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凝成糖》第二百七十七章

作者: 一度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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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識海。

離光暘喘著粗氣,夜曇還抱著他嚎呢:「父王呀,都是女兒不孝,竟然讓您被奸人害成這樣……女兒真是……心如刀割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連霓虹上神都忍不住來勸:「好孩子,別哭了,這也不能怪你。是惡賊太過歹毒。」

離光暘哪還不知道這個家伙的德性?

——指不定現在她心裡樂成什麼樣呢!

他再也忍不住,一腳踹過去。不料腿一動,立刻痛得冒汗。他冷哼一聲,眉毛都皺到了一起。夜曇見狀,忙說:「父王想要責打孩兒,必定是孩兒不對。孩兒幫幫父王!」話落,她抓起離光暘的腳,往自己身上踢了兩下。

她是沒什麼事,可離光暘的腿是斷的啊!

一時之間,離光暘再顧不得君主儀態,慘叫出聲。

夜曇趕緊放開他的腳,說:「父王,女兒是不是弄疼你了?都是女兒的錯,父王您要打要罵,女兒絕不還手。可別悶在心裡,氣壞了身子……」

……離光暘確實是想打她的,真的,還是往死里揍的那種。

他揚起手,霓虹上神忙護住夜曇,心裡難免有些不平。她蹙眉,說:「暾帝陛下,按理您教訓子女,本宮不應干涉。但是這孩子一片孝心,你實在不應責罰她。」

「她……她……」離光暘指著夜曇,氣得一句話說不出來。眼看他又要昏死過去,夜曇還在討未來婆婆歡心,說:「神後娘娘,孝順父母,乃是做兒女的本分。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何況我的父王只是想要責罰於我。是打是罵,我確實都該受著。他老人家傷得重,心情煩躁也是有的。您不要同他計較。」

霓虹上神心中震動,對她更是喜愛,說:「你這孩子,如此懂事,真是難得。」

旁邊,雪傾心看得目瞪口呆——這丫頭,是個高手啊。

夜曇為表孝心,主動背起離光暘。離光暘在她背上,這下子可算是找到機會了。他惡狠狠地拍夜曇的頭,夜曇能慣著他嗎?她當即狠狠地捏了捏離光暘的斷腿。

離光暘身為君主,一向顧忌形象,但此時也是疼得發抖。夜曇一臉關切,背著他向前飛奔,邊跑邊說:「父王很痛嗎?且等一等,很快就回家了。」

離光暘又氣又痛,被她顛得只恨自己沒能暈死過去——孽畜,等孤王緩過氣來,定要揍死你解恨!

一行人剛從後山出來,還沒行至書舍,就見少典宵衣和炎方帶人匆忙趕來。

——得知黑衣人是東丘樞,他們當然會第一時間搜查藏識海。

看到這二人,霓虹上神和雪傾心都忍不住放慢了腳步。少典宵衣一眼就看見雪傾心,她是覆蓋在他年少時光的雪,耀眼聖潔。

就是這一眼凝睇,霓虹上神心灰意冷。

少典宵衣快步上前,與雪傾心擦肩而過。此時此地,不應有話。他走向霓虹上神。可他伸出的手落了空,霓虹上神沒有看他,只是和他肩並肩走出藏識海。

少典宵衣問:「可有受傷?」

霓虹上神說:「陛下是在問我嗎?還是關心與我同被關押的前雪神,借故一問?」

少典宵衣愣住,心頭怒火立刻上升:「你說話一定要帶刺嗎?如此尖酸刻薄,哪有母儀神族的樣子?」

霓虹上神雙目直視前方,面無表情地道:「若不是顧忌神後的樣子,我已經識趣地自己離開了。免得陛下當著眾人,不好同心上人敘舊。」

說著話,他二人已經出了藏識海。

身後小輩們離得遠了,霓虹上神果如她所言,當先而行,很快消失在瀑布的氤氳水汽之中。

少典宵衣獨自站在羊腸小徑上,火冒三丈。

夜曇是想送離光暘回宮的,但是她剛背著離光暘下山,就遇上玄商君。玄商君站在她面前,二話不說,接過離光暘,背在自己背上。

離光暘愣住,其實不止是他,周圍所有人都愣住。

——神族玄商君,多麼冷傲清高的人。誰能想到他竟能親自背著血淋淋的離光暘下山?

