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日常》第3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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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雍正錢

挑了個吉日,李薇從翊坤宮搬進了永壽宮。

只是從後面挪到前頭,行李什麼的早就都搬過去了。她會在今天鄭重其事的‘搬’過來,都是因為四爺。

早在幾天前,他就跟她說最近有兩件喜事要辦。

一是十三爺就快要回來了,二是她搬宮的大事。

前一個她可以理解,當即就讓人去怡親王府送信。後一個……真的有這麼重要?

但四爺表現的就是這麼重要。他不但讓欽天監送來選好的吉日,親自圈選了一個,甚至還讓張起麟來親眼看著她搬。

“奴才這就回去了,貴主兒如果有什麼話,奴才可以帶給萬歲爺。”張起麟笑著說。

李薇把準備了幾天的話說了出來,她端端正正的對著養心殿行了個大禮:“萬歲大恩,臣妾難報萬一。”

這番作態十分合適。就算是形象工程,有時也是必須的。

至少她這樣一來,張起麟看著就感動了(真假不知),他也端正的對李薇行了一禮,正色道:“奴才一定把貴主兒的話帶給萬歲。”

李薇客氣的請他慢走,讓趙全保去送。回屋就準備把身上這一套給脫了。

玉瓶和馬佳氏一起進來侍候,人人臉上都是合不攏的笑。“主子,大家還沒過來給您磕頭呢。”玉瓶說。

李薇想想這也省不了,先把頭上的幾根大釵去了,再出來受了眾人的禮(宮女一遍,太監一遍),說了中午一人賞一道菜,皆大歡喜。

回屋沒停一刻,汪貴人和耿貴人來賀喜了。玉瓶聽了就皺眉,讓通報的人先等等,進來對她說:“主子要是不想見,我就去讓她們先回去?”

馬佳氏連忙說:“要我說,主子還是要去見見的。今天來的人只怕是不少。”

正如馬佳氏所說,一天下來東西六宮的人都來遍了。除耿氏等人是親自來的之外,長春宮派人賞了兩個梅瓶,太後賞了一盒藏香。

李薇不得不忙著謝恩回禮,長春宮是她親自去的,太後那裡,她讓額爾赫跑了一趟。

上次太後生病,好了之後就跟西六宮疏遠了。聽說長春宮好幾次一大早去請安都被拒之門外,相當不給臉。

宮裡本來就沒有請安問好的規矩,不管是給太後還是皇後。

先帝那會兒後宮皇後缺失多年,多少有點禮崩樂壞的滋味。再加上當時的太後,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後,先帝並不怎麼樂見妃嬪們去討好她。

不是說太皇太後當時在後宮裡是個沒人理的小可憐,有先帝孝順比什麼都強。但除先帝外,後宮妃嬪等都刻意的跟太皇太後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當時先帝後宮中所有的聯繫都是先帝。是先帝做了太皇太後與後宮妃嬪之前的橋樑,像個好兒子好丈夫那樣,做婆媳之間的潤滑油。

而不是反過來,由媳婦們孝順婆婆,來讓先帝沒有後顧之憂。

如果在平民家庭,媳婦未必會這麼孝順。但這是皇家,妃嬪們都要玩命的往身上套美德,怎麼會讓先帝這麼‘辛苦’?

但先帝顯然是願意這麼辛苦的。

太後就曾經在閒聊時說過。那時是新年,太後那裡坐滿了人,自然有人問要不要去給太皇太後請安?

太後就笑道:“太皇太後愛清靜,不愛一堆人圍著她。”

等無關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家人時,太後就解釋了下:“太皇太後只說蒙語,以前先帝在時,我們跟太皇太後說話都是由先帝來傳話,太皇太後跟我們說什麼,也是讓先帝說。先帝不去時,太皇太後也不樂意我們太多人過去。後來宣太妃搬進去了,我們跟太皇太後說話才方便點了。”

所以當先帝去世之後,太皇太後跟太妃們之間的交往就變得很少了——語言不通就是個大頭。何況當時討好太皇太後還有個先帝的原因在,當今萬歲自有親額娘,他們討好太後就行了,太皇太後繼續供著唄。

