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與他,恰是正好》第2章

作者:蔣牧童

所屬書籍:時光與他,恰是正好 小說

第2章

  林家曾經是這個村上最讓人羨慕的家庭。

  他家有兩個孩子,林政、林惜。

  哥哥林政是村裡第一個考上清華的學生,當年高考放榜的時候,林家門口響起的鞭炮聲,至今讓人提起,都印象深刻。

  只是一場車禍,徹底改變了一切。

  林政在上大學的第一年寒假,在回家的路上,出了一場車禍。當時人被送到醫院搶救就下了病危通知。因為那天天色晚,路上又沒有監控,至今連肇事司機都沒找到。

  之後,林政在醫院躺了兩年。

  半年前,他被醫生宣佈腦死亡。

  那時候,林家父母才知道,林政在上學的時候,簽了一份器官捐贈協議。

  他在大學裡上的是醫學院。

  平時接觸多了這些,就產生了捐贈自己器官的想法。

  只是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那麼快。

  林惜依舊還記得那天的場景,走廊上安靜地只剩下江英絕望的哭泣聲。

  醫生和護士都站在一旁,沒人願意打擾這個哀痛的母親。

  可是最後,江英還是選擇尊重兒子的意願。

  或許對於她來說,只要林政的心臟還在跳動,她的兒子,就還活著。

  之前江英倒是想見見接受捐贈的人,聽聽她兒子的心跳聲。可是根據器官捐獻協議,他們之間是無法知道對方信息的。

  林惜一直以為,這一世都不會再聽到哥哥的心跳聲。

  她呆立在那裡,半晌,輕聲問:「是她家的孩子嗎?」

  林耀華點頭。

  「剛才在村委會的時候,你媽媽一聽說這個,就哭了。」

  難怪。

  林惜心底點頭,她站在廚房裡,朝著旁邊的堂屋看過去。

  「是這個男生嗎?」林惜問。

  季君行看起來並不像個做過心臟手術。

  林耀華一愣,「不是,是他弟弟。他們家是北京的,路上累,就沒帶孩子過來。」

  他們端著茶水過去,林耀華還切了一只西瓜,是自家地裡種的。

  溫璇正站在牆壁前,看著上面貼著滿牆的獎狀。

  見他們進來,她溫和一笑,「林惜成績一直很好吧。」

  林耀華將茶水放在八仙桌上,憨厚笑了下,「好,去年中考的時候,林惜是整個市的狀元。」

  林耀華人老實,有點兒少言寡語。

  不過提到自家孩子的時候,話難得多了起來。

  溫璇本來在見到林惜的時候,就覺得很喜歡。林惜長相柔和清秀,身上又帶著一股安然寧靜的氣質,說話聲音不緊不慢,這樣的女孩本來就很容易討家長的喜歡。

  況且溫璇生了兩個兒子,一直想要個女兒。

  林惜這種乖巧懂事,成績又這麼好的,簡直是家長心目中的理想女兒。

  溫璇面帶笑意道:「林惜這麼厲害啊。」

  一旁的季君行本來隨意站著,此時聽到這個,朝林惜看了過去。

