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年》第24章

作者: 伊北

所屬書籍:熟年小說

自從老倪一家想著法兒地讓紅艷辭職過後,劉紅艷跟沈即墨的接觸就少了。但紅艷還是迅速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雜誌社做行政工作,工資待遇還不錯,活兒也不是很累,紅艷小心翼翼地混試用期。說來也巧,這天下了班,紅艷去中坤廣場的家樂福購物,剛提著大包小包出來,迎頭就碰到沈即墨了。沈即墨非要送紅艷一陣。紅艷覺得卻之不恭,也就接受了。

賓士車裡,沈即墨笑著跟劉紅艷說:“上次的事不好意思。”紅艷說:“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不都說了嗎,就是個巧合,不過我說即墨,你也該為你自己操操心了,你看你那一大家子,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著你老樹開花呢,你還不著急?你媽都想抱孫子了吧。”

即墨一打方向盤,一個漂亮的甩尾:“這種事,真是急不來,愣沒遇到合適的,你讓我怎麼辦?這麼多年也過來了,總不能讓我湊湊合合弄一個吧,弄來幹嘛?分家產啊。”紅艷哼了一聲,半冷笑半開玩笑地說:“你們這些有錢人啊,就是會算計,所以結婚都特別難,都怕人家跟你們結婚是為了錢,其實吧,婚姻這個東西,就是個過日子,哪那麼多這這那那,說白了,都是錢鬧的。”

即墨說:“這個時代,沒錢能行嗎?人生總是痛苦的,誰都一樣,但有了錢,這痛苦多少能自在一些。”車窗外車流汩汩,路的盡頭晚霞紅艷,一輪太陽墜墜的,彷彿一個吃飽了的人,即將要去參加舞會。即墨見紅艷不說話,又想活躍活躍空氣:“怎麼,什麼時候準備產子?”紅艷詫異:“產子”?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個文縐縐的詞,她只在古裝劇里聽到過這個詞,“白蛇產子”之類的,說的好像她是一只什麼動物。“產子?”紅艷忍不住笑,“虧你說得出來。”即墨知道紅艷的心思,“可不就是產子么,人本身的生產,也是社會化大生產的一部分嘛,再說人原來也是一種動物。”

“你這個觀點夠新鮮。”紅艷沒有繼續往下接茬兒。生孩子這件事,一直是她所苦惱的。不是怕生孩子本身,分娩的過程再痛,也就那麼一會兒,紅艷不怕,她從小就能吃苦,咬咬牙就堅持下來了。可是,生下來之後呢,紅艷真心覺得自己無法對孩子負責。孩子一旦出世,對於紅艷來說,一個時代就開始了,她就正是成為“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撫養孩子,贍養老人,還有一個不成器不爭氣的老公,紅艷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頭大。

即墨見紅艷陷入沉思,便繼續說:“人生就是這麼無聊,出生,讀書,工作,結婚,養孩子,把孩子養大,把老人送走,最後,再把自己送走,一點錯亂不得,有時候想想都覺得恐怖,一個流程接一個流程,完全是流水線作業。”

紅艷苦笑:“還能怎麼樣?我們這代人是上了賊船了。”

即墨說:“賊船?也沒準是諾亞方舟?”

紅艷接話:“那記得給我一張船票。”

沈即墨一直把車開到巷子口,剛巧倪俊出來買饅頭。紅艷下車,沈即墨出駕駛室幫她去後備箱拿東西。倪俊遠遠看見,胸中火氣頓燒,三兩步衝上去,猛地推了一把沈即墨,大叫:“你個王八蛋。”紅艷登時慌了神,一邊讓沈即墨趕緊走,一邊用一只胳膊死死攔住倪俊:“你瘋了啊!”紅艷嚷。倪俊更大聲:“這小子還敢上門了?你們到底什麼關係?”沈即墨上了車,一踩油門,車沖了出去。倪俊還追著吐唾沫。

紅艷氣得眼綠,掄起手中的包就朝倪俊頭上打。倪俊哎喲叫了一聲。誰想包中的那只服役多年的翻蓋手機,卻溜溜而出,飛得老高,滑了個弧線,啪嘰一聲撞在馬路面上,剛好一輛摩托車轟轟駛過,那車主哎喲呦叫了兩聲,左搖右躲,車輪子還是穩穩碾中了手機,手機蓋子飛出老遠!

