關宏峰愣了一秒鐘,咬了咬牙,轉身追了出去。

兩人又扭打了片刻,金山弓身上肩,把林嘉茵整個人扛起來,重重地摔到牆上,隨後奪路而逃。

辛怡等三人沖進了酸洗車間的廊橋,酸洗池裡的化學品熏得三人幾乎睜不開眼。忽然,關宏峰冷冷的聲音傳來:「站住!」

三人都是一愣,辛怡一甩手,把裝著筆記本電腦的手提箱扔進了酸洗池裡,然後蹲下-身。兩名手下回身舉槍便射,關宏峰立刻趴在地上,開槍還擊。由於受化學品對感官的影響,再加上雙方槍法都不太好,這一陣互射,誰都沒有打到對方。

很快,關宏峰就打空了彈匣。辛怡的兩名手下意識到關宏峰沒子彈了,立刻站起身舉槍朝這邊逼近。這時林嘉茵從兩人身後躥了出來,先是從後面勒住一個人的脖子,然後右手從後面抓住那人拿槍的那只手,一槍擊倒了另一個人。隨後,她抓著他持槍的手往廊橋的護欄上猛砸,砸了兩下之後,槍飛了出去。

這名手下回過頭來,腿往後別,絆住林嘉茵的腳,藉助男性在力量上的優勢,一個過肩摔把林嘉茵摔在了地上,然後翻身騎在了她身上,揮拳剛要打,關宏峰撲了過來,把這名手下撲倒在地。

林嘉茵顯然被摔得很重,艱難地從廊橋上爬起來,關宏峰已經被那名手下掀翻了,林嘉茵又沖上去,那名手下揮拳就打,林嘉茵一俯身,鑽進他的腋窩,抬肩頂著他的腋窩,卻由於力量弱勢,扛不動,反倒被對方鎖住了脖子。

林嘉茵伸左手護住喉嚨,防止窒息,右手重重一拳打在他的襠下。對方一聲悶哼,林嘉茵立刻掙脫脖鎖,用頭頂頂住對方的下頜,兩手-摟-住他的後脖頸,猛地向後一撤,把對方拉倒,同時自己蹲下-身,一抬膝蓋,讓對方下頜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膝蓋上,一身脆響,對方的脖子斷了。

林嘉茵撒手推開那人的屍體,跪在地上喘了會兒氣,用力揉了兩下被化學品熏得紅腫的雙眼,剛要站起身,在廊橋的一側,一只手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槍。她有些艱難地站起身,聽到身後一聲輕響,扭頭一看,只見辛怡一手扶著廊橋的護欄,舉槍對著她。

兩人女-人無言對視,辛怡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居然是你……」林嘉茵身後,關宏峰艱難地爬起身,看到辛怡正要開槍,奮不顧身卻又踉踉蹌蹌地沖了過去。酸洗車間內,傳出一聲槍響。

後門處,藉助幾堆鋼材的掩護,謝頂的加工廠主管正帶人持槍負隅頑抗,但很快被特警逐一擊倒。金山繞過幾堆鋼材,在拐角處和周巡撞了個滿懷。由於距離太近,周巡還來不及抬起手上的槍,就被金山一手夾住雙_臂,橫著推到了鋼材堆上,隨即,周巡的槍脫-了手,但他反應奇快,上前一腿掃在金山的膝窩上,金山單腿還沒來得及跪在地上,就被周巡一肘掄到了腦袋上。

周巡正揮左拳要再打的時候,卻被金山一把抓住手腕,隨後,金山上前一-摟-周巡的腰,借著自己魁梧的身材,把周巡整個人抱了起來,兩臂一鎖。

被夾抱在半空中的周巡咬牙堅持了片刻,突然橫左肘頂住金山的左眼眼窩,右肘往自己左肘的肘窩裡一砸,金山左眼立刻變成了一個血窟窿,他一聲慘叫,鬆開了手。周巡雙腳剛一著地,立刻順勢單膝跪地,右腳繞進金山左腿後別住,左手一抱抄金山的右腿,整個人往金山的身上一枕,一記標準的得合勒摔法,把金山撲倒在地。