離光暘自己都驚呆了,半晌反應過來,忙說:「君上,使不得使不得!」

玄商君十指之間,仍是血肉模糊。他來不及治傷,就匆匆趕來了。此時聞言,他只是淡淡道:「無妨。」

話落,他背起離光暘,返回離光氏皇宮。離光暘在他背上,可比在夜曇背上好受得多——沒人故意抓握他的斷腿啊!他不好意思地道:「朕一身血跡,恐污了君上衣衫。」玄商君好潔,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玄商君卻腳步不停,仍是說了句:「無妨。」

他並不是個熱情的人,當然聲音也就一如往常地冷淡。離光暘難免不安。

倒是夜曇心安理得,她跟在玄商君身後,有點作賊心虛,解釋道:「是紫蕪和帝嵐絕查到藏識海,我才來的。」

玄商君嗯了一聲,夜曇這才問:「東丘樞抓住了吧?殺了嗎?」

「嗯?」玄商君微微一頓,說,「他跑了。」

「跑了?!」夜曇一臉震驚,「神魔兩族圍殺,都讓他跑了?!少典宵衣和炎方幹什麼吃的?!」

玄商君背上,離光暘簡直是要被她氣死,不由怒罵:「這二位的名諱是你能直呼的?!你給我閉嘴!」

「嗯。」玄商君先是對自己未來「岳父大人」的言論表示認同,然後才說,「兩族還在搜尋,但他確實是不見了。等送回暾帝陛下,吾會再查。」

夜曇也不能再說什麼,只是心中惴惴不安——這個家伙跑了,可真是後患無窮。

她嘆了口氣,玄商君已經走到了她前面。她這才一眼看見玄商君十指,方才一場惡戰,時間並不長。然而他的十指已然血肉模糊。

「你受傷了?」那樣乾淨修長的手傷成這樣,夜曇心疼了。她說:「我來背吧。」

玄商君輕聲說:「不用。」

夜曇說:「那回去我給你上藥。」

玄商君心中一暖,低低地答:「嗯。」

短短一個字,低沉中說不出的溫柔意味。

離光暘聽了半天,發覺有點不對了。

——不對吧這,老天爺,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藏識海。

魔尊炎方其實是滿心不悅的。

少典宵衣看向雪傾心的那一眼,可不是只有霓虹上神看見了。他眉峰緊皺,怒瞪了少典宵衣一眼。雪傾心卻恍若未覺,款款而來。

「尊上。」她將額頭輕抵在炎方的肩頭,許久才說:「我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炎方見到情敵的滿心不悅,頓時都化為憐惜之情。他輕拍著雪傾心的肩,說:「是本尊不好,沒有好好保護你們母子倆。」

雪傾心雙手輕摟他的腰,說:「魔尊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嬪妃,當然是魔尊的不是。魔尊做任何事,都是他的份內之職。可是炎方一定已經為了救我想盡辦法。我被關在洞府里,囚困於冰柱之中,日日夜夜儘是悔恨。只怕我一時大意,連累了我的夫君。」

炎方那一刻的感動,溢於言表。

這麼多年,在這個女子眼裡,炎方是他的夫君。而魔尊不是。他輕輕回抱雪傾心,方才的不快如一陣雲煙,散於無形。他輕聲說:「傾心,這一生我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心甘情願的。我只恨不能給你最好的一切。」

雪傾心在他肩頭靜默流淚,而在眼角的余光中,少典宵衣與神後霓虹漸行漸遠。

那些初見時的驚艷,刻骨的恨與思念,多少年後只剩這若無其事的一瞥。

只能剩下這餘光里沉默無言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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