“王八蛋!”紅艷大喊。

倪俊也覺得這事兒鬧大了。

卧室門關著,倪俊跪在搓板上。紅艷手握電蚊拍。

“今天這事怎麼說,你說你是不是無理取鬧!”紅艷氣勢洶洶,“有病!呸!也算個男人!”倪俊討饒,說是我的錯還不行嗎,是我的錯還不行嗎。紅艷不解氣,揮起電蚊拍,霹靂啪啦把倪俊電得哇哇叫。一接觸到皮膚,小火花就直冒,倪俊連滾帶爬,反正兩老去伺候老太太了,家裡沒人,小兩口放開了鬧。

“我是人呀,哪能這麼電!”倪俊倒在沙發上。紅艷怒道:“我看你就不是人!一個人哪有這麼小心眼的!氣死我了,我今天,我今天,我電,我電!”說話時,紅艷左戳右拍,儼然電母,給倪俊以最嚴厲的打擊。倪俊真受不了了,奮起彈跳,一把扭過老婆手裡的武器,關掉電源,藏在身後。“我認罰,我認罰還不行嗎?”倪俊哀求道。紅艷氣鼓鼓地坐在凳子上休息,也不搭理他。就在這時,倪俊的手機響了。倪俊掏出來接,對方說是找劉紅艷的。紅艷站起身來,中止與老公的纏鬥,去接電話。十多分鐘後,紅艷從屋裡出來,愁眉苦臉。倪俊問誰打來的。劉紅艷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小姨的電話,說媽最近身體有點不太好,希望我回去一下,你說真是,急死個人了,我這工作剛開始做,回去吧,等於白瞎了,不回去,唉……”倪俊立馬說:“娘子別擔心,我去,正好我去安徽還有點事要辦,我去不就得了,媽身體不好,我也有義務儘儘孝心。”紅艷一聽,喜上眉梢:“你真願意去?”

倪俊為了表現,拍胸脯:“當然,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娘子的媽就是我的媽。”紅艷揚手假裝要打:“貧嘴!”就此,兩人冰釋前嫌。劉紅艷先用舊手機,倪俊承諾“探親”回來,一定給紅艷買一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晚上老倆口回來。一聽說兒子要去看丈母娘,也都沒阻攔。老倪說,去了帶問親家母好。二琥說,路上注意點,從小到大沒出過遠門。倪俊走之前,紅艷又偷偷買了好些棗、腰果、開心果之類的,又買了兩件鮮亮的衣服,先放在單位。倪俊走的時候,紅艷去送,讓倪俊一併帶上,不提。

倪俊坐了一天的火車,又轉汽車,沒直接去紅艷家,而是轉到另外一座城市。找了個旅館住下。第二天,打了一輛出租,直接去紡織三廠,找退休辦。“請問退休工人的工資是在這領嗎?”倪俊敲門。裡面一個四十來歲的婦女抬抬眼皮子,沒理睬,倪俊又問一遍。那女人頭都沒抬,懶洋洋地用土話說:“要領去銀行領,這裡不發錢。”倪俊說:“我來領一下尹秀紅的工資。”中年女人愣了一下,問:“你是哪個?”“我是她孫子。”倪俊認真地說。