既無交情,也無必要。太皇太後那裡徹底冷清了下來。多虧四爺也是時常看望,還有太後和宣太妃與太皇太後同居一宮,衣食住行都無人敢怠慢。

李薇也是最近才明白的。先帝當時真的把後宮給全都攥在手心裡了。太皇太後和太妃們都要靠他,四爺等兒子和太妃們之間也要靠他來牽線搭橋。

沒有先帝,後宮裡簡直就是一盤散砂。太皇太後成了純擺設,太後和太妃們各自抱團。

由此可見先帝是多麼厲害的一個人物。由後宮可知前朝估計也差不多。

四爺曾經感歎過,他的兄弟們雖然難辦,但好歹都沒聯合到一起,而是各自為政。連親兄弟都分道揚鑣。比如老五和老九,比如他和十四。

他這麼說只是純感歎,李薇卻從最近的體悟中猜測,這其實也是先帝做法的後遺癥?

但她卻沒把這話跟四爺說。

四爺不像先帝還好,他要是跟先帝似的,後宮就算了,她在後宮又不打算交朋友。他要是把她的兒子們給攪散了,讓他們跟四爺和十四似的,她去哪裡哭?

太後其實跟西六宮沒矛盾,這個矛盾是先帝朝和四爺交接引發的連鎖反應。太後這裡已經算是反應慢的了。

換了個新皇帝,前朝後宮都有很多人不習慣。

四爺剛登基時,他與太後都被這巨大的驚喜給震住了,長久以來母子二人間的生疏和隔閡都沖散了。

但到了雍正元年,四爺越來越像個皇帝,他對旁人的要求也越來越高時,周圍的人都不得不開始適應改變後的他,太後的適應就顯得有些疼痛了。

李薇把自己代入太後想像了下,以前四爺不但做為她的兒子要孝順她,還要尊敬做為先帝妃嬪的她。

而現在先帝已逝,四爺成了九五至尊,天下第一人。

太後因先帝而尊貴,當失去先帝後,她已經失去最大的倚仗了。四爺孝順她可以,不孝順,或者不夠孝順,都沒有人能指責他。就像四爺拿太後來刷孝子,外面的人都會順著四爺的表現去誇獎他,太後本人肯定不是滋味。

太後從看丈夫的臉色變成了看兒子的臉色。

她肯定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在她調整好自己以前,估計跟四爺還有得磨合。

所以,李薇肯定不願意把臉送上去給太後打。明知這矛盾解決不了,她何必充聖母呢?讓額爾赫去是因為太後不會給孩子難堪。謝個恩而已,一會兒就回來了。

果然等額爾赫回來就說在太後那裡一切順利,私底下叫跟她的嬤嬤來說,說的也是一樣。

“太後極疼愛二公主,一見就拉到身邊說話呢。”嬤嬤笑著道。

李薇算是放心了。

她跟四爺提過,暫時想避著點甯壽宮。他點頭說:“最近你也忙,少去也可以。”

至於皇後不停的去讓太後打臉,四爺沒提,顯然是不打算管的。

如果他要管,肯定會提醒暗示皇後別再去了,那打的不只是她的臉,也有他的臉。

有時李薇很同情四爺,她覺得他的理想鄉永遠不會到來。就算他現在是皇帝了也做不到。可當他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了,就會要求身邊的人也一樣做到。

這太難了。

等搬宮的事都告一段落後,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李薇發覺今天這個時間了,養心殿還沒有派人來。等她想起來問問玉瓶時,才看出來玉瓶他們已經著急很長時間了。

因為今天中午四爺就沒有賜膳。

李薇失笑,玉瓶卻是實打實的擔憂:“主子,平常萬歲就常常賞菜給您,今天的好日子,怎麼卻……”

李薇搖頭,安慰她道:“只怕是萬歲那裡一時忙得分不出精神來,別想太多了。”