  林惜正好轉頭,視線撞上那雙漆黑的眸子。

  四目相對,不遠處的少年眼角微微挑起,漫不經心地上下掃了一眼。

  林惜率先撇開視線。

  溫璇還在誇讚道:「全市第一,真的不容易。林惜現在的成績應該也很好吧。」

  江英正好也進來。

  聽到這個,她雙手在面前的圍裙上擦了下,「這孩子從小讀書就沒讓我們操心。」

  溫璇聽完,轉頭朝一旁瞧了眼,輕哼了下,「我家這個不行,老師經常過來告狀。」

  雖然被提到,季君行依舊那副懶散的模樣。

  彷彿被教訓的不是自己,一副對周圍什麼都不關心的樣子。

  江英給面子地說:「大城市的孩子,多才多藝,不像我家這個,就只會讀書。」

  溫璇嘴角輕抿,又笑道:「會讀書才厲害呢。對了,林惜在哪個學校讀書。」

  林惜說了下自己學校的名字。

  溫璇微愣,半晌有些猶豫地說:「我記得市裡最好的高中,是海江中學吧。」

  她說的這個高中,確實是全市排行第一的高中。

  林惜點點頭。

  溫璇奇怪地問道:「你怎麼沒去海江中學讀書?」

  她這麼一問,林惜面上沒什麼,一旁的江英和林耀華都有些不自在。

  怎麼沒去海江中學讀書?

  當初林惜中考的時候,成績一下來,也算稍微讓這個家裡有點兒喜慶。

  只是那時候林政還在醫院裡躺著,每天光是他的醫藥費,都足夠讓江英他們喘不上氣來。

  所以他們也沒怎麼管林惜填報志願的事情,反正他們覺得海江中學肯定能上。

  直到,他們接到老師聽到,說林惜不去海江中學,而是要去現在這個學校。

  江英氣得當時就從醫院趕了回來。

  等問清楚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這個學校的招生辦找到林惜,答應給她十萬的獎學金,全免她三年的學費,每個月學校還可以提供她一筆生活費。

  江英氣瘋了,抬手就要打她。

  她問林惜,「就為了這點兒好處,你就要斷送自己的前途。」

  那時候的林惜瘦瘦一個小姑娘,臉上都是倔強。

  她說:「十萬塊錢可以讓哥哥再住好幾個月醫院,而且學校還能提供我生活費。媽媽,你們只要照顧好哥哥就行,不用再擔心我的學費生活費。就算在這個學校,我也照樣能考上清華。」

  林政是村裡第一個考上清華的學生。

  林惜一直相信,她會是第二個。

  江英望著她,突然就捂著臉。

  林惜身上穿著的衣服雖然乾淨,卻舊得發白。自從林政出事之後,家裡經濟一下子就拮据了起來。每個月孩子就拿著兩百塊錢生活費,這點兒錢,吃飯都有點兒難,還談什麼買衣服。

  別人家的小姑娘,這個年紀都打扮的漂漂亮亮。

  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乖巧懂事,可是真的懂事到這個份兒上,做父母的又覺得內疚心疼。