周琴從辦公室里走出來,穿著一身桃紅色套裝,高跟鞋,她懷裡抱著個藍色文件夾,披肩黑色直發垂在胸前,格外亮眼,一路上,不停地有同事、學生跟她打招呼。周琴走到走廊盡頭,朝右一轉,輕輕敲了敲門:“倪教授,麻煩這個文件簽一下。”說著就走到了倪偉強的面前。倪偉強有些發矇。眼前的周琴和平常在實驗室里看到的周琴,不說判若兩人吧,最起碼也是脫胎換骨。人靠衣裝,倪偉強眼前一亮。周琴把文件夾打開,抽出一張文件,朝桌子上一拍:“喏,這裡,簽一下。”倪偉強戴上老花鏡——這幾年,他的眼睛看近的東西開始有些重影——這多少有些老之將至的意思。“唔,這麼快就出國了,去哪家大學做研究?康納爾?還是哈佛?”周琴冷冷的,不說話,一張紅唇凜凜冽冽。偉強左右找筆,桌上東西太多,猛一下又找不著。周琴遞上一支,還是不說話。倪偉強接過來,刷刷刷簽了。周琴隔著偉強的胳膊把那種薄紙抽過來,放進文件夾,轉身就走。

偉強追上來。

周琴扭過頭,不看偉強。

倪偉強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怪我你怨我,但我有我的苦衷,小琴,你這樣冷漠對我,我也很寒心,如果我們早相遇二十年,或者我年輕二十年,我可以給你所有你想要的承諾,可是現在,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媽媽需要人照顧,我太太已經照顧了她幾十年,小琴,我們是好朋友,甚至比好朋友的感情還要多一點,你對我也是,我希望我們到什麼時候都還是朋友,而不是這樣冷漠相對,你要知道,無論你去哪裡,這裡,還是海外,只要你有困難,我都還是會支持你,幫助你。我們的感情是自然而然產生的,不是嗎?如果真有一天,這份感情自然而然消亡,你才能對我冷漠。”

周琴的臉掣動了一下,她重重地把倪偉強推到一邊,奪門而出。她快速地走到電梯口,已是淚流滿面。她今天的艷妝與冷漠,原本是想要擊垮倪偉強,可沒想到他的一番掏心掏肺的話,卻瞬間擊破了她內心的防備。讓周琴更感到驚奇和恐懼的是,她原本以為自己什麼都不在乎,以為自己和這個教授、知名學者接觸,只是為了謀求更好的發展,取得事業的成功,但就在這一刻,電梯緩緩下降,一層一層,有人進來,周琴忍不住淚,用文件夾擋住臉,她忽然發現,自己原來是愛他的,而且愛得很深。

周琴走後,倪偉強筋疲力盡。他覺得自己的青春像是被耗幹了。春梅來電話,說讓他早點回去,說是老太太又尿了,說帶幾片尿不濕。倪偉強掛了電話,坐在辦公躺椅上乾笑一聲,他一個大教授,人到中年,居然和尿不濕扯上關係,說出去完全是黑色幽默,但還是得照辦。

倪偉強開車出去,戴了口罩,找到一家偏僻的小超市,買了幾套尿不濕,出來趕緊塞進車后座——偉強並沒有直接回家,周琴的一番撕鬧,讓他久久不能平靜。他不想以這種不平靜的狀態,面對妻子,面對母親。

倪偉強的車緩緩靠邊了。停車場的年輕師傅,趕緊來服務。偉強把車停好,小師傅遞上停車條,也不問價格,他穿好大衣,夾著皮包,朝明月七星大酒店的一樓咖啡廳走去。

“一杯藍山咖啡。”偉強坐下,沒抬眼,他從包里掏出一本《社會契約論》,最近他對盧梭感興趣。一個清潔工在推大堂,讓偉強抬腳,偉強沒理睬,一邊看自己的書,一邊把兩腳抬起來,那個清潔工意思了一下,就走了。他走出咖啡雅座那個小區域,迅速地朝大堂深處走,看到工具室旁邊站著一個小夥子,清潔工就把拖把棍朝這小夥子手裡一塞,說:“黃猴兒幫我推一會兒,我去上個廁所。”黃猴兒一愣,看清潔工臉色有些不對,說:“倪哥,咋了?看到鬼了?”清潔工不說話,直直走進洗手間。