只是一次沒賜膳,她可不會就擔心自己失寵了。

不過昨晚今早都沒預兆,說明這件事來得十分突然。四爺最討厭的就是突然冒出來的麻煩,他喜歡有規律的事,一切問題都應該井井有條。

如果她猜得沒錯,現在養心殿肯定就像閻王殿了。四爺就是閻王老爺。

她見玉瓶還是忐忑不安,想想剛搬宮不能再人心不穩,乾脆晚上再讓人加菜。

然後,九點四十的時候,張起麟匆匆趕到了永壽宮。

李薇顧不上多收拾,觀張起麟的神色就知道養心殿那邊的人已經受了一天的驚嚇了,都有點驚弓之鳥了。

她交待額爾赫看好弟弟,早點休息就跟張起麟走了。

養心殿裡確實靜得嚇人,杵在屋裡屋外的太監宮女全都噤若寒蟬。四爺坐在屋裡,也沒看書,好像就是專心在等她。

果然氣大了。

看到她進來,他笑道:“晚了,擾了你睡覺了?朕想找人說說話,才讓人去喊你,沒想到都這麼晚了。”說著他看了眼鐘錶,好像表上的時間他確實沒想到。

李薇輕輕走進來,蘇培盛就悄悄帶著人退出去了。

她笑道:“我睡得晚。而且今天搬到永壽宮,弘昤換了新屋子睡不著,剛才還在鬧我呢。”

四爺想了下才恍然道:“對了,你今天搬宮。唉,朕真是過糊塗了。”

李薇挨著他坐下,握著他的手說:“爺這會兒用過膳了嗎?”

四爺冷笑,反握住她的手歎了句:“那些人都想把朕給氣死,誰有功夫想想朕用膳沒有?”

李薇不由得說:“別人對咱們不好的時候,咱們更要加倍的對自己好才行。”

四爺大笑,笑聲中多了幾分痛快:“說的是。那些人就想看朕的笑話,朕就偏不讓他們看!”他對外面喊,“蘇培盛。”

蘇公公趕緊進來:“奴才在。”

四爺還真的認認真真的點了一桌菜,四涼八熱兩湯兩粥六麵點。作為一頓夜宵是真不少了。

蘇培盛很快帶著人擺了滿滿一大桌,但四爺坐上去後卻不急著吃,而是一手拿著筷子,一邊跟她抱怨。

先是說八爺,面憨實奸,從小就不是個好種子。小時候在宮裡他都讓他騙了,以為他是個可憐人。

“不過是個有奶就是娘的白眼狼!良妃生養他一場,比不過一個女人!”四爺恨道。

之後又說郭絡羅氏,不孝婆母,以下犯上,嫉妒,妨礙子嗣。

然後八爺明知郭絡羅氏是個這樣的人,還一門心思聽她的話。夫妻兩個蛇鼠一窩。

“臭到一塊去了!怪不得老八也不嫌棄郭絡羅氏生不出兒子,氣死良妃也不在乎,這兩人根本就是半斤對八兩!”

李薇聽得似懂非懂,不知道到底是八爺給他找事,還是郭絡羅氏找事。

她只好順著他的話說,結果她一順著,四爺又說:“朕記得郭絡羅氏曾經也給過你難堪?”

李薇依稀仿佛記得有過那麼兩回,不過他現在正在氣頭上,她要做的是降火而不是澆油,趕緊道:“平常交際,總有個合不合脾氣。我跟郭絡羅氏就是不合脾氣的。再說,當時她在園子裡跪過我一回,有這一次我這氣早平了。”

她繪聲繪色的說郭絡羅氏是怎麼跪她的,她又是怎麼爽的。

終於把四爺給哄高興了,他一把將筷子拍到桌上,笑道:“正是!就該這麼對她!”

李薇抹汗,心底松了口氣。

當夜無事,可第二天,不等她回永壽宮,就聽到主殿那裡隱約傳來的四爺的咆哮聲。

讓她一下子就不敢走了。

前殿和後殿緊緊挨著,中間只有一道半間屋子大小的走廊連通。但實際距離跟隔著條走廊的兩個教室差不多。

前殿的動靜一傳出,後殿這邊霎時也安靜下來了。

所有的宮女太監全都屏住呼吸,一步也不敢走動。這樣一來,前殿的聲音就聽得更清楚了。

四爺正在罵:“像你這麼不忠不孝的東西!先帝當年就不該饒過你!”