金山左手捂著自己冒血的左眼,一側頭,恰巧看到周巡掉在地上的手槍,伸右手撿起手槍。周巡見狀忙向前撲,躥到一半,金山鬆開原本捂著左眼的左手一-摟-周巡的脖子,把他-摟-到了面前。周巡情急之下,抓住他持槍的右手,往自己胸口上一壓。金山完全忽略了周巡穿著防彈衣,扣動了扳機。

不料,一聲爆響,手槍炸膛了。周巡哼了一聲,滾到一旁,半晌他才敢睜開眼,用胳膊肘支起身-子,發現自己胸口的防彈衣的外層已經被炸開了,槍械零件的碎片插滿了防彈衣,還有幾片紮在了上臂上。

他再抬頭看金山,發現他握槍的手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胸口也是一片重傷,有半截炸飛的槍管甚至已經插進了他的胸口。周巡看了看金山,又看了看自己,最後,心有餘悸地把目光停留在炸膛的槍支碎片上。

幾分鐘後,局面已經徹底被控制,金山的手下悉數被抓,特警開始清場。關宏峰坐在一輛警車的前機器蓋子上,拿下一直敷在眼睛上的–濕–毛巾,兩眼紅腫不堪。

周巡穿著一件短袖T恤,上臂裹著紗布,踱到關宏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始查看他雙眼的情況。

關宏峰低聲問:「金山……」

周巡一撇嘴:「搶救著呢,看那小子運氣了。」

關宏峰看著他上臂裹著的紗布,說:「你受傷了?」

周巡搖搖頭,自嘲地笑了下,說:「被自己的槍弄的。說起來我比金山命還硬。誰想到會有炸膛這種事兒啊……」

此時候,施廣陵指揮著一干刑警從廠房裡推出幾個擔架,每個擔架上都是一個裹屍袋。他朝這邊看了一眼,隨一具擔架來到了兩人面前,拉開裹屍袋上的拉鎖,裡面露出一具被強酸嚴重腐蝕的女性屍骸。

關宏峰垂下目光,沉痛地點點頭。連周巡都別開了目光,小聲說:「她其實沒有變節,對吧?」

關宏峰咬著牙,點點頭,抬眼看著施廣陵,施廣陵歎了口氣,說:「嘉茵不會白白犧牲的。對辛怡的通緝已經發出去了,一定會抓到她。」

說完,施廣陵沖手下的刑警點了下頭,刑警封上裹屍袋,推走了擔架。

夜,關宏宇戴著帽子和口罩,從酒吧走出來,上了高亞楠的車。

高亞楠坐在駕駛席上,扭頭看了眼他,發現他的兩眼有些紅腫,驚訝又有些心疼地伸出手卻又不敢碰。

關宏宇沖她擺擺手,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行動總算成功了,大家也都安然無恙。」

他停頓了一會兒,說道:「對了,你知道麼?林嘉茵其實……沒有變節。要不是她刻意引著國安的人跟蹤到加工廠,可能根本趕不上去截獲他們的交易……」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下來,若有所思。

高亞楠想了想,也有些不解:「那她為什麼一開始非要殺你?」

關宏宇沒回答,愣愣地出神,高亞楠伸手一扶他肩膀,他才回過神來:「啊?」?

高亞楠笑問:「瞎想什麼呢?」

關宏宇倒吸了一口氣,說:「我突然覺得很奇怪,既然也沒打算讓你參與抓捕行動,周巡為什麼會把我哥透露出來的加工廠大致位置通知你呢?」

高亞楠琢磨著關宏宇的話,也是一愣。

林嘉茵的骨灰安放儀式在月底舉行,趙馨誠站在儀式佇列的週邊,不等儀式結束,就沮喪地轉身離去。在遠處山坡上的墓碑群裡,關宏峰遙望著這一切,表情很是複雜,他很清楚,林嘉茵並沒有死。

當日,林嘉茵和辛怡對峙的時候,關宏宇恰好趕到,迅速從後面靠近,就在辛怡即將開槍的一瞬間,一槍將她擊倒。兩人短暫地對視之後,關宏宇扔下槍繞過她,一攙正往這邊跑的關宏峰,關切地問道:「你怎麼樣?」