他怕見到倪偉強,因為他是他的親哥哥。在這種場合,一個顧客,一個清潔工,倪偉民覺得太尷尬。老倪對著鏡子狠抽煙,黃猴子湊過來,問:“怎麼,遇到熟人了?”老倪丟掉煙頭:“我弟。”“那個坐在咖啡廳那個?”老倪點頭。“看上去挺有錢嘛,一身行頭,還皮手套,得瑟!”黃猴子流里流氣,擰了一下鼻子。“再有錢是人家的,命里沒這個,還不是打掃衛生,算啦,我們啊,就是一個能忍則安。”倪偉民靠在廁所牆上,仰面朝天花板。

黃猴子說:“一奶同胞,有什麼忍不忍的,什麼叫兄弟,兄弟就是要困難的時候搭把手,幫幫忙,你在這兒推大堂,他在那喝咖啡,這他媽叫什麼事兒!不行,我去跟他說。”

“猴子你別動!”老倪身子彈起來,一把擋住黃猴子,“我們家的事兒,你別管!”黃猴子還要去,被老倪一把擰住,胳膊被擰疼了,他才肯放手。老倪說:“唉,人啊,這一輩子,沒意思,小的時候,家裡生活困難,不可能人人上學,後來我趕上下放,下放回來,好多要考大學,我也去考,但老母親說你弟弟妹妹要讀書,你再去讀書,這個家誰養活?那時候我父親也去世了,只有老母親在幫人工作養活一大家子,我們還都在外地,沒回北京呢,多難你說說,我到機床廠里做車工,不小心被削掉半個手指頭。”說著,老倪亮出自己的左手,小手指果然少了半截兒,後來我父親的姑姑,老人家一個在北京沒人照顧,就把我們這一家子都叫上來了,我回到北京找工作,戶口是個問題,總之太難……唉,總之也算熬過來了,弟弟妹妹都上了大學,該工作的工作,該嫁人的嫁人,都算不錯,就我差點兒,但也不怪別人,要怪,怪命!”黃猴子說:“大哥,千萬別這麼說,命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我們這些人,也不比別人低賤多少,你看你那坐著喝咖啡的,穿得他媽的人模狗樣,背地裡,真他媽沒少幹壞事,齷齪事那多了去,都他媽夠製作成黃片兒了……”黃猴子滔滔不絕,老倪也聽不進去,他又點燃一支煙,對著鏡子抽。

有人推門進來,一邊走,一邊解皮帶,老倪從鏡子里看得真切——是偉強。但老倪只是低下頭,黃猴子背對著,也沒看見,還在海侃,倪偉民厭惡地瞥了黃猴子一眼,撒尿去了。倪偉民壓低了帽沿兒。偉強完事兒後,洗洗手就出去了,也沒在意。他又出去坐了會兒,就開車去學校接倪斯楠。

自打上次“懷孕”事件過後,倪斯楠像是變了一個人,她不再跟那些小圈子的人胡混,轉型做學術超女,每天在學校,倪斯楠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自習室。她的目標很明確,出國讀碩、讀博,而且,這一次,她戀愛了——對方也是個留學控,兩人相約一起去紐約。倪偉強把車開到自習室門口。倪斯楠抱著幾本書,斜背著書包,她身邊陪著一個高高帥帥的男生。

倪偉強按下車窗,發出渾厚的男中音:“斯楠!”倪斯楠一驚,抬眼看到了偉強,她跟那個男生交代了幾句,就匆匆跑過來上了車。“爸!”斯楠撒嬌,“怎麼開到學校里來了,不是說在學校門口等嗎?”偉強說這不是讓你少走幾步嘛。斯楠用一種戲劇性的口吻:“說,在門口趴了多久,是不是我媽派來監視我的。”偉強立刻入戲:“稟報倪小主,你與某陌生男子的戀情已經曝光。”斯楠一躍而起,要與偉強廝打。父女倆的距離一下就近了。