  「其實我們學校的老師也很厲害,這次全市統考,我們學校在市裡也名列前茅。」

  林惜說道。

  溫璇點頭。

  沒一會,溫璇望著周圍,突然說:「我能去林政的房間看看嗎?」

  這是她進來之後,第一次提到林政。

  江英頭往旁邊一偏,雖然這麼久過去,可是聽到林政的名字,她還是難過。

  林惜見父母都不說話,開口說:「溫阿姨,我帶你去吧。」

  林家的房子是兩層小樓,樓上是林政和林惜的房間。林政的房間依舊被保存的完好,不過農家的房間,沒什麼裝修,一個書櫃、一張書桌,還有一張床就是房間的全部。

  林政生前就是個自理能力極強的,他的房間擺設井井有條。

  書架上的書,不少是他高中和大學的課本。

  牆壁上貼著一張人體結構圖,這些都是江英從林政大學宿舍帶回來的。

  她一樣都捨不得丟。

  溫璇剛準備進去,她包裡的手機響了。

  她拿了手機,到旁邊去接電話。

  此時刮起一陣風,窗戶是打開的,只關著紗窗防蟲。風一吹,牆壁上掛著的人體結構圖正好被吹起一個角。

  林惜看見,趕緊上前,伸手將那一角按在牆壁上。

  誰知就像故意跟她作對似得,她剛往後退回來一點兒,嘩啦一聲,居然整個結構圖都掉了下來。

  她眨了眨眼睛,目瞪口呆地望著。

  此時倚在門框上,表情閒適的季少爺,瞧見眼前這幕,哧地輕笑了一聲。

  他往前走了幾步,彎腰撿起地上的結構圖。

  「家裡有膠水嗎?」

  林惜轉頭,微皺了下鼻尖,「透明膠帶行嗎?」

  「不行。」

  這人的聲音低沉又愉悅,就算簡單兩個字,都被他說的,好像比別人的好聽。

  季君行伸出手指,指了下牆壁,「這種牆面,透明膠帶很快也會沾不住。」

  倒是季君行隨意掃了下一眼房間。

  他往旁邊走了兩步,連腳尖都沒踮一下,抬手就夠到了書架最上面那層的一個透明瓶子。

  這是林政以前用的膠水。

  林惜見他把東西拿下來,一時居然急了。

  她直接衝過去,幾乎想都沒想,劈手就去拿他手裡的瓶子。

  膠水被他握住,她第一下沒抽回來,又用了下力,這次觸碰到男生溫熱又細膩的皮膚。

  林惜的手掌像被突然燙了下,倒抽了回來。

  這個年紀的女生,別說是肢體接觸,平時跟男生說句話,都要斟酌一下。

  這是她第一次碰到男生的手。

  季君行垂下眼眸,看著她的臉頰,說實話她不是那種驚艷的長相,五官柔和清麗,是屬於那種耐看的漂亮。此時她垂著臉,捲長的睫毛蓋在眼瞼上,蓋住視線。

  嗯,碰了下手,就這麼害羞?

  林惜整理了下心情,抬頭認真說:「那是哥哥的東西,不能用。」

  季君行眼尾又是一挑。

  顯然他不懂,既然有膠水,為什麼不能用的道理。

  林惜也沒跟他多說。

  因為他不會懂自己的心情。

  這是哥哥留下來的東西,用了就沒了。即便很無力,她和爸媽還是想留下,哥哥走過這人世間的一點兒痕跡。

  就算只剩下一點,對他們來說,也是莫大的安慰。

  她不解釋,季君行低頭看了一眼掌心裡的膠水。

  然後,他轉身,將東西重新放了回去。

  「謝謝。」

  林惜聲音輕軟地說。

  最後,林惜還是到樓下找了瓶膠水,重新將結構圖貼了回去。

  夏天日照時間長,江英做好一桌飯菜的時候,外面天光依舊明亮。沒一會,村裡的幾個幹部也過來,說是陪著一起招待貴客。

  江英自然不好把人往外推。

  林耀華特地找出了家裡釀的酒。

  飯桌上,也不知怎麼安排的,林惜坐在了季君行的身邊。

  旁邊的少年即便不說話,壓迫感都十足。他吃飯的時候,格外安靜,江英怕他用不慣家裡的東西,特地給他和溫璇準備了全新的碗筷。

  也不知誰開口,將話題轉到了這邊。

  就聽村長笑呵呵地說:「您家裡這位公子,成績應該也不錯吧。」

  溫璇朝季君行看了一眼,淺笑道:「他學習還行,就是不太上心。」

  村長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年少女,突然拍了下腿,樂呵道:「咱們林惜可是個女狀元,以後那也是清華北大的料。你們看看這兩孩子,坐一塊,是不是跟那個金童玉女似得。」

  連江英都沒想到,村長會突然這麼說。

  她趕緊打斷道:「老張,你別亂說,孩子都小呢。」

  誰知這會兒村長有點兒喝多了,話匣子根本停不下來。

  「你們兩家這緣分,要是放在以前,非得結成親家,才能對得起這緣分。」

  林惜本來在安靜吃飯,在聽到這句話時,整個人僵住了。

  幾乎是在瞬間,她白皙的臉頰染上一層緋紅。

  連耳垂都紅透了。

  窘的,誰能想到村長會突然說這種沒邊際的話。

  誰知旁邊就響起一個桀驁的聲音。

  「你是說讓她給我當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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