關宏峰使勁揉著雙眼,對他微微搖頭。這時,他忽然發現林嘉茵正費力地把辛怡的屍體抱起來,翻過護欄,推進酸洗池裡。隨後,她從地上撿起關宏宇剛開過的那支槍,把槍也扔進了酸洗池,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扭頭望著關氏兄弟,說:「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關宏峰低聲道:「從一開始,你要殺宏宇的時候。」

關宏宇有些費解地看著兩人。

關宏峰繼續說道:「你認出宏宇不是我,就堅持要殺他,是因為你和絕大部分人一樣,相信他是殺了吳征一家五口的在逃通緝犯,你殺他,是為了給吳征一家報仇,對不對?」

關宏宇很是不解地看著關宏峰,又看了看林嘉茵,說:「吳征?可……為什麼?」

關宏峰沒回答他的話,只是看著林嘉茵,低聲道:「因為吳征是你的戰友,和你一樣,是專案小組的臥底探員,對不對?」

關巨集宇明顯對這個資訊感到驚愕,死死盯著關宏峰,過了一會兒,又探詢地望向林嘉茵。林嘉茵點點頭,對關宏宇說:「你哥和你還在一起,那是不是代表可以相信,吳征不是你殺的?」

關宏宇愕然道:「我甚至不認識他……」

林嘉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最好能證實自己的清白。」

她轉身要走,關宏峰在後面叫住她:「嘉茵!」

林嘉茵站定回頭,關宏峰看了眼酸洗池裡辛怡的屍骸:「你這是……」

林嘉茵語氣堅定地說:「我不會再回去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專案組的臥底行動總出問題,當初我和吳征都覺得,專案行動已經遭到了滲透。」

關宏峰點點頭:「所以你之前會和專案小組中斷聯繫,單獨行動。」

關宏宇也明白過來,沖酸洗池的方向一揚下巴,說:「那你是打算……」

林嘉茵露出一個有些艱澀的笑容:「我已經死在辛怡的槍下了,今後世上再沒林嘉茵這個人,無論是作為臥底探員,還是作為變節投敵的犯罪分子。」

關宏峰沉吟了片刻,道:「可專案行動保密範圍那麼窄,又是自上而下的分級保密制度……」

林嘉茵道:「不一定是專案行動內部的人,滲透進來的內–奸-是行動週邊的某個人也說不定。」她退後兩步,轉身消失在廊橋的遠程。

關宏峰望著林嘉茵的背影,歎了口氣。關宏宇對林嘉茵的處境有些感同身受,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同情和欽佩。

已經是深夜,周巡的辦公室內只亮著一盞檯燈,光線昏暗。

周巡自己坐在角落裡,靠著牆邊,抽著煙,只能看見煙頭上的火苗一閃一閃。周舒桐坐在辦公桌前,借著檯燈的光線正在工作。

她面前攤放著從技術隊拿來的工具箱裡的各種工具,以及周巡炸膛的手槍碎片,她小心翼翼地拿著鑷子在碎片裡分揀,從碎裂的槍管內側,夾出了一塊口香糖。她拿起一個電吹風,另一手拿鑷子夾著這塊口香糖,用電吹風吹口香糖,然後把口香糖放在一張紙上,用鑷子輕輕抵住,另一只手拿著手術刀,順著口香糖褶皺的痕跡塞-進去,輕輕一掰。乾裂的口香糖很容易就被她掰去了一塊,褶皺的內側露了出來。她放下口香糖,拿起一個指紋貼,仔細地粘在口香糖褶皺內側的橫截面上,用力摁了摁,又把指紋貼翻過來,把口香糖夾了下去。最後,她舉起指紋貼,對著燈光可以看到指紋貼上印下了半枚清晰的指紋。

辦公桌對面,劉長永伸過來,接過了指紋貼,扭頭對周巡說:「應該足夠拿到網上作比對了吧?」

周巡沒有答話,從他手上拿過指紋貼,收進了自己兜裡,劉長永見狀臉色微微一變,周舒桐更是一臉的疑惑不解。

兩人都望向周巡,而周巡隱身在暗處,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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