偉強看到斯楠手裡的GRE,問:“怎麼,要出國?沒聽你說過。”斯楠眼望前方:“想出去看看。”偉強說:“逃離管束?”斯楠說:“追求自由。”偉強半晌不說話,路上堵車,偉強擰開音樂,來填充父女倆之間的空白。“去讀什麼科?要不要爸爸幫你參考?”倪斯楠笑說:“不用,準備去讀商科,剛你看到的那個男的,也去,說是跟我一起。”偉強說:“就那小子?看著配不上你啊。”斯楠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在你眼裡誰都配不上我。”偉強頓了一下,忽然半轉過身,把倪斯楠擁在懷裡,喃喃說:“是爸爸不好,爸爸太自私,忽略你了。”

倪斯楠拍拍他的背,好像她成了大人,他卻成了孩子,眼睛起落間,斯楠看到了父親後腦勺的白髮,一小撮一小撮,好像一小塊隱藏的小地雷,一個不小心就能把青春炸得血肉模糊。她忽然意識到父親已經老了。“好啦好啦,忽略我不要緊,你可別忽略春梅她老人家,以後我去讀書,一讀不知道幾年,就剩你們倆相依為命了。”

女兒的一席話,讓倪偉強心裡百味雜陳——倪斯楠的那點小心思,軟軟的,貼人心,但同時讓人覺得有點刺痛。相依為命四個字,第一次出現在倪偉強的意識里,引起了一場風暴。

倪斯楠見爸爸不說話,又說:“放心啦,老爸,無論我到天涯海角,養老金我會及時匯給你的哦,不過精神上,只能靠你自己了。”倪偉強說:“你小小年紀,想得倒挺多。”倪斯楠邊刷手機屏幕邊說:“我不是想得多,是想得透徹,我們這一代獨生子女,負擔太重了,中國父母和子女的關係,很多時候是扭曲的,像我身邊很多的家長,小時候的夢想沒實現,就把自己的人生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幾乎沒有自己的追求,就巴望著孩子上大學,然後工作,結婚,一切的一切,都在他們的控制中最好,這是愛,但也會讓人窒息,我不喜歡這樣的愛,孩子和父母之間,首先應該是朋友不是嗎?孝順是應該的,但孝順的前提是,我們,都應該彼此有自己的人生,這也就是我理解你和那個女人的關係,也不會像一些孩子那樣去干涉你的事,但是爸,做什麼怎麼做是你的自由,但後果也需要自付,爸,你終究會老的,你的未來不在周小姐身上,在我媽身上,媽才是那個能陪你看細水長流的人。”

倪偉強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現在的孩子真是猜不透!倪斯楠的很多思想,在某些層面上,甚至比他還“徹底”。車載音樂在放小紅莓的歌,爽快的搖滾。倪斯楠繼續說:“爸,我真謝謝你,雖然我爸不是李剛,但也算個成功人士,不用我買房,買車,再不行請個保姆,我也放心了,你沒聽說么,現在中國人養老要2000萬才行,誰弄得起?這還是物質層面的,精神層面的更堪憂,中國人很少有自己的追求和愛好,很多人進入老年,不是操心孩子,就是混吃等死,真是很恐怖的一種狀態,老有所養是一種追求,但老人也要敢於活出自己的狀態,很多老人讓人看著都很辛酸,一把年紀了還要在外面做工,還被人問幸福不幸福,真是聽了讓人膽寒,養老是個社會問題,但卻完全被壓到個人的身上,為社會奉獻一輩子,卻沒有一個好日子,怪誰?”聽著女兒滔滔不絕,倪偉強有些發矇,他甚至有些不認識倪斯楠了,很多他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到了斯楠這裡,都有了一些新說法、新解釋,倪偉強是搞技術出身的,與機器、數據打交道幾十年,他得到了自己該得到的一切,很多東西,他認為理所當然,可現在,他發現自己似乎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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