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凝成糖》第三百零六章

作者: 一度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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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蓬萊絳闕。

地脈紫芝被放在室中央的几案上。

離光暘將整個地脈紫芝繪出雛形,四帝再無保留,取出所有寶物,比對著最適合的材料。玄商君坐在桌前,以刻刀細細雕琢。他並沒有抬頭看,這雙花的紋路,彷彿每一絲他都銘記於心。

他坐得久了,黑花探過來,將碩大的花盤擱在他肩上。

玄商君嘆了口氣,這花自從跟著他,因為有他不時挖泥填丹地滋補,比起在防汛洞又長壯了許多。尤其是白花,已經一掃頹勢,十分挺拔。

他趁四帝不注意,飛快將一顆魔丹塞在黑花根須之下。

然而這樣的小動作,當然還是逃不過少典宵衣的眼睛。他沉聲道:「專心做事。此花固然玄奇,但威脅四界,斷不可留。等到除去東丘樞,也定要將它焚毀,方能天地長安。」

他沒有明言,但這話說給誰聽,卻也是一目了然。

玄商君並未出言反對,反而道:「父神……所言甚是。」他話音剛落,黑花就掄起大花盤,用力砸在他頭上,然後收起花盤,再也不理他了。

……

因為有實物當前,繪製雛形並不難。但是雕琢到以假亂真,甚至想要矇騙東丘樞,那可就太過艱難。等到四帝離開,玄商君仍在室中。

地脈紫芝的事,乃是絕密,沒有人能夠幫忙。他只能親力親為,處處耗神。

一次成功是不可能的。玄商君一遍又一遍嘗試,天地之間,天材地寶多如牛毛。要從其中找到一種最為合適的,幾乎是海底撈針。然而他沒得選擇。

不知道雕刻了多久,也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材料,終於,他睡著了。

夢裡風雪聲聲,身邊的人卻溫軟無比。他將她摟在懷裡,紫色的薄紗蒙住了他的眼睛。耳邊有人低聲喊:「有琴。」他猛地張開眼睛,眼前只有地脈紫芝互相依靠。

相聚只是幻夢。

他摸摸黑花,黑花毫不理會。沒辦法,他又掏出魔丹和靈丹,分埋於根須之下。黑花得了這魔丹,終於用花瓣跟他蹭了蹭。於是他又逗留了許久。

室外,飛池已經等候很久了。見門打開,他忙上前:「君上。」

玄商君看了看窗外,發現已是午時。他大步出來,中庭內,雪花堆砌了冰樹,天界煥然一新。

他站在雪地中,盯著片片飄落的雪花,不知心中所想。飛池等了一陣,終於還是忍不住小聲提醒:「君上是否歇息片刻?只怕要不了多久,陛下又會傳召。」

——他能看出玄商君的憔悴,只是生來乖覺,不會明言罷了。

玄商君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低頭凝視半晌,說:「這就夠了。」

說完,他轉身又進了室內。

而風雪之中,步微月苦苦等候了七天。正是玄商君雕琢地脈紫芝的時間。

風雪覆蓋她,又被她身上的靈氣融化。現在,她眼看著那個人開門出來,想要上前,卻終究沒有。就算上前質問,又能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呢?

她想過了千百遍,然而無論怎麼想,記憶百轉千回,最後都會回到初見的花田。

她摘下腰間的玉簫,閉上眼睛,再吹初見時的那支曲。曲名采蘋。簫音染雪,清麗空靈如昔。

可惜天寒地凍,當年尋音而來的人,未曾回頭一顧。

藏識海。

青葵已經可以下床走動。她坐在書桌前,提筆寫了個藥方。嘲風守在她身邊,說:「這個方子……治你的燒傷嗎?」

誰知道,青葵卻擺了擺手,她的嗓子已經能開口說話,卻沙啞不堪:「混沌……外泄,四界需要……葯。」

嘲風將方子接在手裡,好半天才說:「這些事,自有神族和人間的醫者勞心,你何必放在心上?」

青葵急得連連打手勢:「神、神族玄商君、乾坤法祖醫術出神入化,但……開藥不計成本。大瘟疫,要以最少的葯,治最多的人。」

嘲風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一直牽掛離光氏。方子我一定會轉交岳父。」

誰知道,青葵卻又將另一張方子給他,道:「魔族……也有。」

嘲風愣住。

青葵向他打著手勢——我也牽掛魔族。

因為你,所以也牽掛魔族。

嘲風伸手接過這方子,神魔兩族不和多年,神族開藥,是不會優先魔族的。魔尊炎方當然極力爭取了一些,但對於魔族而言,這是遠遠不夠的。

現在,這張方子,是整個魔族最為需要,也正在渴求的。

方子很快被送回蓬萊島,交到炎方手上。炎方看了半天,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旁邊,雪傾心問:「怎麼了?」

炎方將方子遞給她,說:「風兒派人送回來的,是青葵為魔族開的藥方。」

雪傾心說:「這孩子,倒是有心。」

炎方說:「若她並非地脈紫芝,必會是魔族之幸。如今……唉。」

雪傾心卻對此並不擔心,說:「臣妾先照方備葯,如今魔族患病者越來越多,這方子來得正是時候。」

炎方握住她的手,說:「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雪傾心目光在方子上一轉,已經看見右下角那淺淺的血色指印。她以指腹摩挲:「這是什麼?」

炎方到底不如她細心,也是經她一說,這才看過去。但僅僅只是看一眼,他就變了臉色:「這是……噬魔?!」

雪傾心皺眉:「噬魔?」

炎方氣極敗壞,說:「噬魔母蟲,歷來由魔後保管。此蟲一入魔族體內,立刻便會采血肉為食,生出無數幼蟲。以往魔族用它懲治極罪之徒!英招這個賤人,竟然用噬魔對付風兒!」

他拍案而起,終於將對英招的舊情舍了個乾淨。雪傾心微微皺眉,問:「此蟲可有解法?」

炎方說:「這……魔族從前禁醫,此蟲又用得極少,並無解法。」

雪傾心手握著方子,眼淚如星子,飄搖墜落:「可憐風兒,為了傳遞消息,不惜身入魔窟,到最後竟然被自己母后所害……」

「母后?憑她也配!」炎方輕輕抱了抱雪傾心,說:「你先不要著急,本尊這便令人研究噬魔之蟲的解藥。」

雪傾心以絲帛按了按眼角,說:「此正是四界危難之際,怎能因為風兒一人而耽誤天下?臣妾先命將士按方熬藥,解救魔族才是。」

「傾心!」炎方握著她的手,心中感佩溢於言表。

雪傾心給了他一個安慰的擁抱,拿著方子出來。剛一出門,她立刻加快腳步。她身後,貼身侍女問:「娘娘為何不讓尊上研製噬魔蟲的解藥?三殿下如今不知如何,萬一……」她畢竟是看著嘲風長大,嘲風嘴又甜,她關心嘲風,早已勝過魔族。

雪傾心腳步匆匆,冷言沉聲說:「研製?魔族多年禁醫,早已沒有什麼醫者。如今青葵不在,怎麼研製?他救子心切,不用本宮多說,也會去想辦法。只是暫時也無法可想罷了。本宮與其等他想出辦法,不如……」她聲音漸漸低微,卻字字堅定,「不如求助一個有辦法的人。」

庭外地滑,雪傾心隨手將方子交給她,說:「照方備葯,熬好之好通知本宮。」

侍女接過方子,仍是擔憂,問:「娘娘,那您去哪裡?奴婢派人侍候……」她話未說完,雪傾心卻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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