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你喜歡誰》第136章

作者: 櫻十六

所屬書籍: 要久久愛小說原著(十七歲你喜歡誰)

畢業之後,我們每次聚齊都是婚禮。

可是這樣的聚會有時候也會見到意想不到的人。

宴席開始,我陪著明雨去給嘉賓敬酒,樂歡盈身邊是一個斯文挺拔的男人,我認得那是她的緋聞男友,國內最大的經紀公司世河娛樂的老闆沈世群。這個人看起來倒是很溫和,跟明雨說了恭喜,還跟我握握手說:「之前就看過黃老師的稿子,如果有時間想請您吃飯。」

我連忙答應,說之後去拜訪。等走到媒體席才發現趙緙竟然也來了。這個人竟然也會來參加這樣場合,樂歡盈果然是厲害。

我從《京客》辭職之後也在同行聚會上見過幾次,但是都匆匆見了點個頭,從來沒有深談。這次也是照舊。

他隨大流跟一桌子人一起祝新婚夫婦新婚快樂,也沒多說什麼。

直到我陪著明雨敬過酒,換掉了旗袍,送她去新娘房裡休息,終於有時間出來去衛生間,出來卻正好在走廊盡頭的陽台上看到捏著煙頭的他。

兩廂對視,我不好再走,只得又打了個招呼:「趙總。」他招招手,「借個火。」

我從口袋裡拿出伴娘必備的打火機,遞給他。

這個人拿到打火機,手裡的煙轉了轉卻沒點燃,笑:「今天樂歡盈要發幾篇稿子?」「一篇人物稿,三版新聞稿還有下午一個媒體群訪。」

名人不說暗話,這樣的時機,樂歡盈必須要給鄒航做一波公關,安撫粉絲或者鞏固人設,需求是擺在那的,不可能不利用。趙緙是行家也沒必要瞞著。

」 「人物稿是你經手了?「嗯。」

趙緙突然低笑了一聲:「那時候就不該答應曾源借你去給他們寫那幾篇娛樂稿。」我一怔,這話是什麼意思?

各組總編借別組的記者寫稿是常見的事,怎麼他還跟趙緙商量過?卻又聽趙緙問:「這幾年的宣傳稿寫得過癮么?」

這話我就更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如果不是他發問,那就可以理解為同行在擠兌我失掉了記者本職初衷,淪為宣傳工具,但是他這個資歷和段位,沒必要這麼無聊。

「石健上周開展,還問起你,他最近幾件藏品被歐洲那邊的博物館收了,價格一直不錯。」

我知道,展覽還邀請過我去,但是當時在給明雨籌備婚禮沒有時間,當然也是因為並不怎麼想去。石健、楊峰、司棋那時候讓我在一瞬間看到了人的複雜、無奈和鑽營,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石健還算是有心,他一直感謝你,如果沒有那篇稿子出來,他就真跟高明解約了,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命運,

「不用感謝,那篇稿子寫得其實不好。」我低頭。「你這是說的氣話?」趙緙笑起來。

「不是,您肯定知道那個稿子甚至不是行活兒,我那時候寫東西夾帶太多情緒了。」現在也是,不過現在就是要寫帶情緒的稿子。

我按了按心神,實事求是說:「不過石健能有今天的成就我很替他高興。當初只是沒想到他會同意和解,之後又很快續約。高明之前扣下他的證件,控制他的行動,還去他的老家威脅他的父母,都是流氓的做法。繼續跟他簽約其實很有風險……」

趙緙突然問:「那都是他的一面之詞,你怎麼知道就是真的?」我搖搖頭,無力說了一句:「就是感覺吧。」

我直覺他沒有騙人,但是……

「你的感覺有什麼重要?」趙緙說了一句。後來我也知道這個道理了。

趙緙也嘆口氣,「那時候在網上被罵沒想過為什麼?」我想了很多。

他抬眼看我:「是不是也想過我為什麼叫你去寫這篇稿子?明知道你是那樣的寫法還讓你去寫這種需要很多事實判斷的稿子;明知道你才入行,很容易被採訪對象的經歷或者話語打動,寫的文字可能會不夠客觀可還是讓你去寫?我到底什麼目的?是不是想給《京客》製造爭議話題?」

想過,但是也就是想想,可是想明白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我們都沉默了片刻。

趙緙問:「黃瀛子,你知不知道做記者最重要的是什麼?」「事實。」這個沒有什麼可質疑的。

「那你知不知道,做記者最不重要的是什麼?」趙緙看著我。我現在大概知道了……

「最不重要的就是你的感覺。你是記者,只有事實才是重要的。」趙緙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你做記者遲早要明白這個道理,或者你早就明白,但是無法真正實踐。我那時候等不及,希望你快點成長,想用石健的稿子給你上一課,但是沒想到你被嚇著了,縮回殼裡再也不肯出來。」

我怔住,這個才是他的想法么?

趙緙到底摸出了香煙,點上說:「我不必給自己辯解,但是也不想你誤解。那個稿子給《京客》帶多少關注度都是有限的,就算有這個想法,司琪不把稿子放在網上炒作效果也是微不足道的。」

此時的趙緙跟我剛入行時候的大前輩重合,亦師亦友。

「沒有才能也就罷了,有才能的記者,你筆下寫的每一個字都可能影響一個人的喜樂和命運。但就因為這樣,你更不能隨便動筆。你的喜好,你的厭惡,你的悲憫,你的傲慢都會顯示在你的文字里。可那是小說家的自由,不是記者應該做的。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一種人要說實話,那就是記者。身為媒體人,除了客觀事實,一個字你都沒有資格寫。你的文字好,這個沒話說。但是如果總是不能舍掉自我,遲早有一天會成為煽動公眾情緒的工具。我那時候想被罵罵也好,吃一塹長一智。不過看來也是太著急了……」

也不僅僅是這樣,那時候太多事情同時發生了,所以讓我誤解了你的急迫,可是寫作上,我也還有沒想明白的事。

「我寫的是人物,太難脫離我的感覺動筆。」無法信任採訪對象對我的挑戰太大了。

「你的感覺就是你的認知,你又怎麼知道你的認知就是對的?就是全面的?就是真實的?」我再無可說。

「所以,在特稿里收斂住你的感覺,你的認知,你的自以為是。你的態度在你的稿子里一點都不重要。」

趙緙看著我,「你是天生記者,有天然的良知、敏感和決斷。只是要想當一個好記者,最重要的是不斷堅實自己的良知,然後在報道的時候徹底拋卻粉碎自我。你那時候還做不到後半句,我是想是用那個稿子是想教給你這個道理。」

……現在說這些也太晚了,我已經好久不寫特稿了。

趙緙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嘆了一聲:「我可真是老了,竟然跑這來給你上一課。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看看腳尖想了想,「暫時還是這樣,寫寫約稿。」

這個人點點頭,說一句:「等你這段時間忙過了到我辦公室去一趟。」「…..好。」

「地址我晚點發給你,不是衚衕里那個地方。」

「嗯?」我手機這會兒響起來,念慈說:「瀛子你在哪呀,奶奶一會兒要回家了,走之前想見見你們。」趙緙笑了一下,擺擺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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