“專會踩著人往上爬!當年的直郡王,裕親王,個個都是人家落魄了,你踩上去了!”

“你就真當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來你的盤算?!”

“現在你又把主意打到朕的頭上來?!”

“做你的春秋大夢!!”

……

如果不是這個時間地點,李薇真的會發笑。四爺這麼嚴肅認真的人,會在罵人的中途突然j□j去一句哩語,可見是已經氣糊塗了。詞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不過大概這周圍只有她一個還能笑出來,仔細瞧連玉瓶的臉都白了,站得離她越來越近。

當前殿的聲音小一點的時候,玉瓶趕緊道:“主子,咱們先走吧?”

怎麼走?從東五間出養心殿,你以為不用被四爺看見?

玉瓶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對了,但她還是怕的想讓主子趕緊離開。萬歲正在那邊發火,誰知道這火不會燒到後面來?

……

“滾!!”

正這麼說著,前殿又傳來四爺的一聲大喝。

李薇小聲安慰玉瓶:“沒事,你看萬歲這火發完了。”

玉瓶剛剛放心一點點,就聽到一串腳步聲往後面來了。蘇培盛跑在前頭,當著玉瓶越發煞白的臉小聲又迅速的說了句:“萬歲過來了。”說完,後面已經能看到四爺了。

他躬身退下,李薇也讓玉瓶下去。她這樣禦前侍候就是找死。

四爺的臉頰上青筋亂跳的進來,李薇知道他發大火,自己卻一點都不害怕。她不知怎麼的就是有這個自信。

他絕不會拿她當出氣筒。

四爺往後走也是記得素素還沒離開,他這會兒誰都不想見,看見誰都想讓人拖出去打板子,剛才蘇培盛擋在他前走,他都差點讓人拖下去。

李薇迎上來,他牽著她的手繼續大步往裡走,扔下一句:“都滾!”

後面的頓時沒有一個敢跟上來了。

李薇跟在他身後,感覺就是像跟在一頭發怒的雄獅後面。

進來坐下後,她給他倒了碗茶輕輕推過去,他端起來一口氣就喝幹了。

剛才罵那麼久,肯定口渴。

她見他坐下還在氣得喘粗氣,脖子上的筋都在跳,就伸手把他領口的扣子解開了。

四爺不覺松了口氣。

她再去擺了個熱毛巾拿來給他擦臉。

這麼一串下來,他看著是好多了。剛才進來時,那臉色就像高血壓,額頭是紅的,臉是白的,拳頭攥著隱隱發抖。

她這時站到他身後,輕輕的給他捏肩,只感覺手下就是一塊石板,硬得一點都捏不動。

她只好掂腳使力。

恰好對面就是梳粧檯,妝鏡正好對著她,四爺一眼掃過去,一下子就想笑了。

他從肩上把她的手拉下來,把人給拉到前面來:“坐著陪著朕就行。”他道。

這一笑,火氣也散了。

四爺喊人,蘇培盛麻利的進來就站在門邊上,也不敢進來。

“去看看允祀是不是還在磕?讓他不用磕了,回去思過吧。”四爺道。

李薇才知道從剛才八爺就在前殿那裡磕頭,這至少有五分鐘了吧?

蘇培盛快去快回,說已經把八爺給勸回去了。

四爺嗯了聲,蘇培盛見再無吩咐就退下了。

屋裡一時安靜下來,四爺也不說話,她也就安靜的陪著他。

過了會兒,他看到榻邊放雍正錢和絲繩的笸籮,拉過來,從裡面拿出一條她編的雍正錢。

有些暗的室內,嶄新的雍正錢也閃著黃澄澄的光。

“……你編了這麼多,做什麼用啊?”四爺突然輕聲問她。

李薇道:“過年時讓弘昐他們玩骰子用。我總覺得用金銀沒有用錢實在。”金豆子,銀角子,在她眼裡始終裝飾性大於使用性。倒是雍正錢讓她更有‘錢’的感覺。

四爺笑了下,把這串錢放下:“是啊,銅錢實在。老百姓用錢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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