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日常》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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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父老少壯

擺在李薇臥室裡的素馨花被挪到院子裡了,因為它實在長得太大了。

其實每年花匠都要搬去換土修剪,但它是野花出身啊,一到春天就長得很快啊,長大足有半人高啊。李薇曾經欺負弘昐,說他夏天以前要是能長得比屋裡這盆花高,她就帶他去騎馬,想怎麼騎怎麼騎。

註:弘昐兩歲時。

當時那盆素馨剛搬過來,冒著嫩綠的芽,花匠修剪的像個大大的圓球(給花匠童鞋點贊)。弘昐看那花還比他低一點點呢,以為李薇在幫他作弊,高興壞了,對她各種撒嬌賣萌額娘我好喜歡你雲雲。

把李薇的心都快哄軟了,但看他小豆丁的樣子,還是不能允許他出去騎馬撒歡。

一個月後,弘昐站在比他高一截的素馨花前,淚眼汪汪的譴責李薇。

李薇撐著當額娘的權威說:“咱們約好了喲,不可以賴皮喲。”

被真•賴皮的弘昐小朋友淚奔找阿瑪主持公平去了。後來四爺抱著他坐馬車去跑馬的地裡溜了一圈。

從此,弘昐學了一個成語,這是李薇這個當額娘的想在兒子面前找補回來,特意教他的,叫人不可貌相。意思指不可以憑外表印象去評價一個人,引申為,也不可評價一株花。

弘昐眨著靈動的眼睛,“像額娘對不對?”

李薇努力糾正自己的形象,嚴肅道:“像那株花,你不熟悉它,就不可以輕易的下判斷哦。”

弘昐為難了:“我跟額娘很熟啊……”一臉‘很熟你也賴我啊’的失望。

二格格在旁邊幫腔:“這叫殺熟啦。”

被兩個小的完虐的李薇轉頭找在旁邊看書圍觀的四爺治癒,四爺點頭微笑誇獎二格格,對弘昐道:“你姐姐說的對,就算是很熟悉的人,認識了很多年,也要明白他會有自己的心思,有時會為了他自己而欺瞞你。”

李薇:“……”這麼早就進行厚黑教育真的大丈夫?還有,幹嘛拿她當例子啊。

素馨花挪到院子裡後,花匠照李薇所說的想要個花爬出來的牆,他用竹桿搭成一個高兩丈寬五尺的花牆供素馨花攀爬,棄了花盆,而砌了兩條花壇。素馨根植在花壇裡,直接接了地氣後,這花長得更兇殘了。

其實原本李薇是想這花長得這麼大,府裡又沒有安置的地方,乾脆只剩下幾株小的,剩下的扔了吧。

四爺知道後說她不懂事。

“花木有靈。你與它同名,又是特意移回來養了好幾年的,怎麼能說扔就扔?也不怕惹上晦氣。”四爺教育完她,指示花匠除了分株移栽在院子裡的,剩下的也要好好的移到野外種活。

移完一月後,素馨就爬滿竹架,綠意濃濃。到了素馨開花時,一大片的五瓣花,粉的,白的,淡紫的。原來的綠牆真的成了花牆。

東小院裡的丫頭們都習慣拿這花簪頭,有的連手帕衣角都繡上五瓣花。

李薇漸漸發現素馨花成了流行,她今年新做的幾件衣服上,繡娘們都在邊角處繡上了纏枝素馨。

還是四爺發現的。晚上,兩人在帳子裡,他解開她的衣服時,突然仔細看著衣領處,道:“素素現在滿身都是花了。”

是在誇她很香嗎?

李薇蕩漾了,早上對四爺解釋最近用的玫瑰香露。

四爺:“你喜歡就好,下次再有,讓蘇培盛直接給你拿來。”

李薇送走他後,再品這話好像不太對,難道他昨天只是隨便誇一誇她,說完就忘嗎?不等失望,看到玉瓶收走的待洗衣服就明白了。

表錯情了……

從三貝勒府上回來後,李薇跟田側福晉真成了朋友了。田氏不管心眼如何,面上待上絕對是過得去的。上回她說回頭單請李薇,隔了十天就給她下貼子了。

李薇接了貼子,反過來說那天沒空,但拒絕了田氏不好意思,由她來做東,請田氏過府看戲。

田氏極爽快的答應了。

到了當天,田氏一早就來,還帶了她的四阿哥,抱來往三阿哥的床上一放,道:“讓他們哥倆玩去吧,咱們聽戲去。”

田氏的四阿哥都兩歲了,她的三阿哥才半歲。這兩個怎麼玩?李薇只好讓人去書房問四爺,會兒張德勝來把田氏的四阿哥接走了。

當天,田氏聽完戲又用膳,玩到天半晚了才離開。當送田氏出去的玉瓶回來告訴她,三貝勒就等在書房時,她才知道田氏為什麼在她這裡賴這麼長時間。

晚上四爺過來,她小心翼翼的問他,三爺是不是故意借這個機會來找他?她是不是給他惹麻煩了?

四爺進屋時面色沉吟,看著是有心事。聽她不安的說完,笑道:“想什麼呢?那是我親哥哥,一起在宮裡打小長起來的。雖然現在大了,住得遠了,但也沒生疏。他來接側福晉,到書房坐坐有什麼?”

李薇還在想他是不是安慰她,他道:“其實他來是跟我商量聖壽的事。”

三月十八是皇上五十聖壽,他們這些做兒子的早幾年就開始準備壽禮。今年到日子送進去,紛紛去磕頭賀壽,直郡王還表演了一段劍舞,皇上當時也是擊節而贊,挺高興的。

可隔了一個月後,他們才依稀從宮裡聽到消息,皇上貌似對他們的壽禮並不滿意。倒是幾個小阿哥送的壽字圖,親手制的扇子等博了皇上一笑。像直郡王在皇上聖壽前三年就開始每天給皇上祈福的傳聞,被皇上私底下斥為做戲。

做戲是肯定有一點的。只是以前大家都是這麼做的,比這還誇張的皇上以前也很高興啊,怎麼就這次生氣了?

宮裡的風向又要變?

三爺有些焦頭爛額,對四爺道:“老四,我是真糊塗了。你腦袋清楚,你說皇阿瑪這是又怎麼了?”

四爺也心驚膽戰,來東小院後抱著李薇長籲短歎,不知不覺的,他問她:“你說……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李薇覺得這是送到她面前給她蘇的機會啊。傳播愛拯救世界的時間到了。

再說讓她講一講皇上是不是又打算在直郡王和太子之間玩一把平衡,她也分析不出來啊。

於是李薇沉默半天,希望四爺只是在自言自語,可一抬頭他正等著她說話。

“……大概,皇上就是那個意思。”她結巴道。

四爺沉思:“那個意思……?”

“就是……不想看做戲的意思……吧?”說不定皇上就真的是這一會兒不樂意看大家做戲呢?皇上也有中二的時候啊,你們對我都不是真心的神馬的。

他都五十了,也可以糊塗下了。都說老小老小,越老越小。皇上要是真想使脾氣,任性一把,誰能說不許嗎?

這天晚上,四爺站在書桌前寫了足有兩大摞大字,一直寫到九點。上床休息後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李薇睡著時他還在烙餅,早上起來時他已經走了。

“唉……”李薇歎氣,有些同情四爺。站得越高,壓力越大。上面一個小動作,就能嚇得他幾夜睡不好。

回到書房的四爺叫來了戴鐸,經過幾年的歷練,戴鐸基本已經能給四爺出幾個主意了。當年他追到皇上南巡的地方,回來後就對四爺道:“皇上南巡,包括之前的三年親征,是為了誇耀國祚安如泰山,大清兵強馬壯,皇上愛民如子。”

四爺不太明白,這不是明擺著嗎?

戴鐸是漢人,以前也是想靠讀書謀一個出身的,可惜他眼界雖高,讀書的本事卻不夠。屢試不第,非但沒有消磨意志,反而激起了他的心氣。好不容易鑽到四爺門下,不說粉身以報,但也是有提著腦袋幹活的覺悟的。

男兒當世,謀一個封候拜相,也算志存高遠了。

基本上他追隨四爺,打的就不是吃一碗太平飯的主意。

心氣、眼界都有,膽量也足,戴鐸見四爺不解,跪下先磕了幾個響頭,小聲道:“比如那人,一朝身居高位,周圍人虎視眈眈,他自然不肯露出絲毫弱勢……”

“放肆。”四爺放下茶碗,淡淡掃了他一眼。

戴鐸立刻覺得脖子後面冷颼颼的,立刻把額頭貼著地,整個人都快趴在地上了。

他就差直說皇上心虛,怕漢人造反,才又是親征誇耀武力,又是南巡籠絡文人。一邊彰顯國力,一邊頻頻施恩。

這個四爺只是一時沒轉過彎了,他習慣了滿人高高在上的天然地位,沒反應過來連皇上都在日夜警惕漢人造反。不過細細思量,反而一切順理成章。

打這以後,雖然四爺不喜戴鐸說話大膽,揣測帝心,但還是把他留了下來。

這次,四爺還是叫來戴鐸,把皇上在背地裡說直郡王的話學給他聽,問道:“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戴鐸以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寫‘少壯’二字。

四爺瞇起眼睛。

書房裡一片沉默。

戴鐸一直不停的用眼角偷瞧四爺的神色。

四爺揮手讓戴鐸下去,站起來在屋裡轉起了圈。

真是……皇上畏懼阿哥們‘少壯’嗎?他想起皇上拒絕慶祝聖壽,從幾年前起就寵愛小阿哥。

太宗活了五十一年,世祖年二十五就逝了,皇上真的在擔憂聖壽……?

四爺站在窗前看向院中,深深吸了幾口氣。他的胸口湧出火一樣灼熱的東西,有一瞬間,他不是為皇阿瑪難過,而是激動。

他徐徐吐出一口氣。

一座一直仰望的高山顯出疲態了。

他想的是……這是打倒他的好機會。

推翻他,就可以坐到那個位子上去。

可轉眼前,他就冷靜了下來。但這一瞬間湧上的念頭仍是像刀痕一樣狠狠刻在他的心裡,就算現在冷靜下來,他也忍不住一遍遍回想。

相比起來,之前他還在為如何在皇上的壓力下,選擇直郡王或太子而發愁,那簡直就像他看弘昐的遊戲一樣幼稚可笑。

但幾天後,三爺再次來訪時,原來這幾天一直被那瞬間湧上的念頭激動不已的四爺卻突然冷靜下來了。他看著仿佛跟以前一樣,為皇上的一舉一動擔心不已的三哥,居然覺得三哥的反應特別的虛假。

三哥在騙他嗎?

四爺警覺起來。大家都是皇上的阿哥,三哥比他還年長。他都能為皇上變‘老糊塗’了而生出野心,三哥呢?

三爺端著茶也不喝,仍在嗟歎:“老四,你說這到底要怎麼辦?”

四爺心裡怎麼想的,面上不露,跟著他一起歎:“三哥,弟弟也糊塗著呢。唉……”

送走三爺後,四爺慢慢踱回書房,站在剛才兩人對座飲茶的小幾旁邊。茶碗已經被小太監收下去了,他盯著三爺坐的位置,心道:三哥,你真是在騙弟弟嗎?

除了你,其他的兄弟也都有自己的心思了嗎?

五弟呢?七弟呢?

之前,七弟的側福晉在你的府上事事跟著素素學,七弟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從那天後,你的側福晉來找素素,你來找我。是真的認為七弟腿不好,不值得打攏、警惕,你四弟我值得嗎?

……五弟呢?

他是個什麼意思?

宮裡有宜妃,宮外有老九。母族是郭絡羅,八弟的福晉跟宜妃一族。

四爺在書房一直站到天黑,門外的蘇培盛不敢自己進來提醒,踢了個小太監進來點燈。小太監瑟瑟發抖的進來,抖著手把燈點亮,還沒出去,被陡然亮起的燈光刺著眼睛的四爺皺眉看他。

撲通一聲,小太監就跪下了,整個人抖如篩糠,卻不開出聲求饒大哭。在書房侍候的太監們都知道四爺的習慣,他最不喜歡受罰的太監一跪下就大哭大聲求饒,輪到這樣的非拖出去打板子不可。

所以大太監帶他們,教的第一件事就是受罰不許求饒不許哭,就算磕頭也要度著四爺的心思,要是四爺正嫌煩,最好連頭都不要磕得太難看。

怎麼叫不能磕得難看?就是不能磕得血沫四濺,涕淚橫流,讓主子看了噁心。

所以小太監跪下歸跪下,頭也不敢磕,只能拼命從眼角掃四爺的神色。

四爺沒註意到他,一見四爺眼神移開,蘇培盛在門邊拼命使眼色讓這小子快滾出來。小太監連滾帶爬的出來,一出來就滿臉淚,怕自己嚎出來還不忘用手捂住嘴。

蘇培盛看他這熊樣,怕他一會兒再嚇尿在這裡,小聲道:“快滾!回去洗洗你的狗臉!”

站到七點,天都黑透了。四爺才在裡面叫:“蘇培盛。”

蘇培盛趕緊深吸一口氣,肅手垂頭進去。

四爺道:“讓他們傳膳。”

蘇培盛退出來,飛奔去膳房。

劉太監正在屋裡坐著喝小酒吃小菜,就見蘇培盛被狗攆一樣沖進來,拉著他就往灶間去,一路上飛快的問他:“快!今天李主子用的什麼?還有沒有?快整出一桌來!”

劉太監一眼就看出這會兒四爺的情緒肯定不對,但今天李主子用的是鹹奶酥,小米粥,醋拌松花蛋,蒸香椿芽,清炒春筍,蔥油雞,乾炸小鯽魚。他怎麼看都不會合四爺的口味。那個小米粥和蒸香椿倒是可能,剩下幾樣就不對了。

蘇培盛跟催命似的跳腳催他。

劉太監只好匆匆把這幾樣裝了盒,卻不肯叫膳房的太監提盒,直接塞到蘇培盛手裡。

蘇培盛顧不上罵他,扔下句:“你個老貨!等你爺爺閑了再來治你!”提上食盒跑了。

劉太監站在門口看他跑遠,呸道:“你爺爺在這裡等著呢,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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